151 黑手

151 黑手

西苑中靜謐的可怕,朝中大員悉數聚集在萬壽宮外,靜待太醫診斷的結果。

嚴安疾步去了西苑後的牢房,這裡廢棄已久,今天倒是爲陶然之開了鎖頭,嚴安讓人開了門,就看見陶然之狼狽的坐在角落裡,一臉的灰敗!

聽到腳步聲,陶然之欣喜若狂的擡起頭來,望着嚴安道:“老大人,老大人救命啊!”

嚴安負手站在陶然之面前,怒指着陶然之,怒道:“讓我救你,我怎麼救你,你自己做的事情那個你自己都不知道,蠢貨!”

陶然之雖然不滿嚴安把他當下人似的罵,可現在不是講究這個的時候,他痛哭流涕的拉着嚴安回道:“貧道煉丹十幾年,什麼時候放什麼藥早已熟練於胸,絕不會出人任何差池的,所以,這件事閣老您一定要救貧道啊。”

嚴安恨的牙根癢癢,道,“我救你誰來救我,這件事會不會連累到我猶未可知,我豈敢這個時候去救你。”話落拂開陶然之。

陶然之是真的害怕,雙腿哆哆嗦嗦的打着顫:“那貧道怎麼辦,怎麼辦!”聖上雖沒有性命之憂,可吐血是事實啊,這回要是嚴安不保他,他肯定是必死無疑,他還不想死!

慌亂中,陶然之想道了張茂省,他一個激靈和嚴安道:“貧道昨晚進丹房時正好和張茂省撞上,貧道當時還覺得奇怪,他來丹房做什麼,現在想想,說不定就是張茂省做的手腳。”他其實也不知道張茂省在什麼地方做了手腳,好好的丹藥練了無數次了,每一回都安全順利的很,今兒怎麼就出這麼大紕漏了呢。

“張茂省?”嚴安冷漠的看着陶然之,“你可有證據,證明此事和張茂省有關?”

陶然之搖着頭,他確實沒有證據,卻又不死心的道:“但是貧道可以肯定,這件事肯定是他做的,除了他,這個宮裡沒有人會想要置貧道於死地。”他出不去,若不然一定將張茂省揪出來。

話說的是沒錯,可是你要有證據才成,嚴安沒心思和陶然之說話,冷冷的道:“我只能保你聖上今日不殺你,其餘的事我無能爲力,你好自爲之吧。”話落,拂袖而去。

牢房的門卻未鎖。

嚴安什麼意思,陶然之愣在原地,什麼叫保證聖上醒來之前不抓他。

他看着洞開的牢門發了會呆,忽然就明白過來,嚴安這是在暗示他逃走。

對,逃走,這個時候只有逃出去才能保住一條命,否則,他絕對沒有生路。

想到就做,陶然之順着嚴安走過的路,一路跟着他順利的出了牢房,路上即便有人見到他也只當沒有看見,陶然之回到自己的房中迅速捲了些必要的東西,夾着包袱重新溜了出來。

今天西苑的守衛由賴恩親自帶隊巡視,陶然之在各處轉悠了很久,也沒有找到出去的機會。

太醫院一衆太醫聚集在萬壽宮,在寢殿中不知討論了多久,終於出了一副藥方,強行喂聖上喝了下去,直到下午,聖上終於醒了過來……外頭守着的朝臣得知聖上暫時沒了性命之憂也終於鬆了口氣,各自回衙門當差去了。

虛驚一場。

可聖上醒來雖醒來,但嘔血卻沒有停止,幾乎是每隔小半個時辰就會嘔血不止,他虛弱無力的扶着牀板,臉色慘白中透着青灰,死氣沉沉目無光彩,錢寧和張瀾看的心裡直髮怵,立刻讓人去請嚴閣老來。

聖上則睜開了眼睛,無力的望着跪在牀前頭擠擠攘攘的人頭,道:“朕平時養你們做什麼的,關鍵時候一個都用不上!”

聖上是吃丹藥吃虧了身子,現在又遇到了丹毒,哪是一副藥兩副藥就能好的,現在這種情況,最好是施針先將嘔血的症狀止住,然後再慢慢吃藥調理……可是施針的事誰敢開口,要是扎疼了扎錯了可都是要殺頭的。

他們寧願被聖上罵一頓,也要求穩,保命纔是關鍵!

