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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秋水絕一直是陰冷冰寒的,但是流霜還從來沒有看到過他如此憤恨的
眸光。他抱着琴,就好似抱着摯愛的寶貝一般。
“你那雙手,還不配碰它!”他冷冷地吐出這句話,抱着琴,緩步走了出
去。
流霜撫着疼痛的頭頂,才明白方纔是秋水絕拽着她的頭髮,將她摔了過來
。手指尖一陣銳疼,流霜默默地從衣服上撕下一塊布條,將手指細細包紮起來
。
夜色降臨,山間的夜不比平地,極是沁冷。秋水絕自從方纔威怒之下走了
之後,就不見影蹤。
流霜又冷又餓,屋內就連一口茶水也沒有。喊了幾聲,偏偏外面的侍女好
似聾子啞子一般,根本就不把她的話當回事,竟無一人吭聲。
很顯然是得了秋水絕的命令,不打算理她的。流霜知道再喊也無用,便住
了口。
這莫不是秋水絕折磨自己的方式,要把她凍死餓死渴死?
所幸那張牀榻上,還有一條薄薄的棉被,流霜躺在榻上,湊合着睡了一夜
。這一夜睡得自然是極不舒服的,次日醒來,竟是渾身痠痛。
捱到了晌午,終於有人過來開了鎖,一個侍女過來傳話,道:“宮主傳白
姑娘過去!”
流霜隨着傳話的侍女,向正屋走去。
正屋內佈置的陽剛而簡潔,地上鋪着一塊*皮,上面擺着一張紅木小几
,小几上擺滿了幾味素淨小菜,還有幾道山珍野味。
秋水絕身着一身素色白衫,跪坐在小几前,烏髮用簪子鬆鬆箍着,看上去
極是悠然閒雅。
他已經摘掉了臉上的鬼面具,帶了一塊黑皮半罩面具,露出了線條優美的
下巴和薄薄的脣。
流霜倒是沒想到陰冷的秋水絕穿了素衣,竟也會這般素淨優雅。
自從遭到秋水絕刺殺後,流霜對秋水絕的傳聞也聽說過一二。
只因他經常帶着一張鬼面具,無人見過他的真容,關於他容貌的猜測,謠
言最多。
據說他生的貌醜無比,且臉上生了無法醫治的爛瘡。也據說,他是一個貌
美如仙的美男。
當然,流霜覺得後者還比較靠譜,因爲此刻從他線條優美的下巴和形狀完
美的脣來看,他決不至於是貌醜無比的。
看到流霜進來,秋水絕擡起臉,冷冽的眸光從流霜身上淡淡掃過。
“過來吧,爲本宮主佈菜。”他語氣冷冷地說道。
流霜良久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自己,叫她爲他佈菜,這意思是要她伺候他
了?流霜自然是不願的,但是眼前之人是誰?殺人不眨眼的秋水宮宮主,殺死
她豈不是如同捏死一隻螞蟻。她自然不會傻到要去找死。
一言不發地走了過去,爲他斟滿酒。再拿起竹筷,站在他身畔等着,看到
他的目光掃向哪道菜,便慌忙爲他將菜夾了過來。
流霜自小沒伺候過人,這察言觀色,眼疾手快的活,做起來還真是累。動
作稍稍一慢,秋水絕的竹筷便毫不留情地朝着流霜的手抽去。
一抽下去,玉手上即刻便腫起一道血痕,火辣辣地疼。
不過就是動了動他的琴,就這樣狠絕地對待自己,真不愧是秋水宮的宮主
。似乎因爲她的手動了他的琴,就要將她這雙手廢了一般。
那把琴真的有那般珍貴嗎?
流霜咬着牙,忍着手上的劇痛,繼續爲秋水絕佈菜。 шшш▪ttκǎ n▪CΟ
秋水絕雙眸微眯。望着流霜眸中的倔強之意,心底深處好似有一根弦悄悄
撥動了一下。
這一餐吃的極是冗長,流霜不禁忍着手上的疼痛,還要忍着腹中的飢餓,
從昨晚到現在還沒用過飯,但,面對着滿桌的美食,卻只能欣賞不能吃,這樣
的煎熬也是令人難受的很。
終於用罷餐,早有侍女端來了水,秋水絕飲了一口,漱了漱口。站起身來
,躺在了窗邊的軟椅上閉眸養神。一個侍女靜靜地站在他身後爲他捶背。
秋日的豔陽從窗子裡泄入,照在秋水絕的面具上,面具後的睫毛顫動着,
竟是細密纖長。就在流霜以爲他已經忘了自己的存在時,他卻忽然冷聲開了口
:“把這個女子關回西屋去!”
