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炒越熱了。”
葉舟看着手裡的報告，有些無奈地開口說道。
“很正常，這就是資本的天性。”
“哪怕是我們，也不可能去控制人的本能慾望，他們追求利潤，自然不會放過任何讓利潤增值的機會。”
“我們能做的只是儘可能地給他們定下規矩、設下邊界而已。”
陳昊扔掉報告，滿臉“早知如此”的神態。
實際上，不只是他，從相鄰維期貨的概念開始發酵的那一刻開始，所有關注着這件事情的人就已經做好了準備。
葉舟自然不用說，他對這類事情的敏感程度要遠遠超過其他決策者，因爲他在模擬中確實見過被資本控制的世界是什麼樣。
而其他人，包括經濟口在內，也已經做好了應對可能到來的衝擊的準備。
“目前來看，相鄰維期貨的熱度還在控制之內，利潤增殖的速度遠超資本膨脹的速度。”
“但是這個‘目前’，我認爲會非常短暫。”
“有可能一個月——甚至兩週之後，這玩意兒就要跨過臨界點了。”
聽到葉舟的判斷，陳昊點了點頭，回答道：
“跟經濟口的判斷差不多，不過他們比你要稍微樂觀一些。”
“畢竟他們手裡還有很多槓桿和工具，能維持一段時間。”
“不過，他們也已經全面介入了，如果發現有失控的風險，銀監和證監會同時出手的。”
葉舟嘆了口氣。
他的臉上浮現出一絲不忍。
同時出手？
這話其實是站在絕對理性的角度上來說的。
宏觀上的調控講究的是效率，也就是說，在損失超過收益之前，現狀都不會發生改變。
在這個過程中，會有一大羣人的利益受到損害，同時有另一批人的利益瘋狂增長，只有在二者平衡衝抵時終止，利益才能夠最大化。
但很明顯，絕大部分的人不會看到收益，只會看到損失。
要不怎麼會冒出“時代的一粒微塵”這樣的說辭呢？
“具體打算什麼時候吹哨？有計劃嗎？”
“兩到三週。他們不打算等相鄰維期貨崩潰。”
“現在介入這件事情的不止有經濟口，還有……你懂的，另外這羣人，不希望在現在這個階段出現任何的動盪。”
“所以，他們下了死命令，要求優先保證個體投資者的收益。”
“至於大資金嘛……那就管不了了。”
“或者說，這也算一種轉移支付？”
陳昊哈哈一笑，葉舟不由得也跟着笑了起來。
自己確實想的還是不夠遠。
事實上，追求整體的利益，真的不止一種方法。
薅大戶羊毛會嗎？
不會？
沒關係，有人會手把手教你。
不過，這麼一來，行政強制力的介入就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如何把握好邊界，就得看專業人員的決策了。
他同樣放下了報告，轉而問起陳昊有關BCI項目組的就位情況。
“陳力他們已經到了嗎？預計什麼時候可以啓動？”
“初步的數據採集工作已經在做了-——說起這個，伱真不打算見那個小姑娘一面？”
“啊？誰？瑤瑤？她也來了？”
葉舟的臉上浮現出驚訝的神色。
“她不是應該在做免疫重建的手術嗎？”
陳昊扶了扶額頭，無奈地回答道：
“都已經做完了……前天我就跟你說了日程了，你忘了？”
“.……報告太多了，確實忘了。”
“要不你還是重新再配兩個助理吧，你這事兒太雜了，現在的兩個事務員都開始不夠用了-——那個宛晝，她目前還在三尺研究所調，在民用技術指導辦公室裡做主任，我給你把她叫過來？”
葉舟在腦海中回憶了一下宛晝的臉，最後還是搖了搖頭。
三尺研究所算是總技辦的重要部門，可以說絕大部分的零階段實驗都是在那裡完成的。
宛晝能在那裡做到這樣一個崗位，證明她的能力確實很強。
調到自己這裡來完全就是浪費。
而且，自己也真不缺助理-——暫時忘記瑤瑤的事情是個意外，最多再過個一兩天就會想起來了。
“不用了，我自己能處理好。”
葉舟翻出之前陳昊給他發的郵件，果然看到裡面提到瑤瑤想跟自己見一面。
“她現在在哪兒呢？現在正好沒什麼事情，去見見她吧。”
“在院裡的尚海多功能廳-——那裡被改建成臨時指揮中心了，後續華物院BCI傳輸項目的具體工作基本會在那裡展開。”
“地方夠嗎？”
“周邊的辦公室也改了，設置成臨時休息區和觀察室，問題不大。”
“這次項目涉及的被試人員也就才一百多個，比能源那邊的人數少得多了，這點地方還是能擠出來的。”
“那就走吧。”
葉舟沒有在多說，兩人一起離開了辦公室，向多功能廳的方向走去。
……
進入多功能廳，葉舟好奇地東張西望了一番，不得不說，現在整個華物院最具有科技感的地方恐怕已經易主了。
——
至少從視覺上看是這樣的。
所有肉眼可見的牆面都被柔性屏覆蓋，上面顯示着各種各樣的參數和畫面，寬敞的大廳裡實際上沒有多少桌椅設施，而是全部擺滿了複雜的BCI設備。
其中不止有最初的AVS、AES和神經連接外骨骼設備，還包括最新的BCI直傳設備。
有人坐在中間的一臺BCI傳輸設備上，正在進行最後的調試和測試。
而她面前的顯示屏，則實時顯示着簡單的動態色塊畫面。
很顯然，這些動態色塊是由BCI傳輸設備、或者說，是由實驗者的大腦控制的。
顏色不斷變化，葉舟看得津津有味，但很快，讓他震驚的事情便發生了。
那塊屏幕上突然勾勒出了線條。
隨後，混亂的線條以一種完全無序，卻又充滿邏輯的方式組合在了一起。
如果說一個藝術家作畫會有先後順序，比如先畫眼睛再畫鼻子，那這些線條構成一幅畫的方式就是完全跳躍性的——那是一種全範圍的、無優先級的呈現方式。
很快，線條組成了圖案，圖案又有了色彩。
呈現在屏幕上的，是一隻色彩豐富的卡通泰迪熊。
“需要調整色彩模塊的敏感度，如果只是爲了單向傳輸，我覺得不如直接取消色彩模塊好了……”
稚嫩的聲音從椅子上的操作者口中傳出。
她摸索着想去旁邊的桌子上拿自己的BCI頭盔，但卻驚訝地發現頭盔不在那裡。
而就在這一瞬間，她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瑤瑤，知道我是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