所以,無論聖上怎麼罵,連着太醫院院正一起十幾個人,都是一副樣子的跪在地上,求聖上息怒,求聖上吃藥!

“滾,滾!”聖上拍着牀沿,對錢寧和張瀾喘着氣道,“把人都給朕轟出去,我看你們都巴不得朕就這麼死了纔好,你們就高興,就省心了是吧。”

並着錢寧和張瀾一起,萬壽宮中所有人都跪了下來道不敢。

聖上沒力氣聽他們花言巧語:“都走,都走!”話落,將錢寧和張瀾一起趕了出去。

殿中空蕩蕩的,聖上孤零零的躺在牀上,望着頭頂的帳子氣的七竅生煙,可喉頭的腥甜還是讓他忍不住嘔了幾口血,嚴安匆匆進了門,見聖上嘔血立刻上去給他順着氣,又是拿痰盂又是端漱口水,聖上終於舒服了些,看着嚴安蹙眉道:“朕看你也巴不得朕立刻死了纔好。”

“聖上。”嚴安老淚縱橫,“臣恨不得替您受這份罪纔好,臣恨不得將您的不適轉嫁在臣身上纔好,聖上啊……”他趴在牀沿上哭的撕心裂肺。

聖上相信他說的話,要是他真的死了,就憑嚴安對太后和皇后的態度,也足夠他死一百次了,可是聖上心裡還是氣不過,指着嚴安的鼻子罵道:“一個魯直,貪了朕那麼多銀子,一個陶然之,差點要了朕的性命,這兩個人可都是你舉薦給朕的,你讓朕如何相信你!”

“聖上,臣識人不清,是臣蠢鈍,臣甘願受罰!”嚴安捶地,懊悔不已。

平常嚴安這般哭的時候,聖上看着心裡是高興的,覺得這個世上只有嚴安一個人真正將他當做皇帝對待,什麼事都會爲他考慮,眼裡也只有他這個聖上,不像夏堰,眼裡是先有百姓再有大周最後纔是他的生死。

若是有一天他死了,嚴安必死無疑,受盡世人唾罵,可是夏堰等人卻不同,換了一個人坐在他的位子,他一樣忠君愛國,一樣爲社稷百姓忙碌。

這種感覺,他很不喜歡!

所以,這麼多年他對嚴安寵信有加。

但是,今兒看到嚴安在他面前哭,他真是厭惡的不得了:“你走吧,走吧,朕不想見到你!”

“老臣走不得,老臣想留在這裡陪着聖上。”嚴安知道,這個時候是表忠心的最佳時候,他若不像兒子似的牀前盡孝,就等着聖上好了和他算總賬吧。

聖上沒有說話。

嚴安則高興的將痰盂端出去又換了個新的痰盂進來,洗了手給聖上添茶,喂他吃藥……

聖上又咳了幾口血。

嚴安大怒,喊着太醫院院正進來:“這藥吃了沒有用,你們快想點別的法子,若是聖上有什麼事,你們一個都活不了!”

太醫院院正是新上任的,姓於,單名一個呈字,他見嚴安如此說,立刻緊張的回道:“真的沒有好法子了,下官開了三劑藥,聖上只要連着喝半年,嘔血癥就一定會痊癒!”

半年,吐半年的血還有人?嚴安目眥欲裂擡腳就要踹於呈,就在這時,門外常公公喊了聲:“宋大人來了!”

嚴安收了腳,於呈赴死的心終於落在了實處,他感激的看向宋弈,宋弈朝他微微頷首,道:“於大人先出去吧。”於呈如蒙大赦,也不管聖上同意不同意,一骨碌爬起來出了門。

“宋大人”嚴安似笑非笑道,“你讓於院正送出去,誰來治聖上這嘔血癥?”

宋弈朝嚴安抱了抱拳,撩了簾子進了裡頭,聖上虛弱的躺在牀上望着宋弈,喊道:“九歌,你來了!”宋弈行了禮,在牀邊輕聲道,“聖上此刻感覺如何?”

