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五天時間,陸曉嵐壓抑內心的苦悶,重新投入到繁忙的工作中去。
可是生活總會充滿驚喜,工作日的第二天,當陸曉嵐重新踏進辦公室的時候,隱約聽到辦公室的同事在聊起八卦來。
看到陸曉嵐往自己的座位上走進,所有人不約而同地露出了豔羨的眼神。最八卦的是程菲菲,上前挽起陸曉嵐的手臂,嬉笑着問道,“小嵐姐,原來你有男朋友了!”
男朋友?一句話問得陸曉嵐啞口無言,無奈地笑說,“誰說的?”
“今天一大早,花店就有人送來一束藍色妖姬。奶奶的,這花好貴,你男朋友很捨得花錢。”程菲菲濃妝豔抹的臉上滿是羨慕,恨不得把躺在辦公桌上的花束攬在懷中。“
男朋友?藍色妖姬?
陸曉嵐的腦海中立刻浮起秦海冷酷的臉容,上前查看,小卡片上果然寫着一行蒼勁的字跡,“新的一天,好心情”,落款是“海”。
沒等她把鮮花放好,手機便響起了熟悉的鈴聲。陸曉嵐按下接聽鍵,低低沉沉的嗓音傳過來,伴有幾分倦意。
“花收到了嗎?”秦海懶洋洋的,似乎剛睡醒。
“嗯,下次你別再…”陸曉嵐還沒說完,對方已經打斷了她的說話。
“收不收是你的自由,但送不送,是我的決定。”秦海解析說,語氣滿含寵溺。
陸曉嵐壓低聲音,無奈地嘆氣說,“可是整個辦公室的同事都在議論我,說我有男朋友了,以後還怎麼混下去。”
“你可以跟他們澄清,說不是男朋友。”沉默片刻,秦海忍笑提議說,“是,老---公!”
意味深長的兩個字,氣得陸曉嵐果斷掛了電話。她是個公私分明的人,眼下平時默默無聞的自己,成了辦公室熱議的焦點,整個人都不好了。
重新回撥過去,秦海的電話一直佔線。盯着桌面上耀眼的藍色鮮花,陸曉嵐的心情有點鬱悶,可是慢慢地,泛起了絲絲喜悅。“真是的,一把年紀還耍什麼浪漫。”
然而,這只是開始,因爲秦海的“耍浪漫”從這天開始,便一發不可收拾。
連續五天下來,陸曉嵐每天清晨八點前,辦公桌上都會放着不同的鮮花。週一是藍色妖姬,週二是紅玫瑰,週三是康乃馨,週四是香水百合,週五更誇張,是一束金燦燦的向日葵!
奶奶的,你能想象九支足有半米高的向日葵,傻傻地躺在辦公桌上那個可笑的慫樣嗎?
謠言在公司傳開,更是一發不可收拾。版本衆多,傳到陸曉嵐的耳裡,是不折不扣的難堪。
同事a:“*絲灰姑娘攀上高富帥王子,估計過不了多久就會被甩。”
同事b:“我說她是綠茶表纔對,外表清純,內裡風臊。”
同事c:“聽說她爲了滿足虛榮心,自己花錢送給自己裝逼。”
同事d:“鬼才攀上高富帥,我每天都看到她走路或者擠公交上班,估計是家裡太窮才找不到男朋友。”
同事e:“就一大齡剩女,除非親眼看到,否則我不信她能釣到金龜。”
就連平時不喜歡八卦的清潔阿姨,在茶水間碰到陸曉嵐的時候,也忍不住問道,“小嵐,什麼時候請喝喜酒?”
請請請,請你妹,我兒子都讀小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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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着一肚子氣,陸曉嵐終於等來了週五傍晚。可是秦海卻沒有像預期般出現,而是讓江小七來接他們母子倆。
快到公寓樓下的時候,陸曉嵐終於忍不住打聽秦海的事情,“秦海也是的,明知道你跟顧微要談戀愛,怎麼還好意思麻煩你。”
從後視鏡中看到陸曉嵐微怒的樣子,江小七忍不住嘆氣說,“海哥最近不知受了什麼刺激,不分晝夜地工作,整個人都變得不愛說話。聽大堂的保安說,前天他深夜兩點纔回去。人是肉造不是鐵打,我怕這樣下去他會垮掉…”
陸曉嵐的心在微微顫抖,先是錯愕,然後是擔憂。秦海怎麼如此拼命地工作,他的身體能吃得消嗎?