兩個裝束幹練的侍女走了過來,對流霜冷然道:“走吧!”
這一走,恐怕又將是一日見不到秋水絕,那些侍女們沒他的命令,也不敢
給她飯吃,她或許真的會被餓死的。思及此,流霜輕聲道:“宮主,您千辛萬
苦擄了我來,不是打算將我餓死吧!”
秋水絕睫毛一揚,睜開了那雙墨玉般的黑眸,脣角輕扯,邪邪笑道:“我
倒是忘了,你還沒吃飯呢。既是如此,本宮主就將這些飯賞給你了!”
幾個侍女正在收拾秋水絕吃剩的殘羹冷炙,聞言,暫停住了手中的動作,
有些憐憫地望着流霜。
“你們將飯給白姑娘端過去!”秋水絕淡笑着說道。
一個綠衣侍女端起一隻大白瓷盆,向流霜緩步走去。到得流霜面前,靜靜
站住,一雙清秀的眼眸同情地望着她。
流霜斂眸一看,這是方纔盛着湯羹的大瓷盆,裡面不禁盛着剩湯冷菜,還
有幾根秋水絕啃剩的骨頭。
秋水絕竟讓她吃這個?
流霜擡眸,冷冷瞧着秋水絕。只見他一副饒有興味準備看好戲的樣子。
那綠衣侍女見流霜沒有接碗的意思,便彎腰將瓷碗放在了地上,這情景,
竟似是在喂狗。
流霜斂眸,只覺得胸臆間一股怒氣在上升,士可殺不可辱。她咬了咬牙,
恨恨地盯着秋水絕。
“不想吃?”秋水絕饒有興味地看着她,揮揮手道:“既是如此,就端下
去吧!你們都退下吧。”
那些侍女們陸陸續續退了出去,秋水絕挑眉望着流霜道:“我們秋水宮從
來不養閒人,要想吃飯,也要憑本事的。這樣吧,自今日起,你就做我的侍婢
,總少不了你的飯吃,怎樣?”
流霜明白秋水絕的意思,不就是要折磨她麼?這她還能忍受,目前她還不
想死。
“侍婢也是人,如果宮主能將流霜當人看,做侍婢也沒什麼不可!”流霜
淡淡說道。
“妙極,既是你同意了,就先爲本宮主洗洗腳吧!”秋水絕說罷,伸直了
腳,將腳搭在凳子上,擡眸望着流霜冷聲說道。
還不到晚上,洗什麼腳,明擺着是折磨她。流霜忍着心中的不甘,淡定地
走了過去,將秋水絕腳上的絲履褪了下來。又端起盆子,到院內蓄水的甕裡舀
了些涼水,和熱水摻在一起,端了過去。
試了試水溫,正好,纔將秋水絕的腳挪了進去。
手上的紅痕本就很疼,一沾水,更是疼得厲害。流霜忍着痛,爲秋水絕洗
腳。
秋水絕低頭,望着流霜的清亮的烏髮,心中一顫。
他本不是刁難屬下的人,可是,在面對這個倔強的女子時,不知爲何,內
心總是有一種不可抑制的悸動,這讓他極是惱恨。
她不過是他手中的一個棋子,她竟敢動公主的琴,竟然---攪亂了他的心
。
而此時,她低着頭,忍着手上的劇痛,爲他洗腳。從他這個角度,他可以
清楚地看到她優美的側臉,微顰的峨眉,以及那一截如玉般柔美的頸。
心口忽然好似被堵住了一般,他狠狠一踢,盆翻了,水灑了一地。
“會不會洗腳啊,滾開。”他冷冷說着傷人的話。
外面的侍女聞聲走了進來,秋水絕冷聲吩咐道:“爲她弄點飯吃,免得停
屍在本宮主的院子裡。”
“走吧!”幾個侍女冷冷對流霜道,她們還從來沒有見過宮主發怒,印象
裡,宮主雖然爲人冷然,但是待她們這些屬下還是極好的。不知這個新來的女
是何等身份,怎麼惹得宮主如此惱怒。
是夜,一燈如豆。
流霜坐在西屋內,撫着手上道道傷痕,心內有些淒涼。
她有逃出去的可能嗎?難道她真的要死在這秋水宮!