“朕感覺很不好。”聖上恨恨的道,“朕恨不得立刻將陶然之千刀萬剮了,但是朕現在不能,朕要等朕好了,親自審他,親自一刀一刀將他宰了!”聖上說着已經有氣無力,虛虛的闔着眼睛,他勉力睜開,望着宋弈道,“太后和皇后可來了?”

“來了。”宋弈站在牀邊低聲道,“四位皇子都到了,在西苑呢。”

聖上微微頷首,道:“讓他們都回去,朕不想看到他們。”他們守在這裡可不是關心他能不能康復,而是等着他什麼時候死。

“是!”宋弈點點頭,轉身出去和錢寧低聲說了幾句,錢寧應是而去,宋弈又重新回來,嚴安望着他,道,“宋大人平日計謀層出,此刻聖上龍體欠安,你怎麼沒有辦法了。”

聖上閉上了眼睛,宋弈根本不理嚴安,低聲和聖上道:“聖上,您可信微臣?”

聖上緩緩睜開眼睛,打量着宋弈,想了許久點了點頭:“朕隨朕左右,卻從不邀功請封,也從不溜鬚拍馬,更不曾道別人長短……朕相信你的人品,更相信你對朕的忠心。”

宋弈微微頷首,道:“臣略知玄黃之術,若聖上信得過微臣,微臣可爲您施針。施針後嘔血便可止,但身體虧損得需長久的調理!”

“不行!”聖上還沒說話,嚴安立刻打斷宋弈的話,“聖上龍體怎可讓你兒戲,太醫都素手無策,你一個黃口小兒只略懂醫術就敢給聖上施針,若有差池怎麼辦,你便是死一百次也無法恕罪。”

宋弈面色淡然,胸有成竹的望着聖上。

“懷中。”聖上擺手示意嚴安不要說話,他看着宋弈,問道,“朕只問你一句,若朕一直嘔血不止,朕還能活多久?”

宋弈想了想,直言回道:“若嘔血不止,只用藥物調理,以聖上的身體至多半年,若此刻嘔血止住,再吃藥調理,聖上定能長命百歲!”

聖上重新閉上了眼睛,彷彿在思考要不要冒險一試。

嚴安指着宋弈,咬牙道:“宋九歌,你膽子越發的大,這件事,老夫絕不能答應。”他說着,指着門口,“你立刻出去,否則老夫定以弒君之罪將你關進天牢!”

宋弈不爲所動,輕笑着望着嚴安,自始自終不打算和他解釋。

“你!”嚴安大怒,擡腳就要外頭走,要去傳人進來,身後,聖上開口道,“懷中,住口!”

嚴安猛然停了下來,聖上已經望着宋弈,道:“那你試試。”他說着一頓,又道,“朕相信你的人品,你從不在朕面前道人長短,也從不邀功請賞,朕信你品性高潔,也信你對朕的忠誠,朕信你!”

宋弈朝着聖上微微一笑,道:“聖上放心,微臣若無十分的把握斷不會拿您的龍體兒戲!”他說着,自袖中拿了針包出來,在聖上的牀沿坐了下來。

嚴安緊張的不得了,一方面他不瞭解宋弈的醫術,若是聖上真有個三長兩短的,那他肯定是陪着聖上第一個死的人,另一方面,他更害怕宋弈真的將聖上治好,那往後,他再想動宋弈,就更加的困難了。

宋弈一旦成功,他就很有成爲第二個宋墉,第二個嚴安,甚至……比他們還有過之而無不及!

嚴安有些害怕,他上前按住宋弈的手:“宋大人,你可想好了,這一針下去,後果如何!”宋弈朝嚴安微微一笑,拂開他的手低聲道,“閣老何時見下官兒戲過?”話落,銀針乾淨利落的落下去。

嚴安在一邊望着聖上,不停的問道:“聖上,您覺得如何,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沒有。”聖上回道,“朕感覺很好,彷彿胸口的窒悶都好了許多。”

嚴安額頭的汗滴了下來,心裡面已經猜到結果了……他看着宋弈嫺熟的動作,忽然有個念頭浮了上來……陶然之有句話說的很對,術業有專攻,陶然之煉丹十幾年從未有失手的時候,爲什麼獨獨這一次失了手,還是在給聖上的丹藥上失了手呢。

還有宋弈,以前是聽說他懂玄黃之術,可讀書之人多少都懂得一些,便是他也能開一些簡單的藥方,對症下藥,但宋弈這個樣子,明顯不是略懂而已……他會不會早有預謀,就等着這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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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者說,陶然之出事的丹藥,會不會就是宋弈做的手腳呢。

胡思亂想間,等他再反應過來時,宋弈已經有條不紊的收了針,他給聖上號了脈,微笑着道:“已經沒事了,聖上休息一會兒,下午再喝一次藥!”

