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馬盼山的門被推開了，嗯，聲音很大，似乎不像是推開的，難道是踹開的？
馬盼山擡起頭來，看着那個瘦黑的人，然後，看着跟在他後面的項光榮，就明白過來了。
年輕人啊，就得多歷練歷練，經歷了風雨多了，就會把棱角都磨平了，才能變得成熟起來。
“振華啊，不要生氣，來，坐下來慢慢說，老項，你也坐。”馬盼山的臉上換上了一幅笑容，向着秦振華說道，然後，從一旁拿起搪瓷杯子，開始給倒水。
“老項啊，這件事，已經和你說過了，既然振華也過來了，那我們就不妨打開天窗說亮話，我這個人啊，也不喜歡藏着掖着。”馬盼山把水放在了桌子上，向兩人開始倒苦水了。
“這幾年來，整個軍工系統，日子都不好過啊。很多兄弟工廠，工資都發不出來了。”馬盼山說道：“所以，上級領導，也是考慮到了這點…”
“馬廠長，這種論調，就不用說了。”秦振華說道：“我現在，要的就是一個結果，我想問一問，我們的外貿任務，還是不是我主抓的？”
“那是當然了，你爲了這個外貿項目，跑了很久，你從國外回來，身體都累成這樣了，我們這些廠裡的幹部，都是看在眼裡的，上級也是看在眼裡的。”馬盼山繼續說好話。
“好，那就好。”秦振華說道：“當初在競標的時候，我們的方案就已經固定下來了，其中，有關坦克車載電臺的項目，是交給華亭無線電四廠的，現在，我們的測試已經完全通過了，所以，生產任務，也應該交給華亭無線電四廠來做，也只能交給他們來做。”秦振華說的語氣嚴肅。
一旁的項光榮懸着的心終於放下來了，想想也是，秦振華當初主持了整個招標會，現在又突然不算數了，打的是他秦振華的臉啊，這件事，他果然是不知道的，現在，他是在給自己說好話的。
如果，如果真的鬧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那華亭無線電四廠，大不了不要這個合同了，反正又不是大頭，至於秦振華，邀請他到華亭無線電四廠去！他可是個難得的人才！
“咳，咳。”馬盼山咳嗽了兩聲，臉色難看。
“老馬，你就被給我搞這一套了。”秦振華這種沒上沒下的行爲，也不是第一次了，現在看着馬盼山要故弄玄虛，立刻就開口了：“如果還是我說了算，那工廠，就得和華亭無線電四廠簽署合同，交給他們生產，當初咱們簽署的協議，都得算數，如果我說了不算…”
“振華啊，這件事，沒你想的那麼簡單，咱們下來再交流，好嗎？”說完，馬盼山看了項光榮一眼，顯然，這是機密，不方便讓項光榮知道。
“要說，現在就說。”秦振華的語氣很不好：“項工是這個項目的競標人，又完全研發了這款電臺，好啊，現在突然成了紅星機電廠了，我倒是想要看看，這裡面到底有什麼幺蛾子！要是有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我秦振華，是絕對不會坐視不理的，該上報就上報！”
有什麼幺蛾子？當然是拿了好處了，吃了回扣了，否則，怎麼會突然給了紅星機電廠？這其中要是有黑幕，那我可是要捅出去的。
秦振華這樣一說，馬盼山的臉色也是瞬間變化。
“嗯，好吧，那就讓你看看。”馬盼山說着，拿出鑰匙，從文件櫃裡，掏出來了一份文件：“這個，是咱們上級部門下發的紅頭文件，上面已經給咱們一機廠，指定好了項目採購方案，咱們一機廠，必須要嚴格按照這個文件來執行。”
項光榮臉色一變。
秦振華拿了過來，看着上面的內容，臉色變得越來越嚴肅起來了。
紅頭文件，那代表的權威，現在，這份文件上寫的清清楚楚，69外貿坦克的各種零部件的配套廠家，再次全部變成了系統內部的一個個的廠家了。
就像是以前一樣，在以前的時候，工廠只要按照計劃生產就行了，這個生產計劃，那是上級指定下來的，工廠什麼都不用管，只要管生產就行了。
但是，現在已經不是那個時代了！
軍隊的訂單越來越少，只有把產品賣出去，才能賺錢，任何一個工廠，都要自己想自己的辦法！在這種時候，居然還玩這種計劃生產的方式？
秦振華的臉上帶着冷笑，把這份文件放到了桌子上。
“我想問問，老領導知道嗎？當初的招標會，他老人家那可是點名表揚過的。”
這是國內第一次對外軍售，有着重要的意義！而現在，這樣重要的一個項目，居然會被某些人做這樣的手腳。
秦振華記得，自己的招標會，那可是獲得了老領導的肯定的，甚至是要推廣開來的。
“冷靜啊。”馬盼山說道：“當初，你的招標會，的確是老領導支持的。不過，咱們並沒有違反那個招標會的精神，現在，各個部件，都是同樣的規格，同樣的標準，既然咱們系統內部的企業能夠生產，性能又沒有任何的變化，那當然是要首先從內部採購了…”
“白癡啊。”秦振華說話絲毫不留情面：“性能一樣？一樣個屁，就紅星機電廠那樣的水平，那樣的態度，怎麼可能生產出來一模一樣的？外殼一樣就行嗎？如果是出了問題，那就會影響我們的出口的信譽，如果這第一筆出口搞砸了，馬廠長，一機廠，就完蛋了，以後再也賣不出去了，有肉的時候，他們死皮賴臉地想要上來咬一口，等到出問題的時候，背鍋的是你馬盼山！你不堅持原則，以後，你一定會後悔的！”
當着項光榮的臉，秦振華把馬盼山給罵了，馬盼山的臉色也很難看。
“再說了，外貿，是不斷變化的，用戶有什麼需求，我們就得生產什麼，必須要滿足用戶，這次，我們有這麼多廠商來幫助我們解決問題，好啊，人家的研發成果，就這樣被出賣了，下次呢？用戶要是提出新的要求呢？”秦振華說道：“就說這個無線電臺，以後用戶要求繼續增加頻道，怎麼樣，你找紅星機電廠去研製嗎？就他們那樣的，能研製出來嗎？到時候，還得你馬盼山，求爺爺告奶奶，去找華亭無線電四廠幫忙，你今天擺了他們一道，明天，還想要去找他們幫忙？項工，你們肯懷着兄弟工廠的友好感情，幫一機廠這個忙嗎？”
項光榮的目光是陰沉的：“老子要是拿不到這次的訂單，以後，還上這個當，那就是個傻逼！一機廠，任何人要是敢去老子四廠，肯定會打出來！嗯，只有振華你例外，你去我們四廠，我們四廠歡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