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變羊

鳥槍換大炮,步行進山出來的時候卻有馬車代步,這點周白非常開心。

雙馬並駕八乘大車,兩人很快就走出了含山縣外連綿的山丘,回到官道上,彷彿重新踏入正常世界,金陵官道車水馬龍,來往商賈絡繹不絕,不遠處的城門坐落在大江之畔,巍峨高大。

突然周白招呼紅玉停下馬車。紅玉隨目望去,見到一道人正趕着一羣綿羊從城內走出。綿羊毛色潔白看起來不過兩三歲,卻懵懂無知,全靠道士一根長鞭驅趕。

那道士頭戴道冠,身披紅紋青色道袍,白面無鬚,手持一丈多長的藤鞭,獵獵作響。看起來彬彬有禮,見人便低頭行禮,衆人亦回之。旁邊老漢感嘆道,好一個有道全真。

“是嗎?不見得吧!”周白皺眉,一種違和感在他無意間看到道士的時候就在心頭升起。觀察了一會兒,卻毫無頭緒。

轉眼道士已經趕着羊羣路過周白身邊,看到周白正觀察他,不由一笑,向周白頷首示意。周白閉目不理,道士也不氣惱哦,本是路人何必生氣。

剛走兩步,就聽見身後年輕人一聲“攔住他!”

道士就感覺一股鋒利的劍氣指在自己眉間。道士一愣,才發現一紅衣女子正站在自己身前提劍而立,道士不敢妄動,彷彿只要一動就會有一柄長劍破胸而過。

道士收斂笑容。“這位公子是何意?”

周白走上前,貼身看向這三五十隻綿羊,綿羊未有痛苦糾結的神情,也沒有委屈的咩叫。

適才他第一眼看到道士的時候,感覺一陣親切,就好像對方是前輩高人,仙風道骨大氣凜然。但是眉間一股浩然之氣沖刷雙目,才發現剛纔都是幻覺,對方這種手段和鐘山相遇的渡心師兄弟完全不同,渡心他們是境界修爲提供的氣質加成,壓制對方修爲即可原形畢露。

而這個道人修爲不高,但這手段卻是極爲巧妙,並沒有利用神通法術,而是凝練精神,類似於催眠,可以將周圍之人的視線全部集中到自己身上,並且第一眼看過去就會對自己有很高的好感。

若不是浩然之氣周白亦會中招,至於紅玉,你見過傳承數千年的劍道意識被人用精神力控制嗎?

周白再次使用浩然之氣沖刷雙目,再睜眼時,兩道白光從雙目射出,掃向羊羣,已然未發現異常。

奇怪。怎麼會這樣!根據猜測這些羊羣應該是由道士以異術變的纔對。爲什麼會看不出來?初次相見,他就想到了聊齋中經典的《造畜》,越想越覺得相像。

金陵城人口百萬,其中繁華他幾日前就已領略,城中寸土寸金,從不曾聽過有人在城中批量養殖牲畜,且金陵人氣鼎盛又有太學院坐鎮其中,乃是佛道禁地,如此修爲淺薄的道士怎能在此養羊?綿羊不過兩三歲,費大力氣驅趕進城又驅趕出城豈不麻煩?

周白心中思緒萬千,表面卻未露一點異常。

“你個妖道!竟施造畜之術拐騙人口!真是天理不容!”周白步步緊逼,怒斥道士。

道士一驚,且看周白越靠越近,旁邊劍女虎視眈眈,不覺後背寒毛盡立。

手下暗掐指訣,一把攬過周白,左手蘭花印隔空點着周白眉心。

一時間道家風氣,親切友善皆爲虛幻破滅。“你是何人!爲何壞我好事!!”

道士又驚又怒,自己這手段城中大儒無一人識破,如今已然出門,大功告成之際。卻被一過路書生一眼看穿。更有一劍修女子護在左右,其劍道修爲之高他聞所未聞,站在那裡自己便只想轉身逃走。

幸得這書生年少輕狂城府淺薄,近身給自己擒拿他的機會,有質子在手,至少在那女子面前有了一絲逃生希望。

至於這批貨,道士只覺肉痛不已。

然計劃周全,卻沒有注意到周白眼中的笑意。果然如此!

紅玉還不知怎麼回事,面前的景象就已峰迴路轉,但是周白在她面前被擒,這點讓她有點自責。

正待出手,就見那道士已經倒地不起。瞬間頭髮枯白脫落,白淨無須的臉也盡是褶皺,血肉枯老,臉上溝壑縱橫,雙目也失去靈氣變得泛黃渾濁。

卻是周白在獲得回答之後,出手了。

修爲淺薄全靠邪術續命的妖道遇到浩然之氣真的如同雪融雨消,多年修爲盡數化去,邪術維繫的生命力也被全部剝奪。

在道士驚恐的目光中,自己回到了本應有的年齡。原本高大的身軀變得縮成一團,艱難的擡頭看着意氣風發的周白。

原來自己不是抓到質子,而是被怪物抓到。

周白不理會趴在地上懊惱的道士,大步走到羊羣之間,喃喃道。“看不出本體,那就是表象即本體”一隻手摸向羊羔頭頂,“沒有求救的表示就代表還不會求救。”

浩然之氣涌出,一切道法邪術皆化虛無。羊皮脫落,一個白白胖胖的大娃娃,大概兩三歲大,穿着兜肚,咿咿呀呀地在地上爬着。

一隻羊裡面有一個娃娃,一時間官道上出現了將近五十個娃娃在羊皮上面爬行玩耍。

行人盡皆止步,城門處也有大隊衛兵趕來。

道士用沙啞蒼老的聲音驚訝道“原來你是在詐我!”周白怒目視之,拐賣兒童,其罪當誅!!道士說完這句話就已嚥氣,想必自己的肉身陽壽早就已經到了盡頭。

但這裡是聊齋世界!死亡並不是結束,在某些人眼裡,而是新的開始!

此刻的周白可不會被道士的詐死矇蔽,精神修爲如此之強,死後恐怕可以立刻轉修鬼道吧。

浩然之氣直接籠罩道士肉身,從旁邊店鋪借來火油,直接點燃了道士遺蛻。

“你這書生真要趕盡殺絕?”虛空中出現道士虛像,雖異常虛弱,但表象卻還是中年模樣,並沒有隨肉體變老。

“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

肉身在火焰中焦黑成灰,魂魄在浩然之氣的籠罩下逃脫不出,這妖道活生生的在烈日的灼燒下化爲虛無,魂飛魄散!

面對拐賣兒童者!當如此!!

衛兵趕來,爲首的正是當日接待周白的那個城門衛。

“原來是周先生。”城門衛顯然還記得幾日前這個讓他印象深刻的年輕書生。

瞭解情況後,城門衛憤然道。

“原來是有妖道在用邪術拐騙孩童!真該千刀萬剮!我回去便向太學院回報,通知他們派隨幾人多加巡查。”

城門衛頓一下,遺憾道“先生知道,金陵人口百萬,每日過往更是不計其數。人口複雜之下,總會有一些黑暗的存在在侵蝕這個城市,我們有些時候也是有心無力。這次多謝先生相助,尋回了城中被拐兒童。”

周白和紅玉見此事已有官府出面,便在城門衛和周邊百姓的感激下離開了。

“你讓我對你有所改觀了。”

“什麼意思?”

“我只是沒想到你會殺人。”

“我殺的是人嗎?有人性的纔是人,沒人性的是牲口。”

“噗~~你也會爆粗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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