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海之上。
姜聞負手立在虛空中，頭戴法冠，身披千禽織彩仙衣，身後重重疊疊的祥光升騰，隱約見到洞天的影子，門戶似開似閉。
他目光溫和，光輝映照下，如同傳說中溫潤如玉的君子，清清亮亮的聲音，清晰地傳到每個人耳中。
“見過姜真人，”
秦雲率先斂衽還禮，環佩叮噹，極爲悅耳。
靈法教和南華派的關係，向來不錯。
“見過姜真人，”
葉天南和周落雁也是認真還禮，琳琅仙府在上玄門中根基最淺，最喜廣交道友，互爲聲勢。
靈真人恍若未見，微微擡起頭，盯着海面，孤傲若山崖前的彎月，又好似深澗中細細的白沙，翩然出塵。
“姜聞，姜家人，”
景幼南卻是坐直身子，目光如電，森然的寒意在眉宇間凝結，轉瞬散去。
“嗯？”
姜聞卻是感應到目光的惡意，擡頭看向景幼南。
“原來是他。”
姜聞一眼就認出景幼南，暗自點了點頭。
身爲幽冥地府之主，最近風頭最盛的洞天真人，南華派早就在收集景幼南的信息，點點滴滴，姜聞都是心中有數。
“哼，”
兩人目光一碰，隨即分開。
景幼南正了正頭上的蓮花道冠，撤去洞天上的禁制法陣，顯出身形，手按玉如意，朗聲道，“諸位道友既然都到了，那麼就準備一下，水族之人也快到了。”
他的聲音不大不小，不疾不徐，但自有一種沉凝的氣質，威嚴逼人。
毫無疑問，他這一開口，就是把自己擺在衆人領軍人物的位置上，當仁不讓。
秦雲皺了皺黛眉，心裡不舒服，可是她卻明白，不說景幼南如日中天的氣勢，光是他背後的太一宗，就讓自己根本無法開口相爭。
縱然靈法教聲勢不弱，有衝擊上玄門的勢頭，但比起玄門領袖太一宗，依然是差得多的多。
靈珠子依然是不言語，身爲上清劍派的劍修，除了劍道之外，他對鬥法最感興趣，至於其他，完全不想。
在上清劍派眼中，手中有劍，自可縱橫來去，其他都是虛妄。
葉天南和周落雁兩人藉助功法纔等於一個洞天真人，琳琅仙府也不是強勢的宗門，自然不會有念想爭奪領導權。
只有姜聞劍眉一軒，氣勢淵渟嶽峙，宛若實質一般，緩聲道，“水族不是易於之輩，我們得好好準備，不能大意。”
他的話，初一聽，好似在附和景幼南，實際上，在場的都是人精，一聽就明白，這是要分庭抗爭的勢頭。
顏小月玉顏清冷，展袖道，“景真人說的有道理。”
她是太一宗人，自然是出聲支持景幼南。
“是啊，”
趁着這個機會，秦雲捋了捋額頭前的青絲，笑道，“姜真人說的也很有道理呢。”
二對二，勢均力敵。
葉天南和周落雁對視一眼，都能夠明白對方的意思。
這樣的爭鬥，在玄門之中很是正常，反正都心裡有數，各憑手段。
景幼南目光閃了閃，靈珠子肯定是不會插手，葉天南和周落雁一定會置身事外，兩不得罪，這樣的情況下，加上秦雲故意和自己作對，要拿到領導權不容易。
“那就直截了當吧，”
景幼南目光投向姜聞，冷笑一聲，五指虛抓，黑白交織的光華倏爾垂下，變幻莫測，不可捉摸。
“咄，”
姜聞見此，並不意外，心念一起，法力幻化出一個金睛鐵背的丹鶴，長長的鶴喙啄下，抖動之間，隱隱有星芒跳動。
刺啦，
鶴喙一下子在黑白光華中啄了個觸目驚心的大洞，然後鐵爪撕裂，發出破金帛般的聲音。
只是還沒等姜聞露出笑容，只聽玄音響起，支離破碎的黑白光華星星點點般升起，凝聚出陰陽生死大磨盤，懸到他的頭頂。
咔嚓，
磨盤轉動，生死之氣變幻，姜聞第一次碰到，身上的法衣自然升騰起霞光，暈開一層又一層的漣漪。
景幼南見好就收，手一揮，生死大磨盤散去。
姜聞面色變了變，身上的氣勢一收，不再吭聲。
剛纔他吃了個小虧，按照玄門中的約定俗成，只能甘居下風。
玄門中的爭鬥，不會像魔宗妖族那樣赤果果的血腥，但規矩森然，沒有人會違背。
“這種手段，”
秦雲眯起眼，若有所思，剛纔的黑白之氣非常玄妙，似生如死，似死還生，生死變化，盡在一念之間。
要是自己動手的話，恐怕也得吃虧。
就連靈珠子的目光都投了過來，很有趣的樣子，對於這種玄妙的手段，他還是第一次碰到。
收拾了不聽話的刺頭，景幼南自然而然地獲得領導權，咳嗽一聲，清了清嗓子道，“這次水族主動挑釁，來勢洶洶，我們需要給他們迎頭痛擊，讓他們知道，還是老老實實地待在四海中的好。”
“不錯，”
顏真人積極響應，揚聲道，“有我們玄門在，絕不容許水族橫行。”
“是，”
分出了勝負，葉天南和周落雁開始表態，保持絕對正確。
姜聞和秦雲雖然不情願，但形勢比人強，都得遵守規矩，默默地點點頭。
“好，那就準備開始吧。”
景幼南深吸一口氣，放開身上的氣勢，黑白光華沖霄，遮天蔽日。
轟隆，
姜聞，秦雲，靈珠子，葉天南和周落雁等人，相繼顯出天門上的雲光，剎那之間，風起雲涌，紫氣浩蕩三千里，連綿不絕。
轟隆隆，
真的是靈機沖天，光耀四海，水面之上，蓮花盛開，鬱郁馥馥。
這樣的聲勢，驚天動地。
“哼，”
下一刻，一聲冷哼聲從水底傳出，然後水光如簾幕般緩緩向兩邊拉開，涌出一座鏤空水臺，金玉鋪就，琉璃放光。
水臺徐徐上升，漫天的水光自然揚起，如同垂天之翼，氣勢驚人。
仔細看去，足足五名洞天真人現身，浩瀚的氣機撕裂虛空，周圍水雷炸響，噼裡啪啦的聲音，響之不絕。
在東海之上，五名水族真人得天獨厚，引發的異象絲毫不比對面玄門的弱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