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寧哥，門診那邊來了個老家的親戚，我帶他找了下門診，就稍微晚了點。”
“姚總他們是不是都已經休息了？”方子業看到董寧時，面帶歉意。
不過方子業並不是在找理由，是真的有老家的親戚來找他了，算起來是方子業的隔房二姨。
二姨的父親是方子業外公的親兄弟，她嫁得稍微遠了點，可以前去外公家拜年的時候也有見到，生病的是二姨家的孫女，十歲左右。
小女孩的病不是骨科的，但方子業還是給她做了個比較詳細的檢查，然後帶着二姨與‘表親侄女’去了普通外科。
具體的情況沒有具體的檢查結果不好猜測，但應該是消化道的問題。
這親戚不算近，但也不算太遠了。
……
董寧客氣回道：“方教授，沒關係的，大家都是成年人！都有沾親帶故的親戚，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其實這邊的數據都已經展示給Hikma公司的耐爾工程師，他說我們的仿製改良藥物，比現有的萬古黴素的有效性更強、更靈敏！~”
“當然，我們給過去的數據也比較詳盡。”
“方教授，你也知道，萬古黴素是由米國的禮來公司於1950年於土壤樣本中分離而出，由1956年應用於臨牀中的耐青黴素金黃色葡萄球菌。”
“但上個世紀八十年代後，禮來公司就不再生產原研藥，目前的萬古黴素都是‘仿製藥’，比較高端的仿製藥企主要是收購了Hospira獲得萬古黴素仿製藥業務的輝瑞！”
“禮來已於2005年將萬古黴素品牌權出售給飛利浦（現屬輝瑞），但仍是工藝專利持有者。”
“目前其他公司的萬古黴素都屬於變種仿製品，Hikma公司是英國最大的醫藥公司，也有自己的原研藥業務。”
“如果不是這一次我們的萬古黴素製備的療效可勝過禮來、輝瑞公司的四成以上，Hikma公司都未必願意與我們來詳談。”
“方教授，還有一個背景我們必須要了解，藥品爲英國第一大類出口商品！”
方子業聽了，問道：“董哥，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我們華國的浙省醫藥是不是也是萬古黴素的原材料大供應商之一？”
“對！~”董寧點頭，“我們浙省醫藥說他們供應的市場佔了全球的百分之二十五，也是特別牛的。”
“當然，我們也已經與浙省醫藥聯繫了。”
“正所謂，商業就是我爲了利益，如果我們可以吃得下這些原材料的話，他們還可以節省很多運輸費用，所以我們從浙省醫藥拿到的原材料價格可以更便宜些！~”
“浙省醫藥的萬古黴素原材料業務也只是他們的業務之一。”
“這一次，浙省醫藥的劉博士也來了我們試驗室。”
華國的醫藥企業，更多的就是仿製藥、原材料業務，並不是公司不想開發原研藥，追求更高的利潤，而是搞不出來。
現下，方子業帶隊下，把仿製藥的藥效要高出原研藥，那這就是巨大的市場份額。
方子業不必去理會怎麼賣出去，他只要把產品做出來，相當於是技術端。
“英國的牛津大學還是很利害的，通過CRISPR基因編輯改造萬古黴素結構（2017年《Nature》），增強對VanA型耐藥菌的殺傷力。”
“帝國理工學院又拿到了納米脂質體包裹萬古黴素的專利。”董寧又說。
方子業輕輕點頭：“英國是發達國家，醫藥本來就是他們的優勢產業，和他們談判的時候，我們肯定會佔不少的劣勢。”
“萬事開頭難，我們不要想着佔很多很多便宜，最主要的就是要打開這第一步，哪怕舍財打開市場都是好事。”
“這些商業的事情我不懂，就只能交給專業的人去運營了，我這一次主要是和Hikma（希瑪）公司的技術工程師進行仿製藥療效的探討。”
“耐爾工程師願意在工作之餘見我嗎？”方子業問。
