祂不在乎。
四個字，讓場中所有道尊、至尊、至強者，感受到了一種無法言語的羞辱。
可羞辱情緒過後，迴盪在所有人心間的，卻是一種無法言語的冰冷和死寂。
這簡短的描述——沒有憐憫、沒有仇恨、沒有好奇，甚至連“輕視”這種情緒都懶得施捨。
他們表現出來的觸動、頓悟、憤慨、不甘，乃至朝聞道夕死可矣的感動，對方都不屑於進行理會和評判。
宣戰？
通知？
審判？
都不是，祂就像是規則！
是凌駕於一切之上的天道！
撕碎了所有智慧生靈本能對其他“生靈”認知的文明尊嚴、道德優越、大族雄心，留下的，只有赤裸和冰冷的絕對支配。
在這種冰冷的滲透下，和李純鈞接觸最早，懂得最多的天問至強者第一個再維持不住自己心靈圓滿的境界。
似乎在“咔嚓”中，某種東西裂開了一般。
“萬物歸墟，萬物歸墟！哈哈哈……”
這位至高研究院的至強者肆意大笑着：“這就要萬物歸墟，要吞噬所有大道之力，使宇宙坍塌，物質衍化盡歸虛無，再重啓宇宙！？”
其他至強者看着李純鈞。
感受着李純鈞身上那種僅僅靠着一個眼神，就能窺破他們體內所有能量運轉的壓迫……
一種前所未有的絕望感涌上心頭。
第一階段，只是熱身。
第二階段，他們傾盡全力，終究是看到了戰勝的希望。
眼下第三階段……
真正的大統一境界！？
甚至，大統一境界之上的無上宇宙境！？
窒息般的壓迫！
窒息般的強大！
怎麼打！？
這還怎麼翻盤來扭轉幹坤！？
打不了，根本就打不了。
“李純鈞！”
這個時候，歸零至強者似乎也控制不住心靈的圓滿無暇：“你要讓萬物歸墟，重啓宇宙……”
他神識波動中同樣浮現出一絲心靈崩塌：“那宇宙星空億萬萬生靈算什麼？億萬萬繁華璀璨的文明算什麼！？我們這些辛辛苦苦成就道尊、至尊、至強者的修煉者算什麼！我們這些年來的千辛萬苦，奮力搏殺，數十億年的追求、超越，又算什麼？”
李純鈞沒有回話。
他應該怎麼回答？
想說什麼，卻又不說了。
除了少部分人，誰會對虛擬世界裡的背景劇情感興趣？
誰也會對NPC的人生經歷感興趣？
所以，他沒有回答。
但沒有回答，本身就是最準確的答案。
沒有。
虛無。
不值評價。
“哈哈哈！什麼也不算，什麼也不是！”
“李純鈞，你呢，你作爲執行者，作爲視浩瀚宇宙璀璨文明於不見，作爲視億萬生靈於不顧的萬物歸墟推動者，你算什麼！？你又能算什麼！？”
無垠至強者忍不住詢問。
“我能算什麼呢。”
李純鈞重複道了一聲。
“對，你算什麼！？你真的想要推動宇宙歸墟，摧毀宇宙間的所有文明、所有勢力、所有族羣，所有生靈！？即便大多數文明、勢力、族羣、生靈，你都不認識，和你之間都沒有任何瓜葛，但你這一生，總有親人、朋友吧？”
恆光至強者快速道：“遠的不說，玄黃大世界那些人呢，你藍星小千界結識的那些人呢？你要讓宇宙歸墟，那就是在親手將他們推向死亡，將他們未來精彩的人生徹底埋葬！”
“李純鈞，先天神聖存在的意義既然是爲了完善宇宙，促使宇宙成長，可因爲我們的緣故，導致這些孕育出來的先天神聖要麼被煉化，要麼被驅逐，但既然我們已經知道了這個問題，就該想辦法解決。”
無垠至強者帶着誠懇道：“我們可以坐下好好談談。”
“坐下好好談談？”
李純鈞的目光落到無垠至強者身上。
“對！好好談談！”
無垠至強者快速道：“我們共同找出解決問題的方法，你已經修成大統一境界，你大可將大統一的修行傳承下來，讓我們所有人共同參悟，靠着大統一境界的力量，豈不是比那些最多不過準至強者的始祖神聖強的多？”
李純鈞看了一眼無垠至強者。
這種眼神……
讓無垠至強者心中不安。
他知道，他這個說法有些異想天開。
可如果李純鈞屬於絕對理性，且自身也不願意看到萬物歸墟，只是被虛無大道攜裹着向前推動宇宙重啓，這個方法，未必不能生效。
“在我沒有闢道前，如果你們肯好好說話，肯集思廣益，或許還真有那麼一絲談下去的必要，但現在……”
李純鈞道。
當他開闢出虛無大道，墜向虛無時，萬物歸墟的過程已經開始了。
從這一刻起，存在和虛無，就像化作了一杆宇宙的天平。
要麼，存在將虛無覆蓋，要麼，虛無將存在吞噬。
沒有平衡可言。
且，駕馭虛無者，亦會被虛無吞噬。
世間萬物，沒什麼永恆。