“朕真的覺得舒服很多。”聖上頓時高興的不得了,“九歌,你什麼時候學的醫術,朕怎麼不知道,比那些太醫可要管用多了!”

太醫不是不會,而是不敢,宋弈微微笑道:“微臣學醫的時間比讀書的時間長。不瞞聖上,微臣當年科舉不過花了幾年的時間,而其他的時間都在研讀醫書了。”

聖上一陣大笑,指着宋弈道:“你這是在和朕說大周的科舉不過如此,別人十幾年寒窗,你不過幾年就能輕而易舉的高中?!”明顯對宋弈更信任了許多。

“還求聖上恕罪。”宋弈語氣輕鬆,連着聖上的心情也頓時輕快了幾分,胸口的窒悶一掃而空,他高興的對宋弈道,“你治好了朕的病,說吧,你要朕怎麼賞你,要什麼都可以,只要你開口。”

嚴安在一邊目瞪口呆,卻不敢反駁。

“微臣什麼都不要。”宋弈雲淡風輕的道,“聖上能龍體安康,纔是微臣最想求的。”

聖上高興不已,望着宋弈越發的欣慰滿意。

嚴安直皺眉,誰說宋弈不會溜鬚拍馬,瞧他說的話哪一句不是?!

“懷中,你回去吧。”聖上望着嚴安,道,“朕這裡讓九歌守着就成,你回去忙你的事。”

嚴安心頭涼了半截,聖上卻已經不看他和宋弈道:“你去告訴賴恩,讓他將陶然之好好看守着,等朕好了非剝了他的皮不可!”

宋弈頷首應是。

嚴安沉默的退了出去,錢寧迎了上來,緊張的問道:“老大人,您怎麼出來了,聖上現在如何?”

“你們進去看看吧。”嚴安說着,視線如利箭似的望向於呈,冷哼了一聲,拂袖大步而去!

錢寧莫名其妙的看看嚴安,又回頭看看張瀾,張瀾昂着頭,嘴角卻露出絲不易察覺的笑意。

幼清聽着江淮說着西苑的情形,她雖知道宋弈若沒有十分的把握絕不會冒險,可還是出了一身的冷汗,如今聽江淮說完,她的一顆心才真真實實的落了下來!

宋弈應該早有此打算,若不然他不會一開始就讓江淮回來告訴她這兩天會留在西苑無法回來。

“夫人放心,爺心裡有數,不會有事的。”江淮笑看着幼清,幼清朝他笑笑,當年嚴安以一篇他和宋墉都熟悉的青詞,讓聖上對宋墉生了不滿,此後,宋墉不管在政事上做什麼決定,嚴安必會反對,而聖上一開始贊同宋墉,到後來便漸漸偏向了嚴安!

昭宗在世時整日遊山玩水無心朝政,所以朝中大事都是內閣票擬決定的,本朝聖上也無心朝政整日煉丹,可他卻要參與和干涉內閣中的每一項決議,通過內閣掌控朝堂,正因爲如此,聖上的決定和喜好就顯得至關重要……

發現這個捷徑和規律的是宋墉,她聽方明暉說過,宋墉雖對聖上頗有微詞,可還是會爲了討得聖上的歡喜和支持,而每天熬夜寫清詞,後來嚴安也是,他幾乎有兩年的時間完全不作爲,就一味埋頭寫出各種各樣辭藻優美華麗的清詞。

這樣做很有效果,嚴安擠走了宋墉,他成了聖上面前最得信的人,此後,不管他推舉誰排擠誰,不管他做了什麼樣的決定,聖上都會贊同支持,只是可惜,嚴安沒有成爲第二個宋墉!

