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子業是在下午一點十三分坐上了車，下午一點五十二分由胡青元開車到了新院區的停車場。
“青元，你先不上去，等會兒隨時給我打電話。”
“免得出了什麼事我不知道。”方子業還是很擔心自己的妻子和女兒的。
雖然說機率很小，但提前有防備可以將機率降低到更加微妙的程度。
方子業快步上樓，直接往手術室灌了進去。
方子業在更衣室門口的時候，就遇到了骨科的熟人，他顯然是刻意在更衣室門口等着方子業的。
“方老師，病人現在在手術室7間。”
“生命體徵暫時穩住了，但止血還是挺複雜的，靠着輸血勉強穩住了血壓。”
“毅哥已經上臺了。”
“血管外科和普外科的老師都在。”說話的是王宗凱的碩士肖錦強。
“嗯，好。”方子業點頭。
很是隨意地問：“錦強，你快畢業了吧？”
“是的，方老師。”新院區開了一年多，他也不再是研二，已經臨近碩士畢業，不過今年的博士面試會在四月末。
沒有通過練功房的他，還不知道何去何從。
“加油！~到時候來我這邊多學點的東西。”方子業直接給肖錦強多透露了些風聲。
肖錦強本來是手外科的碩士，不過在這一屆的能力算是比較突出的，臨近畢業了，方子業才說了自己的心聲。
方子業並沒有偏愛自己創傷外科的師弟們，手外科的也好，骨病科的也好，只要能力突出的，他都願意收。
“啊哈…方老師…”肖錦強一陣趔趄，完全不敢想自己可以被方子業看中。
他報考的博導都不是方子業，自己一直以來都是默默無聞，也沒什麼特別突出的地方。
“你們就該多聊天，就比如你，和宋毅聊天多了，我們纔有機會認識到你。”
“你老師王宗凱今年帶不了博士，劉教授今年應該要了其他人！”
“你來我這裡，不吃虧的。”方子業一邊解釋，一邊快速穿衣。
肖錦強當然很懂事地忙開口：“師父，那研究生院那邊能交待麼？”
“當然，我有自己的特招名額！就算有其他特別優秀的，我也要定你了。”
“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玩泥巴和陶瓷也可以出狀元的。”
“你的空間塑形能力不錯，進我的組裡可以有妙用。以後再給你細說，我們先去救下人。”方子業的語氣格外自信。
方子業也想不到，肖錦強這個普通的碩士，玩泥巴玩得賊好。
而這樣的手感，對於骨科內固定器械的初始模板形態塑造非常有意義，當然，肖錦強的其他能力也不差。
有一技之長，當然可以有妙用。
一點五十九分，方子業洗手完畢！
兩點過兩分，方子業穿無菌手術衣，戴無菌手套。
兩點過十分，腹腔內止血結束，血管外科的新任住院總陳程滿腦殼問號，普外科的兩個正高一臉懵逼。
與方子業接觸得多的唐曉坪教授則是見怪不怪了。
“方老師？？？”陳程住院總擠着鴨子嗓門兒喊了一聲。
“別問，今天沒空，以後再說！~”
“肝臟包膜處還有出血點，不是很大，給一把鑷子給我……”方子業問唐曉坪要器械。
唐曉坪馬上如同機器人一般聽令，彷彿是方子業的‘傀儡’，從方子業上臺後，他就停下了所有的思維，被調教得是一板一眼的。
“好了。”
方子業偏頭看了一眼患者的生命體徵：“血壓還是不高，輸血速率還行，應該還有出血點。”
“術前做檢查了嗎？”方子業問。
唐曉坪搖頭：“沒來得及做。”
“那應該就是骨盆內出血點了！”
“圓刀給我。”方子業懶得找器械了，趕時間的他直接喊人。
拿到了刀後，方子業才低頭聚精會神地開始暴露骨盆內血腫，一邊說：“兩位老師，今天我有點趕時間，就不解釋什麼了。”
“搞完我還要回去看老婆和閨女了……”
“哦豁，有腹膜後血腫，脊柱也還有骨折，看看有沒有出血點。”方子業的語氣略感意外，但又似調戲一般地彷彿看到了有趣的東西。
