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了阿洛在的帳篷，陡然間安靜了下來。
只有帳篷縫隙裡裡，偶爾透進來的昏黃火光，帳篷外，隱隱約約傳來的，靈初聽不懂的北荒土話。
但這些火光，人聲，好似全都被帳篷隔了開來，好像近在咫尺，又好像遠在天邊。
一時間，帳篷裡陷入了一片寂靜。
而就在這一片寂靜裡，有莫名的恐慌在靈初的心底滋生，蔓延，纏繞，幾乎要讓本就身受重傷的靈初再次雪上加霜，就連呼吸都有些困難了起來。
靈初並不是在擔憂自己的處境，她是想到了，與她一同，在寶殿之中，陷入聽見坍塌的那些修士。
妖族，靈初根本不在意。
算是認識的柳無意，姜衍之，餘落霞，靈初的心底還是有些擔憂。
至於剩下的赤陽道宗的弟子，還有柳無意身後，那個好像是叫做如意的女修，靈初連一句話都沒有說過，倒是隻有感慨。
當然，這些，都不是靈初最擔心的，靈初最擔心的，是詹臺師姐。
畢竟，寶殿裡那麼多的修士，只有詹臺師姐，是靈初認識多年的朋友，還是同門師姐妹。
她不知道，等她養好傷，回到東陸之後，還能見到幾個當初在寶殿之中的修士。
只怕，沒有幾個了。
想到這裡，靈初便有些惆悵，果然是世事無常。
不過，靈初又樂觀的想到，詹臺師姐，出身不凡，身上的寶物說不定比我還多，可能也沒有事，柳無意身爲千機閣的弟子，千機閣手段神秘莫測，說不定，不僅僅是柳無意，就是那個如意，可能也沒事，還有姜衍之，當年他們一同經歷過一些事情，姜衍之的實力，靈初是看在眼裡的，說不定，也會沒事。
至於浮游宮的餘落霞師姐，既然是浮游宮當代弟子的佼佼者，或許，也有不凡的手段，能夠保全自己。
靈初想着自己認識的幾個修士，儘量往好的地方去想。
有希望，總比沒有的好。
帳篷裡，靈初一動不動的躺在牀上，腦海裡思緒萬千，忽然，神識微微一動，耳中聽到一聲輕微的簾子掀開的聲音。
剎那間，靈初便收回了思緒，雙眸清透的望向帳篷的門口。
以及，門口處進來的白髮佝僂老者。
老者一身滾着花邊的白袍，頭上披着一層白色的頭巾，步履悠然的走了進來，一雙仍舊明亮的眼睛看向靈初。
“道友是來自沙河之外的修士吧？”老者淡淡的開口，說的，並不是北荒的土話，而是一口聲調圓潤的修真界官話，也就是阿洛所說的，北荒的上族話。
靈初微微皺了皺眉頭，沙河？
老者不知道有沒有看出靈初的疑惑，但卻接着說道，“沙河，便是道友們常說的魔鬼沙，我們北荒當地的居民，喜歡叫它沙河。”
看着靈初露出恍然的神色，老者笑着說道，“沙河之外，是叫做修士，道友的吧，我年少的時候曾在上族中學習仙法，從上族人的口中聽說的。”
“上族的人說，沙河之外，是一片有着高高的山，綠綠的草，藍藍的水，空氣裡，吸一口，都是靈力的仙境。”說道綠草，藍水，老者臉上還沒有什麼表情的變化，但說到靈力的時候，老者眼中閃爍着嚮往的熾熱光芒。
靈初微微抿脣，這麼說，也對，也不對。
東陸，算不上什麼仙境，只是一處普通的地界，不過，相對於北荒來說，確實像是一個仙境。
好在，老者也沒有打算得到靈初的回答，而是陷入想象裡一會兒之後，便再次開口問道，“道友，可是來自沙河之外？”
再次聽到老者的詢問，靈初眨了眨眼睛，輕而慢的點了點頭。
她並非故意慢的，而是，她的肉身條件不允許。
老者也知道靈初傷的重，對於靈初的緩慢速度並不感到慢待或是敷衍，反而，隨着靈初的點頭，老者臉上還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眼角，額頭，臉頰上的皺紋一層層綻放開來。
“聽阿洛說，道友叫做阿初？好名字。”老者笑的分外熱忱，並不提靈初這名字，是否是真名，而是直接認可了這個阿初的名字。
“我是赤水部的祭祀，叫沙恆，是赤水部唯一的修士，族裡的人，都尊稱我爲祭祀，道友可以叫我沙恆，”名叫沙恆的老者先是十分和藹親切的介紹了自己，並且讓靈初直呼自己的姓名，隨後，便露出了尖銳的獠牙，“我還在上族之中聽說過一句話，對於修士來說，因果很重要，不知道，這句話，對不對？”
幾乎就在老者話落的瞬間，靈初清透的眼底，劃過一絲暗芒。
看來，這個老者，選擇救自己，還給了族裡珍貴的靈水，所爲的目的，馬上就要揭開了。
靈初的沉默，在沙恆祭祀看來，這便是無聲的默認。
果然，沙河之外的修士，十分注重這個叫做因果的存在。
那麼，他承擔着惹事的風險，救下的修士，便能夠有所收穫，這也是他，爲何猶豫了一下，才讓族裡的人救下靈初。
看着沙恆眼底的驚喜，靈初心神微微一凜，暗自做好了準備，如果這個沙恆，提出了什麼過分的要求，靈初便要溝通琉璃青蓮火出來了。
談不攏，也不知道會不會動手，眼前的老者，只是練氣後期的修爲罷了，還不是琉璃青蓮火的對手。
當然，如果是她辦得到的，那自然絕無二話。
沙恆祭祀深吸了一口氣，忽然站了起來，或許已有七八十歲的老者，佝僂着背，鄭重的朝着躺在牀上的靈初深深鞠了一個躬，神色凝重而誠懇。
顯然，他也知道，自願教授和被迫教導的區別，更知道，自己剛剛一瞬間察覺到了一縷壓力。
“老朽，相求道友，看在赤水部救命之恩的份上，賜下一道修行法門！”沙恆祭祀充滿着期許和忐忑的開口請求。
他是修士，他也會修行的法門，但是，他是從上族裡學到的，而他不是上族，自然沒有免費的法門，他會的法門，只有練氣期，而且，還被上族下了封禁，並不能傳授出去。
他想讓族裡的人也能修煉，他想讓自己的孫女修煉，但是，想要得到修煉的法門，便得去上族之地，北荒的修煉法門，幾乎都被上族所把控。
在那裡，其他部族的人也是可以向其求得法門，甚至是修煉資源，但是，所有來上族學習的人，最後都得與上族簽訂契約，賣出三十年的歲月和生死。
他不想，至少，不希望自己的孫女也經歷這些。
靈初則是徹底愣住了，不就是一個修煉心法嗎？雖然宗門之內的不能給，但是，多打劫幾個修士，便有了豐富的存貨。
這個要求，對於靈初來說，根本就不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