她忽然明白了宋弈當初爲什麼要決定十年後再回京,大周,只要聖上還活着一天,這樣的局面永遠不會改變……會有第二個宋墉,也可能會第二嚴安,甚至第三個,第四個。

幼清感慨萬千,卻又忍不住激動……將來嚴安倒臺,若讓聖上再造就一個嚴安,那不如宋弈站在那裡,即使他不會成爲第二個宋墉,可也絕對不會是第二個嚴安!

“我知道了。”幼清微微點頭,笑道,“你告訴爺,我在家裡等他!”

江淮一愣,點了點頭:“那屬下回去了。”說着出了門!

朝堂上,因聖上病倒,原本因要商量如何應對秦昆在太倉被“暴民”所困的決議耽擱下來,嚴安派人四處找夏堰商討此事,可四處找不到夏堰,嚴安便親自手書一封前往應天府,要求應天巡撫立刻派兵鎮壓,不計生亡務必要將太倉之事迅速平息。

信出去的第二天,也就是九月二十八日,都轉鹽運使同知何覓一封求朝堂重查兩淮鹽運的奏摺進了萬壽宮,聖上靠在龍榻上讀完了奏疏,他越看臉色越沉,啪的一聲將奏疏摔在牀榻上,對張瀾道:“去把內閣的人給朕找來!”

張瀾知道事關重大,立刻遣人去會極門外傳召內閣六位閣老,半個時辰後由夏堰領頭,嚴安等人進了萬壽宮。

“你們看看。”聖上將奏疏丟給夏堰,“看看上頭都寫了什麼。”

夏堰撿起奏疏細細一看,臉色頓時大變,望着聖上道:“聖上,奏疏中所言若是真的,那兩淮鹽運是早已經爛了根莖,不清不足以平民憤啊。”

嚴安心裡打了個激靈,忙將奏疏翻出來看,頓時大怒,原來上面寫的皆是指秦昆夥同他人私自印鹽引售賣,私自勒令鹽場額外多開採鹽,甚至還提到景隆三十一年,秦昆曾向朝中預支了一百萬鹽引……

這些事,怎麼會變成奏疏到聖上跟前!

“朕是知道朕爲什麼這麼窮了。”聖上眯着眼睛,面上殺意濃重,“給我查,朕要看看他一個兩淮鹽運使有多大的能耐,到底吞了朕多少的銀子!”

嚴安拿着奏疏出列,勸着道:“聖上,您如今龍體未愈,千萬不要生氣,免得傷了龍體。”又道,“此事,微臣以爲真假難辨,不如下一封手諭責問秦昆,一人道長兩人道短,若偏聽何覓一人,難免會有疏漏和誤會。”

聖上的目光猛然轉向嚴安,一字一句的道:“這個秦昆,也是你推舉的人吧?”聖上話一出,不等嚴安說話,夏堰立刻就道,“是,這個秦昆就是嚴閣老的得意門生之一,與魯直一起,深得嚴閣老器重!”

夏堰打狗隨棍上,故意將魯直拉出來和秦昆做對比!

果然,聖上怒道:“這件事你給我一邊老實待着,若是叫朕知道你參與其中,定叫你滾回老家種田去!”

嚴安噗通一聲在聖上面前跪了下來。

當日,內閣決議由都察院河南道監察御史崔衝掛印,巡視揚州,督查兩淮鹽運使,由雲南道督查御史監督戶部彭尚元查清景隆三十一年後,兩淮鹽運使所有賬目往來。

而此時,秦昆依舊被困在太倉,進出不得!

十月初一,自戶部所記賬目查出,秦昆確實於景隆三十年預支了一百萬鹽引。

兩淮鹽場每年產鹽量約三百萬斤,每引一百三十斤鹽,合計約兩千三百萬鹽引。每引價值二兩銀,交稅銀二兩,預支則需交稅銀三兩,秦昆預支了一百萬的鹽引,便要向朝廷交稅三百萬兩,但戶部賬上卻只有當年兩淮鹽運使所上交的一百六十萬兩,時隔三年後,剩下的一百三十萬兩白銀,依舊打的是白條,掛着賬未清。

聖上拿着結果,似笑非笑的看着彭尚元問道:“你來和朕說說,朕每次與你拿錢時,你說國庫空虛莫說十萬便是五萬也拿不出。”說完,怒瞪着彭尚元,冷笑道,“這一百三十兩你告訴朕是什麼,去哪裡了?”

