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三章 絕望與希望

明明只是一個萍水相逢的少女而已,甚至自己出了這個副本就與她在沒有見面的機會。這樣一個人,值得自己浪費一次副本通關的機會嗎?

回憶着年幼時的一幕,灰暗的天幕之下,五歲的妹妹哭泣向自己求救的身影,然而自己卻什麼都做不到,眼睜睜的看着那個幼小的身影如同隨風而逝的花瓣一樣凋零,那天自己失去了最後的親人,從此人生變成了一片灰白,機械的學習,機械的上班,機械的殺怪,如同一個行屍走肉一般。

也許從十五年前的那一天開始,他的心就已經死了。

就如同現在,這漫天的白色,死氣沉沉的顏色……好單調。

不……

不對,並不全是白色……

孔哲突然反應過來。

真正的顏色,不就在自己手中嗎?

他心底突然一寬,似乎沒有多少遺憾了……

寒冰已經蔓延到了肩膀。

孔哲吸了口氣,甩動最後能動的雙臂使勁一拋,六花便翻滾着,飛向了空中,如同一隻五彩斑斕的蝴蝶。

幾乎是轉瞬之間,孔哲保持着伸出姿勢的兩臂就已經被冰霜覆蓋。

身後,又能感覺到那隻大傢伙再次站了起來。

孔哲集中着精神,命令已經接近這裡的小狗將滾落在遠處的藍水晶破壞掉。如果破壞掉伴生水晶,伴生魔獸將會受到極大的痛苦。趁着這個機會,總能讓六花逃掉了吧!

白色的寒霜依舊在收割着孔哲最後的生命力,越過脖頸,漸漸佔滿了整個頭部,在生命的最後,孔哲入眼所及的是一片純白色的世界,還有一隻飛舞的,五彩斑斕的蝴蝶。

這次,我救到了……

那個對他笑顏如花的女孩,那個期待他誇獎的女孩,那個蹲在牆角抹眼淚的女孩……

孔哲的手臂前伸着,仿若當初那個火海中的幼小身影……

這次,沒有人死在他面前。

孔哲似乎是笑了,笑的很柔和,雖然他現在的身體連嘴角翹起都無法做到。

在六花的目光中,孔哲的身影就那樣定格在了她的心底,單腳離地,保持着狂奔的動作,雙臂伸出,就保持着這個滑稽的姿勢定格在了這片天地中。但是她笑不出來。

她的眼睛睜大,瞳孔收縮,胸口突然一陣劇烈的絞痛似乎要將她的身體洞穿。

這種痛是什麼?好難受,並不是第一次感受到……

曾經在她失去親人的那一天,她就和現在是一樣的感受……

撕心裂肺,痛徹心扉。

咚!

六花的身體落地,鬆軟的積雪使得她沒有受到任何撞擊。

只是她完全沒有注意這些,她的目光始終停留在不遠處的那座冰雕身上。

雪花飄揚中,冰雕搖搖晃晃,向着前方倒下。

宛如身體的本能一般,六花衝過去,在冰雕倒地之前接住了他。

六花注視着孔哲的臉,那滿是冰霜的臉上嘴巴微張,保持着最後的緊張表情,但是六花卻好像看到他在笑,那溫柔的笑顏,如同曇花一現般閃進了她的心底。

就如同很多年前那個溫柔的女人和另一個天真的女孩,一左一右的牽起她的手一樣。

淚水不知何時已經爬滿了臉龐。

她大張着嘴巴,卻連一句“不要死”都說不出來。

現在她比任何時候都更加痛恨她的失語症。

“啊啊啊啊啊啊啊!”

整個雪原裡響徹着一個少女無助的哭喊。

“咚咚咚……”

這時大地突然震顫起來,六花的身後,雪原恐羊已經再次擡起了巨爪,對準了下方的六花和已經變成冰雕的孔哲。

而此時,跪坐在雪地上的六花卻像是毫無反應一般,並不是沒有感覺身後的危險,只是此刻茫然的她,已經沒有心思去躲避了。

也許就這樣什麼都不管,跟着他死去纔是最好的……什麼任務,什麼復仇,什麼守望者,她都不想去管了,就這麼死在一起此時她現在最好的歸宿。

這麼想着,六花放棄了抵抗,閉上眼睛,躺倒在了已經成爲一個冰雕的孔哲的懷裡,那滿是冰渣的胸口雖然將她的臉頰凍得通紅,她卻依舊覺得這是最溫暖的港灣。兩行清淚沿着臉頰流到孔哲的胸前,六花就這麼安靜的等待死亡的降臨。

恐羊的巨爪已經開始落下,眼看下一秒,下方的一對男女就要慘死爪下,但是……

“撲通!”

一聲極其微弱的心臟跳動的聲音讓六花猛地睜開了眼睛。

於此同時,在距離她十幾米遠的地方,小狗已經舉起它的金鏟子,朝着地上的那顆稀世罕見的藍寶石猛地砸下。

這是它的主人交給它的最後任務,完成這個任務後,孔哲還它自由,契約自動解除。

“呯……”

清脆的聲音響起,藍寶石完全經不起這一擊,碎的四分五裂。

“吼!”