“他還在辦公室嗎?”陸曉嵐努力讓自己看起來鎮定一點,可是在臉上浮起的憂心卻騙不了江小七。
這小子絕對有當奧斯卡影帝的潛能,回頭裝出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語氣充滿嘆息,“倉庫人手不夠,他去幫忙搬紅酒了。大熱天的累成狗,有時候忙得午飯都沒時間吃,我都拿他沒辦法。”
“什麼?秦海連午飯也不吃?”陸曉嵐捏住自己的大腿,試圖讓疼痛壓抑驚訝的語氣。
身旁的秦康,也裝出一副小大人的模樣,搖頭嘆氣說,“如果爸爸累死了,我豈不是沒有爸爸了?”
“呸呸…康康快吐口水再說一遍,爸爸身體健康,纔不會死掉。”陸曉嵐的擔心,很快變成憤怒。才五天沒在家,秦海的生活估計亂套了。不行,今晚看到他一定要審問清楚。
陸曉嵐推開車門,語氣焦急地朝江小七吼道,“今晚他回來了,我會好好教訓他。”
然而,當陸曉嵐帶着秦康回到公寓的時候,看到亂成一團的情景,差點沒發飆。
離開僅五天,家裡早已亂得不成樣。客廳的沙發上堆滿報紙和雜物,地板積了厚厚一層灰塵,估計可以用手指寫書法了。
把剛買的菜拿到廚房,陸曉嵐望着垃圾桶裡的泡麪杯,除了驚恐,還是驚恐…這些日子天氣炎熱,吃剩的泡麪已經發臭,是你不能想象的噁心。
陸曉嵐捏住鼻子數了數,剛好九個。也就是說,她離開以後每天的早餐和晚餐,秦海都是吃泡麪的。
更離譜的是,冰箱的門沒有關緊,秦海也懵然不知。裡面放滿陸曉嵐上週離開前準備的飯菜,全部都變壞了。那股餿味,差點讓陸曉嵐吐暈在洗手池上。
“媽媽,這是什麼味道?”秦康捏住鼻子,望着凌亂一片的廚房,一臉驚訝地問道,“我上學的時候你沒在家嗎?怎麼成了垃圾場?”
陸曉嵐心裡突然一驚,怕秦康猜出了什麼端倪,連忙掩飾說,“媽媽不是着熬到工作了嗎?這幾天出差了,只剩爸爸在家,就成了這個樣子。”
“看來他沒有你,真是過不了日子。”童言無忌,可是落在陸曉嵐的心裡,卻有種痠痛的感覺。
在她的記憶中,秦海是個不會主動做家務的男人。不會做家務不要緊,更奇葩的是他不喜歡請鐘點工,說討厭私人生活被別人偷窺。
還好秦康的房間是家裡唯一沒有受到污染的地方,她把兒子哄回房間,戴好圍裙和手套,開始進行消毒室的大清潔。
一邊拖地,陸曉嵐忍不住一邊譴責生活凌亂的男人。在清潔陽臺的時候,她發現了最心酸和難以接受的事情,有種欲哭無淚的感覺。
“秦海,你有種把我最喜歡的百合花旱死了,今晚回家保證不找你晦氣。”
七點四十分。
時間算得很精準,當陸曉嵐把三菜一湯準備好的時候,秦海剛好到家。
秦康丟下手中的玩具,如箭一般跑到秦海的身旁,抱住他的大腿撒嬌說,“爸爸…明天我們去逛玩具店好嗎?”
