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很大,從不缺神神鬼鬼傳言之地。
就和當初玉珠山莊外的墳山經常鬧鬼,說是有會到處走路的稻草人一樣,結果經過屠魔大會和青龍之變等大小血戰之後,死了更多人,反而安寧了下來。
這青玉崗也是個鬧鬼地,而從那酒肆中人的表現來看,這裡確實有怪異。
畢竟這一路走來,段雲和小音都發現他們身後跟着“尾巴”。
這些“尾巴”,估計有白襪教的探子,更多的則是看戲的江湖人。
因爲誰都知道,段少俠過處,少不了洗滌天地的腥風血雨,那就代表着有熱鬧可看。
是的,出道至今不過兩年半,段少俠可是弄出過好些個大場面,可讓不少嗜血觀衆一本滿足。
他剛剛在青州犯下大案,呸,他剛剛在青州血洗了一番罪惡,再加上有人推波助瀾,自然是全場最亮眼的崽。
放在前世,他是活脫脫的頂流。
段雲已習慣了這種如黑夜中的螢火蟲般的高調。
可這事怪就怪在,他們一進這青玉崗的林子,後面就沒人了。
這無不說明這裡面真的可能存在兇險。
身爲江湖中人,哪有連熱鬧都不看的。
連這點膽量都沒有,你們當毛的嗜血觀衆。
這時,那酒肆的一名隱藏的嗜血說書人看着段雲騎着小音離開的方向,已然想好了名字。
“段老魔懼怕我青州高手,不顧蛇妖危險,連夜逃離!”
“這無不證明老魔大殘!”
“真的大殘!”
這青玉崗內,多的是斷崖竹林。
有些竹子的根系露在泥土外,如一條條扭曲的蚯蚓。
隨着天色變暗,風一吹,竹林便發出沙沙的聲響,彷彿有無數蛇在吐信子一般。
小音和段雲的酒意一下子醒了大半。
不得不說,即便擁有了不俗的武力,段雲也不得不承認,根植於人類的那種恐懼基因一直存在。
老實說,這竹林斷崖,地上落葉堆積,很容易讓他想到恐怖片的場景。
更準確的說,是那種老式殭屍片的場景。
走着走着,段雲忽然扯了一下小音的雙馬尾,擡頭看去,說道:“那是什麼?”
小音跟着往上望去,只見旁邊的斷崖上,真的放着一個東西,忍不住疑惑道:“箱子?”
段雲補充道:“我怎麼感覺還是一個寶箱。”
這寶箱雖說是在斷崖上,可是高度並不高,旁邊的一棵歪脖子野樹的樹枝甚至能夠到那裡。
這裡位於青州和渝州的交界地,這條路也算是抵達渝州的一條捷徑。
這路夜晚沒人走,可白天走的人卻不少。
這麼大一口箱子放在這裡,就沒人拖下來看看?
這讓段雲想起了兩次水中的箱子,於是毫不意外的,他的好奇心又起來了,心頭跟有貓爪抓一樣。
於是段雲說道:“這麼大一個寶箱,怎麼沒人去開。”
小音忍不住吐槽道:“這種箱子你也想開,你有毛病吧?”
即便身爲一個剛入江湖沒多久的菜鳥,可小音卻不是什麼都不懂,就連她都知道這種箱子一般不能開。
這一看就有問題!
段雲問道:“你難道不想開?”
“不想。”小音斬釘截鐵道。
段雲斬釘截鐵的說道:“那你去開。”
這不是商量,是命令。
甚至對她一個坐騎來說,是主人的任務。
小音心裡咒罵了段雲全家十八代,可還是沒敢違抗他的命運,跳上了樹,準備把這口寶箱搬下來。
隨着歪脖子樹的樹枝一陣搖晃,小音這牛馬已將那偌大的箱子扛在了身上,滑了下來。
這箱子質地極好,應該是楠木做的,上面雕刻着精細的牡丹花紋。
這時,段雲已再次騎在小音身上,示意小音開箱。
小音第一次做這種事,有一種難以言說的緊張,說道:“你能不能近一點?”
