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天地似乎一下子涼了許多。
周圍彷彿始終有着冷氣在周身肆虐！但是這種感覺並不難受，相反的，極爲舒服！
李洪武緩緩睜開了眸子。
映入眼簾的，是一個黑衣身影。
他就這樣看着自己，神色平靜：
“你醒了？！”
聲音很是熟悉，李洪武陡然睜大了雙眸，不可思議的道：
“是你救了我？陳，陳兄？”
陳閻笑了笑，想了想之後點了點頭：
“算是這樣吧！”
李洪武似乎全然忘了之前情景：
“陳兄可曾遇到了那小鬼王？”
“小……鬼王？”
陳閻稍稍一怔，隨後這纔想到了什麼，笑意更甚。
“遇到了！要不然怎的能夠將你救下？”
“陳兄是如何對付那小鬼王？那廝殊爲厲害！還請陳兄看在李某一片赤誠的份上，教我降妖滅鬼之法！”
李洪武神色熾熱，他做夢都想要找到一位真正有着仙法高人拜師學藝，奈何這些年來，除了一些裝腔作勢的騙子之外，雖然有機緣學到這神異劍法，招式精妙，但是對付人可以，對付鬼物卻沒有多大用途了。
“降妖……滅鬼……可以啊！簡單的很！”
陳閻點了點頭。
李洪武一愣，就這麼輕鬆簡單？這種真正的世外高人不是應該過五關斬六將，費盡心思本領才能拜入門下的嘛？這三兩句就答應了？
巨大的驚喜和幸福砸在了李洪武的頭上，讓他暈暈乎乎的同時還有些不可思議。
難道之前在那羅山之外，此人是故意墜崖？我如此解救於對方，已經算是通過了考驗？
李洪武的心中有了一個比較靠譜的答案。
就在這時，他這纔看到，這道黑色身影身旁的房樑之上，始終站着一隻鳥雀，青磷一般的眸子戲謔的看向自己，宛如在看一個傻子。
李洪武有些發矇，隨後看向陳閻：
“陳兄，不對，先生，如何降妖滅鬼？”
陳閻呵呵一笑，隨後緩緩張開口，嘴脣一下變得無比殷紅，嘴角猛然擴大，咧開的口子甚至將整張臉撕裂開來，他張開血盆大口，發音卻無半分阻礙，仍然是那帶着笑意的聲音道：
“像我這樣，張開嘴，咬上去，將他陰魂軀殼咬碎崩解，然後吃掉，丁點不剩之後，就可以徹底消滅了！”
李洪武愣在原地，之前所發生的一切如走馬燈一般在眼前閃過，最終定格在那一道白綾砸在頭上的一瞬間。
他猛的低頭看向了自己的身軀，身體虛幻有些透明，沒有了溫度和實體。
他稍稍觸碰眼前的實物，物體直接沁入手掌之中，隨後，恐怖的痛苦就在靈魂的最深處傳來，彷彿下一個瞬間就會被生生疼死。
“陰魂軀體纔剛剛形成，除了自己的陰器不要去觸摸別的東西。”
陳閻在一旁好意提醒道。
“你……你也是那羣髒東西的其中一個！你也是那小鬼王的屬下，刻意引誘我等生人入山！可惡！可惡！惡鬼當道，恨不能……”
李洪武臉色慘白看向陳閻，隨後腦殼之上陡然塌陷，死時的身軀慘狀出現在了這具陰魂軀殼上，這是怨氣上涌的原因。
一柄已經斷裂的長劍不知何時出現在了他的手中，一股稀薄的陰氣攜裹。
陳閻驚奇的看了一眼，隨後滿意的點了點頭，饒有興致的看向李洪武：
“惡鬼？何爲善惡？”
李洪武雖爲鬼魅，但是種種這般念頭很難改變，雙眸之中滿是鮮血道：
“噬人害人，怎不爲惡？”
“噬人害人便爲惡？”陳閻笑着反問道。
李洪武冷哼一聲：“自然！”
“可是那厲鬼衝入你家中無冤無仇加害於你？”
李洪武一愣，剛想要說什麼。
“我可曾在外說明，山上有猛獸鬼魅？”
李洪武張了張嘴，沒有說出什麼反駁之語。
