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嫗驚呼道：“你做什麼，快還給我！”
陸晨撇了撇嘴，“不是你請我喝湯的嗎。”
他在起源的鑑定功能中看了下這碗的功能，令他有些失望。
不過是件聖物級道具，能產出特殊的湯水，只是其湯水的功效和傳說中不同，並不是讓人忘卻前塵。
這湯是溫養靈魂用的，以保護靈魂轉世投胎時，不出差錯，平常人喝了，能夠恢復些魂源，緩解精神疲憊。
陸晨端起碗，噸噸噸的豪飲起來，給老嫗都看傻了。
她只是隨口一說，沒想到這個大膽的人類竟真敢喝，而且還是牛飲！
要知道在這個世界的人間傳說中，孟婆湯的功效就是讓人忘卻前塵，喝完後就會變成一無所知的純白靈魂，重新投胎。
難道他不怕喝完後，變成白癡！？
陸晨喝了一會兒，感覺肚子有點撐，擦了擦嘴角，將碗遞給老嫗，“你這孟婆湯，是假貨吧？一點效果都沒。”
老嫗默然，“你怎麼知道這湯的功效？”
陸晨自然不會說他有鑑定系統輔助，“這些人不消除記憶，就直接投胎沒關係嗎？”
老嫗道：“誰說沒有消除記憶，在人死後，被鬼差拘拿的那一刻，就已經沒了前塵記憶。”
陸晨愣了下，他忽然想起，好像是這麼回事，肖天昊被閻末用鎖鏈牽住後，就像是個木頭人了。
是鎖鏈，還是黃泉族的秘術？
好像也不對，他的陰陽靈眼看的清楚，在閻末出手之前，肖天昊就站在那裡呆着不動，難道這個輪迴體系中，人死後，自然就會被抹除這一世的記憶？
那這種機制，是怎麼觸發的？是因爲所有的靈魂，一開始就被下了限制嗎？
“王權無暮在哪，我只問一遍。”
陸晨覺得這老嫗一直在這兒工作，把手輪迴路上的最後一關，一定是老資歷，黃泉族壽命悠久，老嫗不可能不知道王權無暮的事。
“他不在這裡，你找不到他的。”
老嫗實力並不強，但面對陸晨這個兇徒卻不慌張。
“爲何？”
陸晨將後面一直在機械性往前走，不停撞擊自己後背的魂魄撥到一邊去。
“反正你也出不去了，註定要死在這裡，還找他做什麼？”
老嫗滿臉皺紋，鬆弛的皮膚在說話時蠕動，聲音中透着寒氣。
“我註定要死在這裡？”
陸晨玩味的笑道，他在秦廣王殿內看到衆生錄，以及諸多黃泉族異樣的態度時，就已經猜到些事情了。
自己來到黃泉，恐怕是某些黃泉族的大人物樂得看到的事。
不在輪迴中，此事可大可小，但似乎黃泉族……並不想讓自己走啊。
也是，如果自己這趟所得知的秘聞透露給陽間，恐怕會掀起無邊的風暴。
他現在越來越感興趣了，這黃泉之中，隱藏的終極大秘究竟是什麼？
王權無暮爲何被扣押，黃泉族又爲什麼要對付自己？
“呵呵呵……”
老嫗發出一連串滲人的笑聲，眼袋耷拉着，“你走不了了。”
“爲什麼？”
陸晨神情平淡。
“因爲十殿閻羅已至。”
老嫗話音落下之時，陰風並起，黑水邊掀起了紅色的海潮，沿途的彼岸花如波濤一般涌動，花瓣升騰而起，漫天盤旋。
高空的迷霧之上，十道身影站立在那裡，衣袍在風中舞動。
陰冷的氣息充塞天地，整座黃泉似乎都在顫抖，迷霧裹挾着彼岸花，颳着妖異的風，聲似鬼哭，震懾人的靈魂。
荒土上等待轉生的魂魄，無論是妖還是人，此時在這股陰風下，都變透明瞭許多，無智的情況下，本能的顫抖着跪服，不斷的向空中的十道身影叩首。
那氣息的壓迫力並不多麼兇猛，卻陰柔如九幽下的泥潭，令人緩緩窒息，像是慢慢勒緊人的脖頸。
頃刻之間便可以做出判斷，無需以陰陽靈眼去看，陸晨也知道，頭頂是十位大妖皇級的強者。
每一位都強於如今的塗山紅紅，這便是黃泉族無數年來的底蘊十殿閻羅！
陸晨站在奈何橋旁，勁風吹動着他滿頭長髮舞動如魔，彼岸花的花瓣擦過他略顯稚嫩，卻帶着剛毅的面龐，臉上神情依舊。