教科書建議不要貿然打開的腹膜後血腫和骨盆內血腫，現在就被方子業活生生地打開了。
在其他人還在愕然的時候，骨科的住院總宋毅已經開始在方子業的兜底之下，展示和訓練自己的查體術與手法止血術。
配合着器械止血！
宋毅才做了十幾秒，就擡頭：“方教授，能力極限了。”
練手歸練手，練手也要爲了治療，宋毅只找到了兩個出血點，就不敢再耽誤時間！~
“麻醉醫生，注意血壓波動。”方子業招呼了一聲，雙手後入血泊，在全是血淋漓的血泊中，殺出了自己的路。
血流不止變成了血流如涓涓細流。
“宋毅，剩下的交給你了。”方子業很急，很趕……
“注意有神經損傷，你縫一下。”
方子業接着翻開腸子的時候，又道：“向教授，這邊還有點骨折碎屑，把腸管戳破了，你到時候處理一下。”
“腹部的清創和沖洗需要極爲細緻……”
兩點二十一分，方子業進到手術室的第十九分鐘，方子業把雙手收了回來。
而後偏頭去看患者的生命體徵，高壓已經到了99，馬上就將近一百了。
入大於出的情況下，血液動力學必然會趨於穩定以上水平，血壓必然也是越來越接近正常值的。
“嗯，很好！~”
“唐教授，爲了謹慎起見，我建議你還是放一個腔靜脈血管濾網，避免術中突發肺梗。”
“其他的也沒啥特殊的，我剛剛進來的時候看了一下核磁，顱腦沒有損傷，就是廣泛性的創傷。”
“患者的呼吸狀態不怎麼好，記得讓胸外科過來看一眼。確定患者沒問題後，就可以去復甦室了。”
“一定記得多查電解質！~”方子業道。
“方教授，不好意思啊，打擾你了。”方子業說完後，給方子業打電話的林教授才道。
方子業已經開始下臺：“沒事兒，林教授，都是爲了工作嘛。”
“不過林教授，今天情況的確有點特殊，我就不等手術結束了。”
“接下來如果還有其他問題，辛苦你們聯繫一下EICU，那就應該不是外科的血液動力學相關的問題了。”方子業非常自信。
當然，方子業也自信的有底氣，麻醉醫生墊着腳尖，看了一眼腹內的情況，原本的血泊已經消失，剩下的出血點用棉墊壓一下填塞止血都夠用。
本來有些擔心的麻醉醫生瞬間笑道：“方教授，要是每臺急診手術都有您過來配臺的話，那我們的壓力就要小很多了。”
外科負責治療，麻醉科負責維持生命，麻醉醫生是手術中的關鍵。
方子業笑笑，沒有回話，果斷下臺就走。 ……
直到方子業纔開了氣壓式感應門出門而去，林教授才壓低了聲音道：“方教授這操作能力已經臻至化境，聽說才三十三歲。”
“這天賦，比我們華國的很多老前輩都更勝一籌啊？”
“天賦這東西，果然最讓人絕望。”
唐曉坪客氣道：“林老師，您和方教授接觸的時間不長，所以反應得稍微晚了點。”
“我們血管外科的幾位老師，經常在科室裡說，被方教授按在地上摩擦來摩擦去，我們血管外科？”
“唉…好像沒一點存在感似的。”
唐曉坪的話很蕭瑟，但也是一個事實。
肉眼可見的水平就在眼前，急診手術沒有標準術式套路，也沒有標準化的止血術和止血操作、理論。
就只是靠單純的止血術基本功。
總結下來也就是壓迫止血、器械止血之類的。
就只是這麼單純的操作，方子業做得好就是做得好，沒有天賦是學不來的。
基礎的東西入門簡單，但易學難精，想要集大成，更是幾乎不可能的事情。
哪一種小操作若是做到極致，都可以成爲行業內的大咖。
哪怕是種田、掃地這樣的小事……
“方子業，我沒其他意思啊，我感覺方子業這樣的人就不該進入到我們行業！~”向教授語氣幽幽，是個人都知道他的幽怨和無奈。
他不是嫉恨方子業，只是單純的嫉妒，而且有點畸形那種。
宋毅擡頭，嬉皮道：“我和方子業教授是同學。”
馬上，所有人都集中注意力到宋毅身上，眼神全是可憐！
好傢伙，原來被方子業壓得不能喘氣的正主在這裡呢！！！