“這山間山君擒鹿擒兔，可爲惡虎？”
李洪武沉默不語。
“擒人便爲惡虎？”
陳閻繼續問道。
李洪武有些遲疑，隨後還是道：
“倒也……稱不上，物競天擇，終歸也只是爲了填飽肚子而已。”
陳閻笑了：
“那你口中的惡鬼噬人，也是爲了填飽肚子，爲何就要冠倫善惡之說？
同樣是在這山林之中，同樣也沒有主動下山害人。”
李洪武沉默。
陳閻自己給出了答案，平靜的看着李洪武：
“因爲他們是鬼，不是大蟲山君，不是豺狼蛟蟒。他們以前是人，爲什麼要背叛你們呢？
實際上所有生靈的目的都是統一的，那就是活着。
其實世道不論病態到了什麼地步，本質永遠都是弱肉強食！弱者爲魚肉，強者若刀俎，這是亙古不變的道理！
所以以後不論到了什麼時候，都不要糾結於善惡。更不要以善惡評論餘者。
那是你爲人時才能擁有的權利，因爲那時弱小的你只能以善惡來約束餘者，現如今這項權利你沒了！
因爲你已經不是人了，而是你口中的惡鬼。”
陳閻不知何時渾身上下氣勢滌盪，恍若神明。
李洪武渾身顫抖，陰氣組成的軀殼在不斷的溢散，看向陳閻的眼眸之中除了一絲恐懼之外，更多的還是迷茫和敬畏：
“你到底是誰，要幹什麼？”
陳閻微微一笑，沒有直接回答，而是繼續開口道：
“沒有了評論善惡的權利，卻有了成爲強者的資格，想要重新界定善惡，就努力成爲一個強者。
直到約束天下萬鬼，界定陰司鬼律，平衡人鬼殊途。
直到規定善惡，掌管生死……”
李洪武緩緩低頭，眼眸之中滿是迷茫，那虛幻而陰冷的陰魂軀殼格外的陌生，唯一能夠讓他感覺到熟悉的，便只有手中那殘存的斷劍。
虛幻的陰魂軀殼緩緩攥緊手中斷劍，眼眸之中迷茫緩緩消退：
“強者……”
他突然擡起頭，看向陳閻：
“您纔是此間鬼王？”
陳閻笑了笑，隨後連忙搖頭道：
“孤魂野鬼而已，哪裡敢稱得上鬼王之稱。”
李洪武有些失望。
陳閻卻笑眯眯的繼續道：
“不過此間詭事，諸事大小的確須得先問過我。”
李洪武眼前一亮，再不復先前那般迷茫。
“先生教我！”
“入我麾下，孤魂野鬼之軀最容易在這風蝕日灼之中消亡死去，別的不敢說，若是你還算得力的話，保你太平還是沒問題的。”
陳閻緩緩後退兩步。
李洪武不再猶豫，單膝跪地：
“願爲先生效力。”
陳閻嘴角上挑，斜過頭來看向站在橫樑上的七夜，後者緩緩閉上眼眸。
“好！”
“屬下此生無願，願全心效忠於先生。”
陳閻一挑眉，平靜的等待他還未說完的言語。
“不過……唯有兩事如鯁在喉。”
“且說來聽聽！”
陳閻只覺有趣，也不知道這廝是真的不通於人情還是如何，纔剛剛與自己結識就敢提條件了？
“願先生放那楊柳縣其餘四人一條性命！願先生助屬下報生前全族血恨！”
陳閻笑了笑：
“那四人不過小事，是死是活不過一言斷之，不過這後者嘛……”
陳閻頓了頓，隨後搖頭。
李洪武陰魂面目一愣，隨後滿是慘然之色：
“爲……爲何……”
陳閻直言道：
“因爲你不配……”
陳閻繼續道：
“我不知道你那滅你全族的鬼物或是妖物能力如何，但是你現在就是一個小鬼，我麾下雖然不多，但是也有數十鬼物，你只是其中之一，憑什麼讓我以及其餘數十同族爲你報仇？”
李洪武登時聽出了弦外之音，雙膝跪下扣頭道：
“屬下明白了，屬下定然不會讓先生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