董寧一聽，馬上眼神一亮：“當然願意的，方教授。”
“你是不知道，這個耐爾工程師在聽說了你的履歷後，就差點變成了你的狂熱粉。”
“他給我說，他最大的願望就是成爲doctor，只可惜造化弄人，現在的他成了一個醫藥研發人員。”
“耐爾工程師說最佩服的就是敢於對未知病種進行挑戰，且成功的victor！”
方子業沒去過英國，但去過米國留學。
在留學的時候，方子業也的確受到過優待，就是那優待太優了，要方子業放棄國籍，正式地加入到美國的實驗室，甚至可以特聘爲實驗室的顧問。
方子業沒答應，所以實驗室不允許方子業參與核心機密工作。
米國這樣的地方，怎麼說呢？
好處就在於“能力至上”，你只要有能力，會有很多人追隨和崇拜你，但壞處也是這樣。
如果你沒有能力，那麼你死在路邊，都可能沒有誰會可憐你。
做專業的時候，你要是能力不夠，其他團隊成員會‘奚落’你，甚至覺得你不配在裡面工作，會把你趕走的。
絕對的幕強，是扎進了別人骨子裡的。
而在華國，也有一定的幕強心理，但是個人能力之外的‘人事關係’，會比國外的氛圍更加濃厚些。
甚至有些時候，你就算是有能力，也未必能有一條通天大道留給你。
方子業很快就看到了那位叫耐爾的工程師，長相高大，皮膚白皙，整個人看起來頗爲優雅有風度，西裝革履，打着領帶，還噴了淡淡的香水，很符合英國的‘紳士’風度。
反觀方子業這邊，就沒那麼正式了。
方子業與耐爾、劉博士等人握手後，歉意說道：“耐爾工程師，我個人比較喜歡休閒裝，這樣會讓我在看病、手術的時候更加自由。”
耐爾笑得很紳士，姿勢優雅：“當然，像方教授您這樣的頂級外科醫生是有自己的絕對穿衣自由的。”
“任何會影響你治療質量的因素，都該爲你的工作而讓路。”
“不僅限制在穿衣服這件事上。”“對了，方教授，我聽劉博士和姚廣工程師講，方教授您已經研發了許多新病種的治療，不知道方不方便讓我看看這些手術錄像？”
“方教授，希望這不是一個很冒昧的提議，畢竟我很想成爲一個專業醫生，雖然我未能如願，但我的一個小愛好就是看一些不可思議的手術！~”
耐爾的表達非常直接，也全憑自己的愛好。
或許，他已經認可了萬古黴素仿製藥的療效，現在所做的，都是在專業討論之外的‘人情世故’！
這個提議其實是有點不禮貌的。
方子業則開玩笑說：“當然可以，如果耐爾工程師您願意的話，您可以註冊成爲我們華國醫學會的成員，用您的賬號和密碼登錄後，就可以去官網上下載一些手術看了。”
“當人，下載觀看教學手術可能是要收費的。”
耐爾不覺得這種提議有什麼古怪：“方教授，是華國醫學會的官網麼？”
方子業見耐爾如此耿直，便道：“耐爾，我剛剛的提議只是一個玩笑，我錄製的手術視頻旨在教學，任何想要觀看學習的人，都是可以看的。”
“不必付費，可能你沒有我們華國的電話號碼，註冊起來會比較麻煩。”
“我可以給您提供一個賬號密碼，裡面已經有購買的素材，您可以下載下來後，回去再慢慢觀看。”
“我們現在要討論的，應該是我們研發的‘仿製藥’療效相關的問題。”
“耐爾工程師，不知道您看過了我們的那些數據後，有沒有覺得有需要修正的地方？”方子業也是言歸正傳道。
耐爾淺淺搖頭，客氣說道：“方教授，您絕對是比我更加專業的科研學者，您展示的數據、流程、表達的圖案等，比我能展示給您的都更加精準。”
“毫無意外，您團隊給我準備的那些材料已經超出了我們的預期，甚至讓我覺得不可思議。”
“不過，我們回去之後還要進行多次複覈，必須要多次能重複出相應的藥品生產工藝後，才能夠確定這種藥物的最終療效。”
“當然，其中的核心工藝或者關鍵的專利，方教授您需要派團隊的成員過去親自操作與教學……”
“不過，這份數據裡面，我們團隊還是發現了五個頗爲疑惑之處，希望方教授您可以解析一二。”耐爾表示得頗爲隱晦。