“聖上。”彭尚元額頭的汗簌簌的落,他回道,“此事微臣實在不知。這幾年兩淮鹽運稅額漸減,鹽場屢遭倭寇強襲損失慘重,兩淮每年將本年稅額交清已是不易,這舊年的賬他們不是不想添補,而是無能爲力啊。”

“無能爲力,好一個無能爲力。”聖上說完,又道,“很好,這一百三十兩足可見證何覓奏疏中所述事情的真實性,朕便等着崔衝的結果出來,到時候這些賬一筆一筆清算!”

彭尚元嚇的魂不附體,渾渾噩噩從萬壽宮出來立刻找到了嚴安,將聖上的話告訴了他,嚴安頷首道:“我要與承謙商議,此事當如何應對!”承謙是嚴志綱的表字。

“走,走!”彭尚元和嚴安一起去了嚴府,嚴志綱早已在門口迎着兩人,幾個人也不多言急匆匆進了書房,等關了門嚴志綱不等兩人說話,便道:“兒子已命人在路上劫殺崔大人!”

嚴安聽着和彭尚元一驚,問道:“這……成不成,若是叫人察覺,豈不是又添了事端。”

“無妨。”嚴志綱信心滿滿,“如今運河上鹽商作亂,漕幫匪患猖獗,崔大人一路南下定當險峻不已,若遇害也在常理之中。”他說完又道,“對方鼓動鹽商罷工,以及讓何覓上奏疏請查兩淮鹽運使司的目的我們已經知道,那我們就有方法針對破解。先將時間拖住,再將秦昆解圍出來,速速回揚州將這幾年所有的來往賬簿包括所有鹽引悉數清空,沒有了這些佐證,就算將來聖上派人去查,也會一無所獲徒勞無功。”

這是個最簡單也最一勞永逸的辦法,嚴安聽着立刻道:“那就按你的意思辦,速速派人去太倉將秦昆解圍出來!”

嚴志綱頷首。

“可戶部的賬。”彭尚元焦慮的道,“那一百三十萬,如何添補上,聖上素來認錢不認人,看到這麼大的空額他必定不會善罷干休。”

嚴志綱早已經有了對策,他道:“此事老泰山再頂上幾日,等秦昆將所有賬目來往銷燬,你再一本奏疏彈劾秦昆,說他中飽私囊貪了這筆錢,將這些責任悉數推到他的頭上,這樣,老泰山也就至多受聖上幾句責罵,但卻能順利脫身。”

就是要把秦昆推出去,棄卒保車!彭尚元蹙眉道:“秦昆此人並非善類,得先穩住他,不能有半點風聲跡象讓他知道才成。”

“此事父親和老泰山儘可放心。”嚴志綱胸有成竹的道,“出了此事,秦昆還需我們照應,他暫時不敢妄動,反則會受我們忌憚,所以,要穩住他很容易!”

彭尚元聽着就放心的鬆了口氣,心頭轉了轉,道:“但我們現在擺在被動的位置上,這是毋庸置疑的,如何才能化被動爲主動,不但能度過眼前的難關,還能反將一軍。”

“我已查到並確信,此事乃由宋弈在幕後策劃推動,何覓的奏疏也是他授意上奏,更是他親自送去萬壽宮,如今重中之重還是宋弈。”嚴志綱也想了好幾日,可宋弈這個人沒有任何的把柄,如今他又救了聖上的性命,聖上對他幾乎是言聽計從,想要扳倒他更是難上加難。

彭尚元也知道,嘆了口氣道:“那就再等等,先將眼前的事情解決了。”他說着站了起來,“我久坐不得,就先回衙門了!”說着要走,嚴志綱恭敬的送他出去,等彭尚元一走,嚴志綱重新回了書房關了門,望着嚴安沉聲道,“父親,兒子有一計,卻需您的應允。”

嚴安面色沉沉,問道:“你說。”上次用陶然之的扶乩,又有太倉縣令的奏疏都沒有撼動宋弈半分,他怕這回的主意又毫無用處。

嚴志綱就在嚴安耳邊輕聲說了幾句,嚴安頓時變了臉色,愕然的望着嚴志綱,道:“你……你這樣做豈不是……”嚴志綱也換了面色,冷冷的道,“父親,如今以大局爲重,豈能兒女情長,這事兒您就當不知道,就算將來岳父知道了我也有辦法讓他無法追究。”

“承謙!”嚴安猶豫,按着嚴志綱的手道,“你這般做,若是傳出去,豈不是要壞你的名聲!”