秦海蹲下來,在兒子的臉頰上捏了一把,無奈地笑說,“要是媽媽同意的話,我就帶你去。”
“爲什麼要問我。”陸曉嵐還在悶氣,獨自坐在餐桌旁,目光含着幾分幽怨。
抱起兒子,秦海把公文包丟掉,一臉誠懇地說,“因爲你是我的領導,現在做任何事之前,先要經過你的批准。”
“爸爸…爲什麼說媽媽是你的領導?”秦康不解地問道。
清了清喉嚨,秦海故作嚴肅地問道,“因爲媽媽領導着我努力的方向,以後她說往東,爸爸就不敢往西,家裡都是她說了算。”
一週不見,秦海好像瘦了一點,臉色也不太好。眼袋浮腫,神色落寞,有點滄桑中年大叔的味道。
迫不及待地在餐桌旁坐下來,秦海露出了久違的笑容。歲月不饒人,他笑起來的時候,眼角又增了幾條細紋。
“我最喜歡的魚湯。”秦海雙手捧着碗,心裡有些感慨。雖然只分開一週時間,可是那種難熬的日子就像經歷了好幾年。每次下班回家望着空蕩蕩的客廳,他的心情就會落空,就連呼吸都能透出寂寞的味道。
正如兩人協定的,週末在秦康面前,他們還是恩愛的父母。每次當陸曉嵐擡起頭的時候,都發現秦海一邊吃飯,一邊盯着自己。
“我的臉髒了嗎?”陸曉嵐皺眉,尷尬地問道。
“嗯…”秦海粗糙的手指落在陸曉嵐的嘴角,把飯粒拿掉,然後很自然地往自己的嘴裡送。這麼輕微的動作,竟然身旁的女人不知所措,臉頰浮起了嫣紅。
秦康的嘴角在微微抽搐,玩味地笑說,“媽媽害羞了…”
像往常的每一個小週末,陸曉嵐飯後準備洗碗,而秦海卻破天荒主動請纓,提議她歇一歇。
陸曉嵐用不容置信的神情望着他,怪里怪氣地問道,“秦海,你腦子抽風了?”
“沒有,我正常得很。”秦海推開陸曉嵐,站在水池邊用碗布蘸了點洗潔精,開始刷起來。“你工作了一天也累了,到旁邊休息去。”
如果秦海的腦子不是抽風,大概正如江小七所說受刺激了。從來不會主動做家務的男人,此刻正站在廚房裡刷盤子,陸曉嵐眼中懷疑自己眼花。
可是瞧他認真的樣子,陸曉嵐也不好意思拒絕,只好乖乖地回臥室洗澡。
從臥室裡出來,陸曉嵐看到了這麼一幅搞笑的畫面。秦海高大的身影像狗一樣趴在地板上,小心翼翼地把最底層的一塊積木抽掉,然後放在頂層上。
這是一種叫“層層疊”的積木,可以培養小孩子的耐性和思考能力,適合一家三口玩,是陸曉嵐聽從冉小佳的建議買回家的。可是秦海一直都很忙,即使閒下來也沒有耐性與她和兒子玩,所以一直放在抽屜裡沒有拆包裝。
這是她從前想象不到的情景,此刻的秦海更像一個玩心重的慈父,陪兒子玩耍的同時,也融入其中。
“媽媽,你也一起過來玩吧。我玩不過爸爸,他太厲害了。”秦康擡頭看到陸曉嵐走過來,連忙招呼到。他的眼中盡是崇拜,或許在很多男孩子的眼中,父親纔是最厲害的英雄人物。
陸曉嵐用乾毛巾胡亂地擦了一下頭髮,馬上加入到他們的遊戲當中…
夜已深,秦康已經獨自回房間洗澡然後睡覺去,可是玩心重的兩人還在一決高下。
“小嵐,光玩不下注,太沒意思了。”秦海扭了扭脖子,提議說,“要不我們加點刺激的東西。”
眼看身旁的男人臉色柔和,雙眼卻閃着狡猾的幽光,連忙拒絕說,“我沒什麼下注的。”
秦海想了想,亮出了自己的底牌,“這樣吧,要是我輸了,明後兩天的家務和晚飯全包。”
“如果我輸了呢?”陸曉嵐很清楚秦海的性格,如果沒有贏的把握,怎會如此自信地提出下注。“
一絲不易擦覺的狡猾從秦海的臉上閃過,他故作輕鬆地說,“沒事,你輸了就答應我的一個條件就好。”
陸曉嵐用疑惑的眼神,從頭到腳打量眼前男人幾下,心裡一個激靈,謹慎地拒絕了他的提議,“不玩,你的眼神告訴我,你提出的條件會讓我感到爲難。”
“你不敢。”秦海式的肯定句,幾秒鐘以後,一抹取笑在他渾厚的脣邊揚起。“遊戲而已,你別想太多,我不會乘人之危。”
即使當媽了,陸曉嵐也擺脫不了自己衝動而倔強的性格,猛地一拍大腿說,“你說誰不敢?剛纔康康在,我才顧及你的顏面,免得你在兒子面前毫無尊嚴。”
秦海推翻了地板上的積木,重新擺好,無奈地笑說,“好吧,遊戲現在開始,輸了可不能不認。”
其實他說得沒錯,遊戲而已,用不着這麼認真,重頭戲還在後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