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幕下落，潮水迴流。
篝火旁的人都陷入沉默，唯有那嘩嘩的水聲，夜風吹拂着山林，像是演奏着樂章。
青木媛催動法力，將天上的雨水屏在外面，以免打溼衆人的衣衫。
陸晨緩緩站直，手指輕彈了下牧神氣的額頭，收回手道：“懂了嗎？”
牧神氣回神，“大哥，教我！”
陸晨搖了搖頭，“我不是說這個，而是說，如果你想來場拳拳到肉，猛烈刺激的捱揍，可以來找我，起碼我不會失手打死你。”
牧神氣有些尷尬，他知道大哥還在爲他任性行事感到生氣，“大哥，神氣知道錯了，再不去找北山妖帝了。”
他和北山妖帝交過手，所以才更有體會。
他的大哥南宮日落，原來即使不用刀，也是天下的至強者。
方纔那一拳，讓他直接聞到了死亡的氣息，拳意所呈現的只有兩個字——無敵。
那是打遍天下高手，未嘗一敗纔會有的心境。
他敢肯定，即使是北山妖帝，也打不出這樣的一拳。
而大哥的身體素質，恐怕也絕不會比北山妖帝差，明明大哥說修煉那套煉體功法只是入門，爲何身體會如此之強？
自己從小煉體，修煉速度在家族中堪稱妖孽，原本自信滿滿，卻在北山妖帝石寬那一拳下，被打的蕩然無存。
這些時日他一直在想，難道人類是有極限的嗎？
北山妖帝如此強大，是因爲他的本體是山嗎？我會不會不管怎麼練，都永遠到不了那個境界？
“你明白就好。”
陸晨說道，“另外，你才幾歲，焉知日後不能與石寬一較高下？就輸了一次，對自己的煉體天賦，就沒信心了？”
他拍了拍牧神氣的肩膀，“要對人的潛力有信心，我方纔出那一拳，就是爲了告訴你這個道理。”
牧神氣頓時又打起了精神，“多謝大哥指點。”
他瞬間明白，原來這纔是本意。
大哥看出了自己心中的鬱結，所以才展示他的實力，就是爲了告訴自己，人類是沒有極限的，大哥能做到的，他只要肯努力煉體，將來也有希望。
“拳意我教不了你，意之一道，需要自己領悟，每個人都不同，但我相信你有這個天賦。”
陸晨見牧神氣雙眼明亮，眼巴巴的看着自己，又說道。
能夠讓人領悟王權劍意的道具，就是神話級道具，而其中也說明了，只是有可能讓人走上意境的道路。
意，這種東西玄乎的很，而且他感覺空間似乎，並不能直接傳授探索者這種東西，即使可以，好像也是鼓勵探索者自行領悟。
他從起源空間的不少細節都發現了一些暗示，那就是，通過屬性點強化出來的身體，通過空間輔助學會的能力，都不是最好的強化方式。
他現在是被卡了印記等級，無法使用屬性點強化，但他漸漸開始覺得，這並不是一件壞事。
自身修煉爲主，空間屬性強化爲輔，這樣會有完美消化的時間，他隱隱有種預感，等自己這樣修煉到極高境界後，會和綜合素質彷彿的探索者，有某些質的不同。
陸晨又看向李自在，“四弟，說說你的感想。”
李自在想了想說道：“妖皇很強，我的無定飛刀連石寬的皮都沒擦破。”
“那你覺得自己是差在哪呢？”
陸晨繼續問道。
“……我對混沌紫金葫蘆的煉化還不夠，無定飛刀原本可以更鋒利的。”
李自在猶豫的道。
陸晨搖頭道：“錯，你和五弟都太依賴法寶了，你還好一些，身法出衆，面對尋常敵人，你憑藉身法，敵人摸不到你，你可以用無定飛刀從容斬殺敵手，但過了一定境界，這就有些雞肋，莫說是石寬，你的無定飛刀甚至斬不破我的衣衫。”
“大哥是說要着重於自身修煉？”
李自在不解，他其實就是很傳統的修士，人類對抗妖怪，最初的武器，就是法寶，一代代傳承人的體與技，才得以抗衡。