段雲說道:“再近點,那豈不是要騎你脖子上。”
小音回頭看了一眼他的襠部,說道:“我不介意,你介意啊?”
“你都不介意了,我介意什麼。”
說着,段雲已騎在了她脖子上。
有人這樣貼着,小音只覺得和段老魔已近乎合二爲一,進而更多了些安全感。
“安心開吧,我刀劍雙絕護着你呢。”段雲鼓勵道。
上次開箱還是上次,而這種帶着開箱驚喜的刺激感還是有的。
照理說,青玉崗的夜晚很是邪門,只有段雲和小音兩個不怕死的。
可這個時候,又多了一個人。
那位嗜血說書人想找到更多有關段老魔的黑料,也一咬牙進了山。
天上掛着一輪毛月亮,竹林裡帶着一股透骨的寒意。
這位說書人已尿了兩次,這次還想尿。
他從小腰不好,腰上還插着一根江中派神醫的蘆葦管,用來漏尿的。
他不該這麼操勞,可爲了把段老魔置於死地,爲了嗜血說書門的榮光,他堅決要這般做下去。
又走了一段路後,說書人頓住了腳步,趴在了一簇竹子後。
他看到人了!
咔嚓,咔嚓。
這箱子的蓋子邊緣塗着某種油脂,黏得很緊,要不是小音天生神力,恐怕還真不好打開。
這時,箱蓋子已被抽開了一線,小音的手一下子停了下來。
緣於這個時候,兩人透過箱子的縫隙,已看到了一雙鞋。
紅色繡花鞋。
繡花鞋在毛月亮慘白月光的映照下,如血一般鮮豔。
“女人?”
“也下頭嗎?”
段雲腦海裡第一時間浮現的是下頭櫻。
小音忍不住扭了扭頭,可脖頸正被段雲夾住,扭得不明顯。
她不禁商量道:“還開嗎?”
這樣一雙紅色繡花鞋,即便她一個剛出道的坐騎也感到有點驚悚。
“繼續。”
段雲下令道。
迫於主人的任務,小音只能繼續開箱。
段雲忍不住生出一種驕傲的感覺。
要知道上次弄開出沈櫻的箱子時,還得他親自動手,如今他也算有了點家底,有人代勞了。
不得不說,這箱子和上次開沈櫻時有異曲同工之妙,都給人一種陰森可怖之感。
小音一咬牙,乾脆力大飛磚,一把將蓋子抽飛了出去。
於是箱子裡的東西露出了真容。
真是一個女人。
“又是女人。”段雲嘀咕道。
這女人一襲如血紅裙,肌膚慘白,冒着絲絲縷縷的寒氣,難分生死。
更惹人注目的是她全身上下纏着紅繩。
這紅繩將她肌膚勒緊,像是怕她掙脫一般。
小音連退三步,說道:“這是殭屍。”
“這麼漂亮是殭屍?”段雲迴應道。
你說她是豔屍或者紅衣女鬼,都比殭屍靠譜。
“她身上的線是符線。”小音說道。
玉觀音曾經奸人無數,印象比較深刻的,往往還會寫日記,以及念給她的那羣女兒聽。
小音是最先有意識的,於是聽過這說法。
那是她孃親帶回了阮陵一位黃家公子,而那公子即便是被迫的,可也愛上了美麗的玉觀音。
他將所知的一切,包括黃家的功法和走屍之術全部告知了玉觀音,想感動她。
可最終因爲長相不是特別出衆,沒有被玉觀音做成標本。
小音也藉此聽到了殭屍的說法,殭屍分許多種,大多認爲水火不浸的綠毛殭屍或格外不詳的紅毛殭屍最爲可怕。
而這種必須用符線五花大綁的,往往是紅毛殭屍的前身,本身就不詳。
這種玩意兒即便沒有長出一身不詳紅毛,那也是挺恐怖的存在。
“是嗎?”