耐爾緊接着指出了五個點，其中三個點是表達失誤，另外兩個點還真的是比較低級的筆誤。
一一都耐心地處理和解釋完後，方子業覺得很不好意思：“耐爾，非常抱歉，這是我們的失誤。”
“主要是這些基礎數據太多太雜，所以我們未能及時發現。”
“爲了表達我的歉意，我想邀請耐爾您一起共進晚餐，不知道是否有這樣的幸運呢？”
方子業是真的不太喜歡英語溝通和交流的方式，但耐爾不懂中文，他也只能用英語了。
“（當然！）Sure！”耐爾用很確定的語氣回道。
溝通相當順利，倒是有些出乎方子業的意外。
耐爾工程師這次過來，只是爲了驗證仿製藥的療效，至於專利該怎麼分配，市場要怎麼瓜分，這都是後面的事情了。
這一次，僅僅就只是方子業爲了能夠常規地獲得耐爾所在公司的‘專利’授權，讓他們可以光明正大地產出這個產品，甚至還擁有一定的自主銷售權。
於希瑪公司而言，不來佔華國的市場，但有更好的萬古黴素去搶佔其他市場，也能夠勝過米國的輝瑞公司。
如果擁有更好療效的藥物，希瑪公司還幹不過輝瑞公司的話，那希瑪公司也可以不用在業內進行玩耍了。
……
耐爾非常注重就餐的禮儀，刀叉都是輕拿輕放。
不過，耐爾也沒有掩飾自己對方子業的崇拜，就着方子業之前的課題追問了不少的細節。
在方子業說到一些關鍵部分時，耐爾甚至忍不住拍手而贊！
“方教授，您真是上帝派來的醫學之光，至少也是醫學領域內的聖子之一。”
“全世界那麼多醫學天才，您一定是最耀眼的天才之一。”耐爾道。
世界很大，醫學領域也比較廣，方子業如今的成就固然耀眼，但也還沒有到別人見方子業如一粒浮游見青天的層次。
就現世中，在其他專科，也有不少的團隊也達到過方子業團隊平齊的高度。
比如說動物心臟於人體移植、動物血管制備材料人工血管等臨牀課題，都是非常有臨牀意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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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你的誇獎，我只是比較幸運地發現了這些原理，它們原本就在那裡。”方子業略謙虛了幾句。
耐爾則道：“方教授，我聽姚廣工程師說，您同樣擅長器械改良與研發，比如說最近外科、急診最熱門的微型循環儀，就是方教授您帶隊研發的？”
“目前的專利授權也是在方教授您這裡？”
“不知道方教授有沒有興趣將這個儀器的製備工藝轉讓給我們希瑪公司，我們一定會給出一個非常地道的價格！~”
“方教授，您也知道，世界很大，有太多的國家和地區需要這種微型循環儀了。”
“僅靠華國目前的產量，供應鏈依舊太過於狹窄，還有後續的維修、養護等問題，這不是一個小公司可以單獨承載的。”
“我們希瑪公司有成熟的器械研發團隊，有成熟的市場，有成熟的需求方……”
方子業聽了，眉頭一皺：“親愛的耐爾，目前這個微型循環儀的商業運作，我都是授權給了我們國內的‘廣白集團’，如果有商業相關的合作，貴公司英國去找他們。”
“我不涉及商業，我只做手術，只看我的病人，只對我的病人和課題負責。”
“心無旁騖，病人才可以被治癒。”
耐爾點了點頭，舉起了紅酒杯：“方教授，您一定是一個偉大的教授，成爲您的病人，將是患者的幸運。”
“您的存在，也是很多人的幸運，這個世界因爲有你，變得更加開朗。”
國外的人，也會人情世故，而且更加‘肉麻’！
方子業與耐爾碰了一杯，回道：“我們都有權利，也應該開心、健康地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