全憑自身，他又不是牧神氣那樣的天賦煉體修士。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讓你好好想想，混沌紫金葫蘆作爲先天法寶，爲什麼會這麼弱。”
陸晨看着李自在背後揹着的寶葫蘆道，這東西他看過，是一件史詩級的成長裝備，潛力遠不止這些。
李自在沉思了幾息，“我懂了，會再下些功夫，個人修煉也不會拉下。”
陸晨點頭，又看向李去濁。
李去濁被掃到，縮了縮脖子，“大哥，我這次沒有搞事情啊。”
“但你也沒出手是吧？做了那麼多法寶，到頭來卻發現，哪件似乎都對妖皇不起效，這種感覺如何？”
陸晨笑問道。
李去濁垮着臉，“大哥，別提了，石寬簡直就是座真正的石山，還是加固濃縮版的，刀槍不入，水火不侵，力大無窮，簡直無懈可擊啊。”
他在去搭救牧神氣時，把自己的腰包翻了個遍，最後發現，也就腳底下踩着的風火輪有用，因爲……跑路快。
“五哥，你這話說的就不對了，大哥肯定能勝他嘛。”
王權醉在一旁出聲笑道，看着陸晨，十分有自信。
此言一出，其他人也看向陸晨，雖然王權醉只是無心之言，但大家也都很好奇，大哥到底有何等境界，是否能力敵妖皇了？
陸晨見衆人看向自己，笑了笑，“怎麼，古籍還沒看夠？”
“古籍是古籍，上面只說歐陽日落上北山下南國，威震寰宇，可實際上到底有沒有和那兩位妖皇打過，誰也不知道啊，再說獨孤日落，他也只在西西域和梵雲飛切磋過一次，說是不分勝負，可誰都知道他們關係很好，強弱外人誰知道呢？”
王權醉嬉笑着，“而且，大哥你今年不是才十五嘛，人家想知道你現在有多猛。”
她肆無忌憚的拉着陸晨的胳膊搖來搖去，面具中恐怕也只有王權醉會這麼“沒大沒小”的撒嬌了。
“真想知道？”
陸晨笑道。
面具的兄弟姐妹們都齊齊點頭，期待的看着陸晨。
“我勝不了梵雲飛。”
陸晨說了個模棱兩可的答案。
“那北山妖帝和南國毒皇呢？”
王權醉追問道。
王權霸業扯着妹妹的後衣領，將其拉了回來，“大哥不是已經說的很明白了嗎。”
王權醉見其他人有思考者，有驚訝者，沉下心一想，就明白了哥哥的意思。
勝不了梵雲飛，那就是能勝南國妖皇和北山妖帝。
而這個“勝不了”，可未必就是指，他會輸啊……
王權霸業聽了陸晨的話，也不禁感慨，天賦的差距，同樣是少年，他們或許已經是一氣道盟中令人感到離譜的天才了。
但唯有在眼前的人面前，他們纔會收起所有的驕傲，因爲他們知道，什麼叫真正的離譜。
陸晨看着李去濁道：“方纔小妹打岔，我繼續說，你和四弟不同，是法寶方面的天才，術業有專攻，你的思維活躍，創造性天馬行空，發明多是好事，但也要注重質，你需要自己的殺招，能夠克敵的那種。”
見李去濁若有所思，他繼續道：“至於那會是什麼法寶，我就不囉嗦了，這是你需要思考的問題。”
隨後陸晨又看向姬無忌，“無忌，你的風雷雙翼的確很快，純粹競速，這天下能勝你的不超十指之數，但你需要明白，光是快，卻不能克敵，也是不行的。”
姬無忌有些疑惑，“大哥不是曾經說過，天下對敵中，無堅不摧，唯快不破嗎？”
陸晨點頭，“是，我是這麼說過，但那只是讓你立於不敗之地，你想贏，還是要有終結手段，當你的敵人像我一般，速度、力量、道法招式等都沒有缺陷時，你怎麼辦？”
姬無忌被難住了，這次在北山，他突襲了一次無果，最後也只是發揮速度優勢，在四哥五哥的掩護下，將牧神氣救走。
“你沒有神氣那樣的煉體天賦，功法上我也不建議你此時再轉修些能增強肌體力量的，你只需要思索，如何將傷害集中於一點，以你的極速爆發出來。”