在寶石碎裂的瞬間,恐羊即將到達的攻擊卻是再也無法進行下去,反而一聲慘嚎,滾落在地,劇烈掙扎起來。

而原地,六花似乎已經忘了沒有抵達的攻擊,此時正將耳朵緊緊貼在孔哲胸口。

剛纔那一聲是幻聽嗎?還是說……

某種可能讓他重新燃起了生的希望,她緊張又害怕,害怕期待落空,焦躁不安之下只能屏住呼吸等待着。

一秒,沒有動靜。

二秒,沒有動靜。

……

九秒,還是沒有。

就在她都已經有些絕望了的時候。

撲通!

一聲微弱但清晰的心跳聲傳入她耳中,在她聽來這個聲音是如此的美妙,以至於她幾乎忍不住又要哭出聲。

太好了,實在是太好了,‘他還活着’這個念頭不斷在她心底徘徊。

這種地獄到天堂的落差將她衝擊的暈乎乎的,甚至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做夢。

不過,現在可不是犯迷糊的時候了,活下去的希望讓她的理智迅速回歸。

就算孔哲還活着,也絕對是強弩之末,如果不抓緊救治的話說不定就真的糟了。

六花小心的背起孔哲,擦拭了一下眼角的淚水,她現在心情很複雜,既擔心孔哲的安危,還要忍受身體的疼痛,還有對怪物的恐懼,但是此時她必須冷靜下來,如果不想就這麼以悲劇收場的話。

不要死啊,一定要活下來啊,我,我還有好多話沒有說,如果你就這麼死了,我會恨你一輩子的!

少女單薄的身體揹着一個男子的冰雕顯得吃力無比,但是少女咬緊牙關,一步一步的離開了這個地方。

不遠處,恢復自由的小狗一直站在原地,目送着六花離開雪原的區域,注意到原地恐羊掙扎已經逐漸變得微弱,急忙汪汪了兩聲,穿過雪原的另一邊進入了森林。

……

六花帶着孔哲在附近的一家廢棄的民房之中停下了,這裡空蕩蕩的,既沒有魔獸也沒有幸存者的影子。將孔哲小心的放到牀上,冰凍狀態下的人極其脆弱,稍微不小心磕磕碰碰就有可能斷手斷腳。

現在的孔哲渾身的衣物凍得和盔甲似得,又突然進入溫暖的屋內,衣服外層的冰霜融化,把衣物都打溼了,六花拿她的匕首將孔哲的衣服全部劃開,取下,雖然脫到內衣的時候很不好意思,但是現在可沒有時間給她猶豫。

脫完,六花才發覺孔哲的體溫低的可怕,已經超越人類存活的常識,這可把她嚇壞了,急忙又伏在他胸前,直到確定他還有心跳才鬆了口氣,看來覺醒者的身體已經不能用原來的常識去判斷,也就是說原來的治療方法很可能已經不適用了。

六花想了想,拿匕首在自己的右手腕上輕輕一劃,殷虹的鮮血潺潺流出,六花急忙把手腕湊到孔哲嘴邊,血液緩緩流入孔哲口中,如果仔細觀察就會發現,六花手腕冒出的鮮紅血液當中帶着點點金色。

六花的體質異於常人,這是她很小的時候就知道的事,不管受了多重的傷,只要一晚上的時間就可以痊癒,教她刺殺的老師曾經跟她說過她的血液很奇特,五行屬火,而且不是普通的火,而是古鳳的涅槃之火。並且叮囑她千萬不要讓別人知道。

而現在,對於身受寒毒的孔哲她的血液可能算是最好的良藥。

果然,喝過血液之後,孔哲原本蒼白無比的臉色逐漸開始紅潤起來,體溫也開始緩慢回升。

時間緩緩過去,孔哲的體溫恢復到了一個可以接受的範圍內,但是六花一點停手的打算都沒有。

不行,還不夠……

直到六花感覺自己已經搖搖欲墜時,才停了下來。

她現在不能暈倒,必須保持清醒來照顧孔哲。六花想要站起來,不過剛剛直起身子,就感覺頭腦一陣暈眩,沒有支撐住倒在了牀邊昏睡了過去,而她來不及止血的右手腕血液還在不斷流出,將牀單染紅了一片。

不知過了多久,昏昏沉沉的六花逐漸清醒了過來,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嚇出了一身冷汗。

自己睡着了多久?擡手看了看,右手腕的傷口早已結痂,此時外面天色已經是傍晚了,自己竟然睡了一下午!

想到這裡,急忙去查看孔哲的情況,孔哲的外表看起來已經和平常一樣了但是體溫卻是一會兒高一會兒低,而孔哲自己卻好像做了什麼噩夢一樣,一會喊着:“熱,熱……”一會兒又喊着,冷,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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