存在也好，虛無也罷，都會在循環輪迴中周而復始。
所以……
“談不了了。”
李純鈞神色平靜。
他已經能夠感受到真正闢道，身合虛無後，虛無之力對他的影響。因果線，在消亡。
一些原本對他來說應該很重要的東西，好像已經變得不那麼重要了。
所以，他也等不了了。
“如果……歸墟，能讓她復活，能讓我終結這一切，也挺好。”
畢竟嚴格算起來，他也活了六十多歲了。
壽命不算長。
但……
也不算短了。
相較於死在十八歲時的那個夜晚，這段白撿的壽命，已經夠長了。
尤其是這幾十年裡他所經歷的一切……
沒有什麼值得遺憾。
也沒什麼資格說遺憾。
恆光、無垠、令律、盤武等至強者似乎意識到了李純鈞的覺悟。
也意識到了李純鈞的堅定。
再聯想到李純鈞的人生經歷……
太年輕了啊。
一種無力感涌上所有至強者心頭。
爲什麼，要讓這種心靈不圓滿，心性不成熟的年輕人掌握如此強大的力量？
不過……
如果循其因果，也只有這種近乎一無所有，無牽無掛的“年輕人”才真正適合推動萬物歸墟，重啓宇宙吧。
“看來，這本身也是你要的結局。”
恆光至強者苦笑道。
“這是我要的結局。”
李純鈞道。
在他話說完的這一刻，所有至強者、至尊們全部心頭一震，彷彿感應到了什麼。
“大道長河！”
守序至強者提示了一聲。
這一刻，至強者也好，至尊也罷，哪怕是那些恰好處於大道長河中的道尊們，都能清晰感覺到，一股恐怖的力量正以不可思議的速度朝着離自己最近的一條大道覆蓋而去。
那是……
“靈魂大道！”
令律至強者突然道：“李純鈞剛開闢出來的虛無大道……正在吞噬靈魂大道！一旦讓他將靈魂大道吞噬，靈魂的概念就將徹底消亡，宇宙，將再不會有新的智慧生靈誕生，修行者亦無法將已經死去的生靈靈魂收集起來，爲其重塑肉身復活……”
“歸墟，開始了。”
恆光至強者滿臉苦澀。
“大統一境界，甚至大統一之上的無上宇宙境……哪怕知道無法戰勝，但我們，終究要做些什麼。”
盤武至強者沉聲道。
衆人的目光落到了天問至強者身上。
這位至強者此刻雙目無神，失魂落魄，哪還有半點身爲至強者應有的風采？
他的心靈，被擊潰了。
但，即便沒有天問至強者統籌大陣，盤武至強者仍然將天衍四九無量劫陣接了過來。
伴隨着他率先發力，其他至強者、至尊們亦是配合着他，再度衍化出一方大世界虛影，裡面大道交織，形成一陣絢爛璀璨的光芒長河，對準李純鈞碾了過去。
只是……
當這股力量真正碾上李純鈞的身軀時，所有浩蕩、磅礴、毀天滅地般的聲勢，全部消失了。
就像不曾存在過一樣，在接觸到李純鈞的那一刻，統統消弭，歸於虛無。
天衍四九無量劫陣，在真正的虛無大道，以及大統一境界之前，竟是發揮不出半點威力。
哪怕已經預料到了這一幕，可當殘酷的真相真正展現在他們面前時，場中的至強者、至尊們，仍然一陣心神搖曳。
尤其是先前就遭受過一次次嚴重心靈打擊的歸零至強者，更是渾身顫抖：“怎麼會這樣……”
他們的力量砸在李純鈞身上，竟是連讓他身形動彈一下都難以做到！？
僅僅闢個道，差距怎麼會擴大到這種程度！？
真就像至聖和合道的差別！？
李純鈞沒有進行任何回答。
更沒有任何多餘的動作。
甚至沒有反抗這些至強者、至尊們以天衍四九無量劫陣形成的攻擊。
僅是引動着虛無之力環伺周身確保能免疫所有大統一境界以下的攻擊。
他的大部分精力都集中在大道長河中。
隨着虛無之力侵蝕，大道長河內首當其衝的靈魂大道被漸漸覆蓋。
並且，其中一部分已經漸漸開始虛化、消亡於大道長河中。
“我……”
人羣中，一位原本屬於星空集團靈魂大道的道尊苦笑一聲。
他在靈魂大道中所處的位置，恰好就是李純鈞吞噬、虛化的那一段。
身形隨着靈魂大道的崩塌失去了存在的基礎，當場消亡。
一位道尊，就這麼隕落。
沒有正面抹殺。
而是從靈魂大道這一根本層次上抹除了他以身合道的基礎。
並且……
這只是一個開始。
隨着虛無大道對靈魂大道侵蝕、覆蓋的範圍越來越廣，越來越深，更多身合靈魂大道的道君在驚愕、慌亂、恐懼中紛紛隕落。
很多人甚至不知道，他們爲什麼會死。
這一刻……
道滅如星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