陸晨指點道，這些兄弟們都是天才，有些話他不需要說的很透，提供思路即可。
“大哥，我呢？”
張正迫不及待的問道，每次集合，他最期待的就是大哥的指點環節。
“你的黑劍主殺，但我建議你不殺試試。”
陸晨沒有批評張正，對方也是被牧神氣裹挾一起搞事情的，修煉的路子也沒什麼問題，只是目前沒有什麼突破。
“不殺？何爲不殺？”
張正疑惑道，他們張家劍，一直如此。
“這要你自己想，想通了，劍意也就成了。”
陸晨笑道，這是他給張正佈下的課題。
“大哥，你這挨個給我們北山組說了個遍，那他們去西域的，就沒事嗎？”
李去濁笑着問道，他從來都很擅長活躍氣氛。
“嘻嘻，大哥當然不會說我們，我們這次任務完成的很好，可沒有像你們那樣鬧出這麼大動靜。”
王權醉嬉笑着說道。
“哦，小妹，正要說你呢。”
然而陸晨的話，讓王權醉臉上的笑容僵住。
她喪着臉道：“不是吧大哥，我們很安分的誒，有三哥在，我想鬧騰，也鬧騰不起來啊。”
“我不是隻這個，任務完成的沒問題，我只是說，你太懈怠修煉了。”
陸晨看着王權醉的眼睛，讓對方有些心虛，“小妹你在精神法術上有着超凡的天賦，而且從小到大，都沒經歷過什麼危機，在面具中，我們又都護着你，你沒發現嗎，自己的實力已經和大家逐漸拉開了。”
王權醉抿着嘴，思索着這件事，仔細想想，在場的人，她好像只能和鄧七嶽較量較量了。
“所以你修煉要勤奮些，不然等以後大計劃開始時，就把你留下來。”
陸晨拋出重磅炸彈。
“啊——大哥放心，我今後肯定勤奮修煉！”
王權醉吃驚下連忙道，拍着胸脯保證。
“不去買首飾了？”
陸晨笑問。
“不買！”
“不去看話本了？”
“不看！”
“不去搶購天香豆蔻糕了？”
“這個……”
陸晨見王權醉猶豫，笑了笑，“逗你的，你愛吃吃，莫要耽擱修煉就好，還有記得，下次買的時候給我帶一份。”
王權醉這才喜笑顏開，“大哥最好啦！”
陸晨看向青木媛，“嗯，二妹你的術法越發精湛，面對神修，你自然是先天不敗，但我建議你最好在學一門護身的神通，以免被靠蠻力的敵人近身。”
“多謝大哥指點。”
青木媛緩緩欠身，文靜的道。
“小七，你的石化術的確神奇，歸屬於奇術，所謂奇者，詭道，可詭道走到至深，便是大道，你在修煉上也算勤奮，無需我督促，但你這性子需要磨鍊，太過靦腆，我給你佈置個任務，去大城市說書，靠着打賞賺夠十兩銀子，再回來。”
陸晨對鄧七嶽指點道。
“啊？大哥，這不是難爲我嗎……讓我去說書，我都不知道說什麼。”
鄧七嶽苦着臉道，他是面具中年紀第二小的，不太擅長溝通，性格內向，平日裡小妹最愛調戲他。
“要有自我突破，心境太弱，可出不去。”
陸晨嚴肅道，“其他人，不準幫他，打賞讓他自己賺。”
這話一出，鄧七嶽心中的小心思也沒了，只能苦着臉點頭，“聽大哥的。”
陸晨說完，拎起落日葫飲了口靈酒，回到篝火旁，將烤熟的野山菌拿起來，像是一切完畢。
“嘿嘿，大哥，你是不是還漏掉了個人啊？”
王權醉湊過來笑問道。
“你三哥沒什麼需要我指點的，他總讓人很放心。”
陸晨說着，將一排烤熟的串分給衆人。
“大哥謬讚。”
楊一嘆謙虛的道，所謂公子如玉，指的就是他了。
成年後的楊一嘆溫柔寬和，性子穩重，心思縝密，是面具團隊中的智囊核心，做事滴水不漏。
所以一般重要的任務，或是大事，陸晨都交給楊一嘆去辦。
霸業嘛……有時候腦子缺根筋，瀟灑是真的瀟灑，但可能會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