這時,段雲反而從她脖子上下來了,湊了過去。
小音只覺得脖頸處充滿的感覺消失了,還有點空落落的。
聽到這漂亮的女屍竟然是殭屍,不是沈櫻那種下頭女後,段雲反而有些失望。
這箱子不行啊。
開出的東西不行。
隨即,他發現這女屍身上的紅繩確實有問題,勒在那蒼白的肌膚上,會留下粉末般的紅痕。
而這根紅繩最粗的地方是在脖頸後方。
段雲把這女屍扯起來了一些,發現那紅繩竟是從她脖頸的肉裡冒出來的。
只見肉線交界處,還有三枚銅錢。
隨着她對女屍的屍體一晃動,那三枚銅錢竟在紅繩上旋轉起來,發出“泠泠”聲響。
小音面色一下子就變了,說道:“完了!壓命錢動了!”
幾乎同一時間,只聽見啪的一聲脆響,紅繩繃斷了,三枚銅錢如飛鏢般疾射而出。
段雲手一伸,將銅錢全部沒收。
而這個時候,箱子裡的女屍已睜開了眼睛,張開了嘴巴,露出了鋒利的獠牙。
段雲發現,她身上真的浮現出了一些淡淡紅毛,佈滿不詳味道。
唰的一聲,一道紅影掃出。
段雲提刀一擋!
只見那是殭屍的爪子,力氣大得出奇,即便段雲拿刀的手都有些搖晃。
不愧爲傳說中的紅毛殭屍,力道竟還在天生神力的小音之上。
咚的一聲,女殭屍破箱而出,整個人一彈一彈的,向段雲擊來。
段雲一個翻身,使出一記“心有靈犀夾”,徑直夾住了女殭屍的腰身。
這一下,女殭屍極速彈跳的身體竟慢了下來。
只是慢了下來,並沒有停止,這皆是因爲對方是殭屍,氣機本就和人不一樣,不容易鎖死。
這一刻,不管是躲在竹子後的嗜血說書人,還是小音都對這畫面感到震驚和恐懼。
嗜血說書人頭皮發麻道:“這段老魔真不是人,連殭屍都敢奸!”
不過同時他也很興奮,緣於傳聞中不詳的紅毛殭屍,那是傳聞中鎮壓江湖萬古的人物後代,段老魔恐怕也討不到好處。
這時,只見段雲身形一個旋轉,已騎在了女殭屍的脖子上。
他雙拳一個夾擊,轟在了女殭屍的太陽穴上。
以他炮彈般的拳力,就是厚鐵塊也被轟碎了,可殭屍的腦袋卻堅固無比,沒有被轟碎,傳出陣陣震盪聲響。
之後,女殭屍雙手上抓,段雲扣住了她手腕。
雙方一下子陷入了角力的狀態。
段少俠喜歡做的,就是在對方引以爲傲的地方打敗對方。
這女殭屍力大,他段少俠的大肌霸就不發達了?
一時間,女殭屍竟無法掙脫段雲的束縛,於是激動的跳了起來。
它跳起來是上下直線,頻率極快,段雲竟生出了騎“爸爸的爸爸叫爺爺!”類似的感覺。
這時,山壁的上方,幽幽探出了兩顆頭顱。
兩顆女人的頭顱,姿容也是漂亮。
她們的頭上分別扎着釵子,一枝是銀白蛇模樣,一枝則是碧青蛇。
看到這一幕後,兩女人同時吐出舌頭。
只見她們舌頭轉動,格外靈活,宛若蛇信子一般,露出嫵媚神色。
“姐姐,今晚好熱鬧啊,竟有傻子敢動那箱子。”
“小青,待會兒他要是被咬變成了殭屍,我們就拿他當作玩具吧。”
“殭屍玩具,姐姐你玩得好花啊。啊,他好大力。”
嗜血說書人一直處於高度戒備的狀態,也注意到了這兩個女人的臉。
青白蛇妖!
前有紅毛殭屍要他命,後有青白蛇妖躍躍欲試。
段老魔要亡啊!
嗜血說書人一臉狂熱,激動得腰上的蘆葦管都噴出了一串尿液。
小音看得心驚膽顫,說道:“要接力嗎?”
這話一出口,她就後悔了。
這段老魔如今遇到麻煩,她高興還來不及,甚至可以找機會背刺偷襲,自己幫什麼忙。
真把自己當他坐騎了啊!