老嫗臉上帶着陰惻惻的笑，這少年的行動模式太好猜了，註定會來此處，這是所有大人們預料到的事。
下一瞬，彼岸花的花瓣在空中與那漆黑的鋒刃接吻又分離，再次騰飛時已帶上了更加妖異的紅。
陸晨揮刀血振，淡淡道：“我是想問，你爲什麼還不跑。”
那產出孟婆湯的碗被他踢到奈何橋邊的一個石縫中，即使是假的，這個世界的人也或許還需要這東西。
他擡頭看向天空，那十道身影各異，都漠然的俯視着他，沒有第一時間出手。
“東方日落，你擅闖黃泉，殺我黃泉族人，按我黃泉律法，當誅。”
秦廣王第一個開口，手掐印訣，朝下方拍了下來，陰冷的霧氣散開，紅月的光灑下，但降臨的並非是溫暖，而是陰冷的殺機。
陸晨嗤笑一聲，他預料到黃泉族會對自己出手，但沒想到會是這麼大的排場。
十殿閻羅齊至，看來他們對黃泉的秘密，重視的很呢。
面對那漆黑的陰冷，光明上升了，如同自陰間升起的第一尊烈日，在破曉的刀意下，秦廣王的這一式攻伐，消散無形。
“果然不凡，吾等一齊出手。”
秦廣王微微皺眉，手中出現一杆筆，喊其他人一起動手。
陸晨表面淡定，在團隊頻道中嘗試聯繫了下繪梨衣。
十殿閻羅各個強大，遠超地面的戰力，最強的幾位氣息都堪比梵雲飛了，他一個人正面剛，最多打五個。
令他失望的是，繪梨衣依舊沒有回覆，恐怕還在深度入夢中。
他在奈何橋邊輾轉騰挪，每一次落腳大地都被踩出深坑，周身的肌肉虯結，漆黑的麟甲浮現於體表。
衆閻羅看着地面這紅霧升騰的人形怪物，眼中並沒有露出驚訝，他們知道歐陽日落有這種能力，那是吸收了真龍之力血脈蛻變產生的神通。
他們一起出手，判官筆、勾魂索、陰陽鏡等諸多黃泉法寶落下，陰冷的殺意鋪天蓋地，鎖定那道年少的身影。
陸晨的形體不斷的發生變化，從一個人畜無害的翩翩美少年，化爲一尊漆黑的殺戮兵器。
此時此地此景，他倒像是自煉獄中衝殺出的惡鬼。
正當衆閻羅以爲少年要拼命時，各個提起心神，防止對方以命搏殺他們中的一位，可下一瞬，在衆閻羅意外的目光中，陸晨以極速突進，雙腿彎曲，卻並沒有起跳升空。
而是……跳入了黑水河之中。
“被騙了，追！”
第五殿閻羅王怒道，他們方纔十位閻羅聚集在一起，竟被少年那沖霄的戰意和殺氣給鎮住了，人人都想自保，防止被襲殺，沒想到對方一開始就是想逃走。
陸晨潛入黑水河中，身形迅速下降，這水果然沒有浮力，不知深度幾何。
被憋死什麼的不存在，他不是還在龍族世界時候的萌新了，海神之鎧破碎，他當然也考慮過水下戰鬥的情況。
實際上在水下呼吸根本用不到什麼高級玩意兒，一件紫色品質的溟吸珠就可以搞定，含在嘴中，能夠源源不斷的給自己提供氧氣。
老婆啊老婆，我這回可算是聽你的話了，扭頭就跑，毫不猶豫，出去後是不是要獎勵下我啊？
陸晨又不是傻子，怎麼可能在轉輪殿旁和十殿閻羅開戰。
先不去分析明面上的戰力，這也是十殿閻羅的地盤，保不準還有什麼後手，而且荒土上有那麼多無辜的魂魄，要是在那開戰，恐怕會死傷無數。
如果他狀態全開，在空中飛翔逃跑速度絕對不會弱，只是黃泉內迷霧重重，還有各種“門”，他怕跑迷了被對方困死。
思來想去，還是這黑水河最爲保險，能夠遮蔽行蹤。
早知黃泉族想對付自己已久的話，他就不這麼急着想辦法下來了，恐怕很多黃泉族都樂意讓自己下來。
如今他的身體至少還要兩年才能恢復巔峰，和十殿閻羅開戰不是沒有勝算，只是要耗費很多壽元，他覺得不划算。
而且事情尚未清楚，黃泉的秘密他才只看到冰山一角，並不想這麼快就把黃泉的主事人全都砍死，他還要搞清王權無暮的下落。
難得下來一趟，他也準備多研究下輪迴。
此時，黑水河上空，十殿閻羅各個面色陰沉，循着氣息和推演往前追。
“他竟然敢下去……”
楚江王面色陰沉。
“吾等要下去追嗎，按照地勢，越往前越深，失去氣機，我們就會跟丟。”