宋毅是聰明的，以一己之力，將仇恨轉化成了‘可憐兮兮’，讓大家的嫉妒變成了憐憫。
唐曉坪遲疑了片刻，採訪道：“老師。那你平時怎麼調整心態的？”
“科普一下？”
宋毅說：“和向老師一樣，別把他當人，當個牲口就好了。”
“我們正常人，都只是和正常人比，和牲口比啥？”
“方子業的老師也一貫這麼想的。”
鄧Q和袁Q傳承人宋Q馬上帶出來了一羣Q。
所以魯迅大人還是偉大的，提前了很多年就把阿Q的精神書在了故事裡，讓現實中的人藉此慰藉自己的心靈，避免受傷。
技術上比不過方子業就把他排外到非人類去。
剔除了方子業這種怪胎的醫學行業，還是相對比較正常的……
“血壓穩定了，不過真的有低鉀。”
“這個病人補了這麼多血怎麼會低鉀呢？”麻醉醫生看到了快速電解質回報後，百思不得其解起來。
“方教授的老婆以前也是麻醉科的，他這個人，不能以常理來看待，天賦非常強。”
“你說我們吧，一個專科都學不過來。”
“你們麻醉科，方教授不也打了一杆子麼？就我們醫院麻醉科的頂級技術分離麻醉，就是方教授踢館踢出來的。”宋毅說。
這個麻醉醫生應該是新來的，至少是在方子業研發‘分離麻醉’後來的。
“啊？”麻醉醫生的表情顯得有點智障。
沉默繼續！
……
“師父，你就出來了？”胡青元看到方子業時，不免錯愕難信。
“走了，回去了。”
“對了，青元，你等會兒和蘭天羅一起出去吃點東西，我和我爸媽他們點外賣就好了。”
“等下如果你有空的話，打車帶我爸媽去買下菜，我把你師母家的鑰匙給你，我爸媽要過去做飯。”
“嗯，可能還要去一趟江邊，他們養的雞鴨關在那裡的。”方子業說。
這就是房子多的好處了。
哪怕是在本院區找李教授做手術，在這邊住院，附近也有房子可以做飯。
家裡養的雞鴨，都是爸媽從老家帶來的鄉雞種，鴨子是恩市那邊的麻鴨……
“好的師父，沒問題。”胡青元乖乖點頭。
“也就辛苦你今天一天，也許也不用你去，天羅會去的。”
“要是天羅去了的話，你去一趟試驗室，把我的電腦帶過去，電腦裡的文件你也熟悉，拿給聶明賢他們看。”方子業又交代。
“師父，你不用擔心，試驗室那邊在正常運轉着的。”
“聶教授在療養院裡還有手術，得很晚纔回。”
“倒是師父，廖教授最近又做了兩個動物系，又可以掙一大筆錢，他說等你回去之後再商量怎麼分錢。”
“動物模型是真掙錢啊？難怪廖教授有錢啊！！！”胡青元感慨。
動物模型爲什麼掙錢呢？因爲臨牀的新手術只要開展，理論上都要先進行動物試驗。
目前之所以沒有這樣的硬性規定，就是因爲動物模型製作不出來，所以有些新手術的研發，其實是步驟缺失的，不夠嚴謹的。
但如果有人可以製作動物模型，那就是各個團隊的絕對香餑餑！！！
學習和科研進度也該循序漸進，更加符合倫理學。
“廖教授是有錢，可他也有自己的遺憾，就是他沒辦法享受治病救人的快感。”
“人生就是這樣，總會有遺憾的地方。”方子業說。
胡青元已經把車開出了停車場，這會兒嬉笑道：“師父，你現在的寂寞和遺憾是不是太無敵了，所以都在臨牀中找不到什麼興趣了？”
“我的意思是，除了研發新術式和新病種的治療，不管哪一種急診手術，其實對師父你而言，都是單純的工作。”
“而不是熱情！！”
無敵是多麼寂寞，這句話真正可以體會的人極少。
會當凌絕頂，一覽衆山小。
可也有一句，嫦娥應悔偷靈藥，碧海青天夜夜心。
無敵的第一天很開心，搶救生命的第一天也很開心。
第十天，第一百天。
所有的事情變成了任務後，就會倦怠。
方子業扭了扭脖子：“你先別擔心你師父的心理問題，你先在某個角度能達到你師父的層次，真正體會過後，你再來開解我。”
“你小子，心還挺細。”
方子業真這麼想……(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