段雲搖頭道:“不用。”
話音剛落,只見段雲雙腿一個繃緊,雙腿真氣連着肌肉如鋼絲般纏繞,使出一記絞殺!
啪的一聲重響,聲勢驚人。
本來力大無窮的殭屍竟被絞翻在地,腦袋都扭到了脖子後。
這太暴力了!
小音和嗜血說書人同時心臟一緊,暗自感嘆道。
這要是人,這種傷勢早就暴斃了。
可這女殭屍不愧爲殭屍,竟還掙扎着爬起來。
段雲一個翻身,身體半蹲,雙拳頓時化作一片殘影,如炮彈般向女殭屍腦袋砸去。
女殭屍因爲腦袋轉了一百八十度,於是想順勢咬人都做不到。
它腦袋轉瞬就被轟了五十多拳,整個腦袋都凹了下去,冒出陣陣白煙。
忽然間,女殭屍使出了大力,拔地而起,一跳就是近二十丈高。
月色下,她血色衣裙翩翩,要不是臉和屁股在一個方向,後腦袋也滿是冒煙坑洞,還有一種妖異的美麗。
這時,她彷彿忽然察覺到了什麼,一個下落,轟的一聲壓垮了一片竹子。
緊接着,就是一陣悽慘的叫聲響起。
潛伏在那裡的嗜血說書人一下子被女殭屍抓在了手裡。
女殭屍眼中一時竟閃出了智慧的光芒。
段雲見狀,說道:“我打的你,不要誤傷別人。”
嗜血說書人趕緊迴應道:“他說得對。”
話音剛落,女殭屍一口咬在了他脖子上。
一時間,嗜血說書人脖子上的血和腰上蘆葦管的尿齊飛,一臉恐懼且痛苦。
段雲見狀,憤怒道:“竟敢不聽本少俠指示,找死!”
女殭屍知曉段雲惹不過,沒有任何猶豫,帶着嗜血說書人一躍而起。
這一跳又是二十丈高。
它要走,什麼高手也留不
“火拳!廬山升龍霸!”
段雲大怒,俠火蓮綻放的瞬間,十六路奇拳連成一片,拳勁沖天而起。
恐怖的拳勁砸在俠火蓮上,頓時化作一條咆哮的火龍,向女殭屍捲去。
轟的一聲,火拳衝過了女殭屍高聳的身體,她堅硬如鐵的身軀頓時被轟碎,紛紛墜落。
其中胸口凸出的一塊落在了小音肩上,燙得小音哇哇大叫,另一塊則落在地上,不斷如陀螺般旋轉冒煙。
嗜血說書人落了下來,段雲已一把將其抓住。
段雲看着他血肉模糊的脖子,說道:“放心,你只要沒斷氣就死不了。”
作爲醫者仁心的大夫,段雲及時展開治療。
妖電貫入說書人脖頸的時候,只感覺他血液中生出了一股強大的阻力,像是要讓其血液變重。
這是受感染要屍變嗎?
有段大夫在,屍變也是被禁止的!
段雲不由得加大了力度,嗜血說書人一時抖得更厲害了。
他一時覺得自己要死了,又要活了。
可下一刻,段雲的電停下了。
嗜血說書人吐血道:“爲什麼停,不要,不要啊。”
我還沒有引導輿論把你說死,怎麼能死!
下一刻,嗜血說書人微微一低頭,就知道自己完了。
剛剛抖得太猛,把寫段老魔的黑料冊子抖了出來。
段雲看着那“段老魔懼怕我青州高手,不顧蛇妖危險,連夜逃離!這無不證明老魔大殘!真的大殘!”的字句,說道:“你是說書的吧?”
說書人一臉愁苦道:“現在改行還來得及嗎?”
段雲感嘆道:“你這屍毒沒救了呀。避免你日後變成殭屍害人,少俠這就送你上路!”
說着,又是一拳擊出,這還未屍變完成的說書人也變成了煙花。
空中,說書人死死盯着青白蛇妖剛纔的地方,用盡全力大叫道:“老魔消耗極大,大殘,大殘啊!”
而剛剛青白蛇妖所在的地方,只見那青白兩蛇妖正在飛速逃竄。
別,別跑呀!
大殘!
大殘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