嚴志綱根本不在乎。

宋弈站在萬壽宮前,望着殿前新發的一朵墨菊久久未動,錢寧走了過來,朝宋弈抱了抱拳,道:“宋大人幾日未回家,這是想家了?”

“錢公公。”宋弈微微一笑,頷首道,“是啊,幾日未回不知家中如何!”

錢寧掩面一笑,翹着蘭花指指着宋弈道:“宋大人可真是直言呢。”又道,“不過,家有嬌妻,宋大人又是新婚想念也在常理。要不然您這就回去一趟,聖上面前雜家替您頂着。”

“多謝公公體恤。”宋弈擺擺手,“聖上未愈我若走了也會掛念,還不如留在此處,等聖上病情穩定後再回去。”

錢寧眉梢微挑,微微點了點頭,道:“雜家還有事,就不打擾宋大人了。”話落,由小內侍扶着悠悠的走了。

“宋大人。”花叢外有小內侍朝宋弈招着手,宋弈認出他是後殿班房的岑公公,他擡步過去,岑公公就指了指後頭,回道,“夏閣老在後殿等您!”

宋弈笑笑頷首,負手往後殿而去。

夏堰迎了過來,邀着宋弈進了班房,關了門他道:“崔大人已經登了船,按時間算他月底到揚州,最快也要十一月中旬才能出結果,你看,太倉那邊是不是先讓鹽商撤了,畢竟一直罷市對百姓影像太大。”

“好!”宋弈點頭道,“下官今日便會寫信去,三日後鹽商便會撤離。但有一事老大人要立刻去辦。”

夏堰認真聽着,宋弈便道:“鹽商一走,漕幫必會重操舊業,既然前幾日嚴閣老責令應天巡撫鎮壓,那不如就此將漕幫打壓一番,一來可暫還運河安寧,二來,也算是對鹽商的一個交代!”

夏堰覺得宋弈考慮的在理,漕幫一直活躍在運河上,和朝廷官員暗中勾結,關係難以理清,多年來不但沒有蕭清反而助漲了他們的氣焰,這一次既然出了兵,不如乘機攻打漕幫,即便不能徹底蕭清,也能對漕幫和與漕幫有千絲萬縷聯繫的朝中官員一個警醒。

敲山震虎!

夏堰該問的都問了,就想起宋弈的事情來:“經此一役聖上對你越發倚重,將來你也必定會平步青雲,官居顯赫,老夫很是欣慰。但是雖是這樣,老夫還是不得不多言一句,宋大人若將來萬人之上,切記的爲國爲民,不忘初心啊。”

“多謝老大人箴言,下官銘記在心!”宋弈朝夏堰抱了抱拳,夏堰擺着手道,“不過,話說回來,老夫對你真是欽佩有加,小小年紀能做到這些,看到這些已是不易。”他和聖上對峙了幾十年,這幾十年他不知吃了多少的苦頭,直到兩年薛鎮揚和他一番長談,他才幡然醒悟……人做事,不是隻有一條道可以走,只要能達到目的,不忘初心,什麼路都行的通。

所以,他同意拿十萬兩供聖上修建祭臺,此後,他更是得了聖上的信賴,在朝中辦事也就少了許多的阻礙,他也終於悟出了爲官之道。

但是宋弈纔多大,他這麼年輕就已經懂得了這些道理,夏堰如何不佩服他。

“老大人過獎了。”宋弈並不做過多的解釋,始終雲淡風輕。

“宋大人。”常公公的聲音在外頭響起來,“聖上傳您覲見。”

夏堰不再多說:“你去吧,揚州的事我和單大人會督促,你儘管放心。”宋弈頷首,轉身要出門,連走前又叮囑道,“還勞煩您和單天官提醒一句,崔大人的安全,不可大意。”

夏堰聞聲一震,駭然的點了點頭。

宋弈去了前殿,聖上已經下了牀坐在龍案之後,他聽見腳步聲擡頭望着宋弈,道:“九歌你來看看,這是戶部剛剛送來的奏疏,朕怎麼看着似乎哪裡不對。”

這是戶部的密奏,宋弈當然不會貿貿然上去拿着就看,他猶豫的站在龍案前頭,笑着道:“聖上覺得哪裡不對?”