從藥囊裡拿出金瘡藥,敷到手上的傷痕處,方纔傷口浸了水,若是不敷藥
,只怕是要化膿的。
流霜熄了燈,默默坐在室內。明月掛在天邊,爲室內灑了淡淡的月色,好
似鋪了一地清霜一般。
寂靜的院內,忽然響起了孤鳳悽鳴的聲響。
流霜一驚,透過窗子向外一望,卻見院內清光流瀉。
灼灼月華下,寒光四溢,有影無形的劍氣在院內繚繞着。一抹清影在院內
飛躍着,原來是秋水絕正在院外舞劍。月色下,行雲流水般的劍影將他緊緊裹
住,令人幾乎看不到他的身影。
流霜雖不懂武功,但是秋水絕的劍法,卻能感受到他心內一定有着深深的
鬱結。
劍影縹緲如狼煙一抹。他的劍法極是精妙,劍氣卻如清霜寒冰,冷意沁人
。院內層開的花,在劍意肆虐之下,一縷縷微紅四散開來,帶着說不出的淒涼
紛紛落下。
各人自有各人的愁。
流霜輕輕嘆息一聲。
卻不想秋水絕大約是聽到了流霜的嘆息。忽然縱身一躍,落英繽紛裡,劍
氣如虹,帶着一抹冷意,只向流霜所在的窗口刺來。
流霜嚇了一跳,怎麼也想不到秋水絕會向她刺來,若是這一劍刺中,她還
焉有命在。急急想要向後退去,但是還沒有挪動腳步,秋水絕的劍已經到了。
秋水絕的劍太快,帶着雷霆之勢,劍刺破了綠紗窗,直直向流霜的咽喉逼
來,一時間流霜根本就沒有躲過的可能。咽喉處甚至感受到了劍氣帶來的冷意
。
秋水絕終於要殺她了嗎?在這樣毫無預警之下。
但是,那劍卻沒有真的刺中流霜,而是在她身前一寸處生生頓住。
流霜瞪圓烏眸望定他,月色下,他的一雙黑眸格外亮,瞳仁中,隱隱有着
一抹冰寒冷峭的神色。一剎那間,流霜忽然感到了這雙眼眸的熟悉,在哪裡,
在哪裡曾經見過啊。
流霜定定站着,一動也不動,若是一動,引發了他的魔性,她還焉有命在
。
四目怔怔望着,秋水絕眸中的寒意漸漸消散,取而代之的是複雜的神色。
正在怔愣間,身後忽然響起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
“宮主,長公主的貼身侍女求見!”一個侍女在秋水絕身後稟報道。
秋水絕的手顫了顫,劍從流霜身前緩緩移開,他收劍漠然轉身,冷聲道:
“傳她進來!”
流霜驚魂未定地撫了撫胸口,只覺得一顆心跳動的厲害。待心情終於平復
時,她才知,自己終於又撿了一條命。
擡頭向窗外望去,卻見一個侍女匆匆走了進來,到得秋水絕跟前,畢恭畢
敬施禮道:“拜見宮主。長公主要見宮主,說是有要事相商!”
秋水絕細心地將劍插到了劍鞘內,淡淡道:“知道了,這就過去!”
長公主?還是長宮主?
流霜不確定自己聽到的到底是哪一個?但是,從秋水絕的神色看來,很顯
然,他對這個人是極其尊敬的。
難道秋水宮有兩個宮主,因爲那個年長,是以叫長宮主?
若是有兩個宮主,爲何江湖上從爲聽說過另一個宮主的存在?
“好生看着她!”秋水絕冷冷地命令着,轉身隨着那名侍女走了出去。
流霜走到室內的牀榻上,躺了下來,腦中閃現着方纔秋水絕的眸光。
冰寒,冷然,帶着一絲狡黠和*,是誰的目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