五官王貼着黑水河飛行。
“這下面可是有那個在……遇到後十死無生。”
泰山王有些猶豫，只能說那少年是無知者無畏，這黑水河自黃泉誕生之初就在，甚至有說法，在這片天地有出現生靈之前就有了。
是這世間最爲神秘之所，陽間之人覺得圈外恐怖神秘，但黃泉族認爲這黑水河深處才隱藏着真正的大恐怖。
十殿閻羅並非自古長存，他們只是黃泉族中最強者，不斷的繼承這些名號，黃泉族壽命悠久，但強大者也不過萬餘載，和陽間的妖皇相差無幾。
泰山王知道，他的上一任，也就是他的授業恩師，就是死在黑水河之中。
不僅是上一任泰山王，據傳在十萬年前，十殿閻羅齊出，要去黑水河深處尋一件東西。
那一天黑水河沸騰了，貫穿黃泉的河流逆卷朝天，黃泉所有的生靈和魂魄都能聽見一個聲音，像是迴響在每個生靈耳畔，令他們的心臟幾乎停止跳動。
片刻之後黑水河平息，但十殿閻羅再也沒有歸來，黃泉的運轉都受到了極大影響，直到數百年後才安定下來。
“傳說罷了，諸多黃泉族在黑水河中垂釣，這麼多年過去，未見異況。”
平等王冷聲道，“今天殺不掉東方日落，再過幾年，你等還有把握嗎？真想讓當年的恥辱再上演一次？”
平等王的話令衆閻羅沉默，最後是轉輪王開口，“先沿着上面追蹤，失去感應時再下去。”
上方黃泉族如何討論，風波如何涌動陸晨自不知曉。
因爲黑水幾乎沒有浮力，陸晨很快就潛入了這條幹道的底部，出乎他意料的，河底沒有淤泥，反而是堅實的地面。
他嘗試過發力，在他此時狂暴的力量下，竟然也只能微微踩出裂痕，令他越發好奇黃泉的秘密。
黑水的透光性很差，陸晨也不怕在千米之下的光線被上方察覺，從儲物空間中取出一枚膠囊。
他上次回到龍族世界，跟校長打了招呼，從裝備部帶走了幾樣東西認證，這枚膠囊則是他向那個賣傢俱的水手服少女購買的，算是一種空間道具，可以儲存死物。
因爲探索者印記權限的緣故，他的儲物空間並不算很大，有些大傢伙，還需要進行“套娃”
解開膠囊的封印，深藍的，扁平如飛碟狀的東西出現在水下，流體美學的造物，亞特蘭蒂斯海陸空三用飛行器。
來到狐妖世界後，他還沒用過這東西，主要不太符合世界觀，解釋爲法寶看起來也太超前現代化了。
這會兒在黑水河中，他自然沒有顧忌，亞特蘭蒂斯的飛行器用起來十分方便。
不僅能節省他的體力，還有探照燈，可以看清水下的世界。
黑水有着部分弱水的特性，但並不是絕對沒有阻力和浮力，亞特蘭蒂斯科技並不會沉底，反而因爲阻力很小，幾乎能達到在空中飛行的速度，在水下最多能達到四倍音速。
陸晨坐在艙內，打開探照燈，上面的黃泉族沒追下來，他反倒是像在旅遊觀光一般欣賞起了黑水河下的風景，手中還拿着妖仙齋出品的糕點，一口一個。
黑水中能見度有限，即使飛行器的探照燈功率很大，也只能照幾十米遠，過了半個多小時，陸晨一個生物的影子都沒看到，令他感覺很奇怪，明明森森森還曾釣出過黑水玄蛇。
陸晨邊吃邊喝，仰坐在駕駛艙內，周圍十分安靜，比他曾經的深海體驗還要安靜的多，只有飛行器微小的驅動聲音環繞在耳畔。
他心中莫名的有些不安，那些黃泉族明明很想誅殺自己，爲什麼沒有追下來？
這裡不會有什麼……不詳的東西吧？
他搖了搖頭，將晦氣的想法拋出腦海，那老嫗說自己找不到王權無暮，像是充滿了自信，難不成王權無暮已經不再十殿之內？
這些黃泉族不會喪心病狂的，把王權無暮扔到黑水河裡了吧？
陸晨正思考時，猛然回神，進行“剎車”
探照燈所及之處，他看到了一根白骨，像是什麼生物的尾巴，末端尖銳。
飛行器自尾骨上方飛過，陸晨嘴巴微張，糕點都忘了嚼。
因爲這根尾骨，足有上萬米之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