“你顧忌什麼。”聖上將奏疏遞給宋弈,“朕讓你看的,便是別人知道,也不敢說你的不是。”

宋弈不再堅持,順勢接了奏疏仔細翻了翻,看了一遍,聖上期待的看着他,問道:“你是不是也覺得有問題?”宋弈點點頭,合上奏疏,道,“因爲,戶部每年年底統計國庫時,這筆一百三十萬兩的空額並未錄在其中,其後,這三年來戶部也從未向兩淮鹽運使司發過公文討要!”其實,要是戶部想要讓兩淮鹽運使司討要這錢是非常的容易的,只要扣住兩淮鹽運使司領的鹽引,或者將他當年所繳的稅銀硬性撥過來就成了。

賬在這裡,難道兩淮鹽運使司還能因此賴賬或者少繳國稅?!

“對!”聖上拍案道,“朕就覺得這裡有問題。”他難以容忍,有人將本屬於他的錢揣進自己的腰包,他貴爲天子,還沒有一個臣子過的自在風光。

宋弈頷首,道:“那就讓戶部接着查!”

“就按你說的辦。”他話落,外頭聽到常公公道,“聖上,嚴閣老求見!”

聖上皺眉,擺手道:“讓他在後殿等着,朕有事和九歌說。”他話落,忽然想起陶然之來,“朕不能把他給忘了。”便吩咐常公公,“讓賴恩把陶然之給朕找來。”

常公公聽着應是去找了賴恩,賴恩便去了西苑的牢房,開了門才知道,陶然之早就逃之夭夭了,他大怒,將看守的一干內侍悉數抓了起來,自己則去了萬壽宮回稟,聖上拍着桌子道:“給朕找,就是挖地三尺,也要給朕把人找出來!”

此事是賴恩失職,他不敢推辭,立刻領命而去。

三井坊宋府,幼清正用了早膳和周長貴家的一起坐在院子裡給趙芫肚子裡的孩子縫衣裳,太陽暖洋洋的灑下來,幼清心裡覺得又平靜又安寧,她想着等父親回來,她就和宋弈提她們搬去宋弈的宅子裡去住,聽說那邊是四進的,比這裡要寬敞很多,父親喜歡安靜,閒了就願意看書寫字,要是住在這裡人來人往他即便不會說,也會住的不舒服的。

“太太。”綠珠坐在一邊給幼清分着線,“您說我們還有沒有機會去福建看看?奴婢還記得府衙後院裡種的那一簇簇的水仙,碧油油的真好看!”

幼清笑着道:“這事兒不好說。”又道,“等父親回來後,他若想去看看,我們就跟着他一起去。”

綠珠笑着點頭,覺得離大老爺回來的日子已經不遠了。

幾個人說着話,就在這時院子的門被人拍響,蔡媽媽過去開了門,過來一會兒她領着個穿着宮裝的女官進來,幼清凝眉放了手中的針線,那女官笑着走了過來,和幼清道:“奴婢是坤寧宮外殿的周姑姑,今天奉太后娘娘之命請宋太太去宮中。”

太后請她去宮中?幼清覺得奇怪,又道,“姑姑可知道太后請妾身去,所謂何事?”

“這奴婢就不知道了。”周姑姑笑盈盈的道,“等夫人去了不就知道了。”又催促道,“夫人換身衣裳吧,車已經在外面了。”

催的這麼急?幼清越發覺得奇怪,望着周姑姑狐疑的點點頭,道:“那勞姑姑稍等,妾身去換身衣裳。”

------題外話------

關於嚴志綱是嚴大爺還是嚴二爺的事情。我想起前文寫過兩次,一次是說嚴家老大早年夭折了,老二很聰明……後來還提過一次嚴二公子……

然後我在這幾天寫的時候,就又鬧了個笑話,把嚴志綱寫成嚴大爺…。o(╯□╰)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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