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做事謹慎,考慮萬全,小人佩服。”柳三更又拱手道。
“應該的,我不想貴幫爲我做出重大犧牲。”
“這是二十塊身份牌,大人或是委派的人需要時可以佩戴在身上,以此證明來者是本幫的內部人員。這裡是一些跟我們交好的部落,萬一有事,可以去找他們幫忙。”
柳三更又拿出一個皮袋,裡面裝着二十塊竹牌,還有幾個地點的地圖,地圖上標誌着一個個部落,上面還有部落首領的名字。
“多謝。”況且把皮袋收起來。
“大龍頭還交代,如果況大人有需要我們效力的地方,只要一句話,小人們甘願爲大人肝腦塗地。”柳三更說的慷慨激昂,心裡卻是不甘心,憑什麼他北京分舵就得爲總部犧牲一切。這話只能想想,卻不敢說出口。
鹽幫不像勤王派,裡面派系林立,各自不相統屬,而是鐵打的一塊,這些私鹽販子對外人狠,對自己人更狠,清理門戶連眼睛都不眨,有違命抗命者估計都人間蒸發了。
“不必,在內地不需要貴幫幫忙。”況且一口拒絕。
柳三更心下一鬆,他其實也明白,以況且在北京的身份地位,根本不用任何人幫忙。至於大龍頭爲何這樣說,他也不明白。送空人情對況且這樣的人精沒用吧?
況且卻有些猜測,鹽幫的大龍頭可能知道一些他的處境,或許認爲他需要人幫助,才能逃出北京城,或許還會誤會他此番想去塞外就是借道遁向海外吧?
不管怎麼說,有了鹽幫提供的地圖和人員,他真要去塞外,保險程度會增加三四成,比十個慕容嫣然這樣的高手還管用。
即便是頂級高手也不能包打天下,許多時候,有適當的人爲你做適當的事纔會起到更大的幫助。
可惜千機老人始終不顯現,不然有這位老神仙幫忙,就算天塌下來都會沒事。不過他也不做此想,真要那樣,等於開着外掛打遊戲了。再者說那種人物對人世間的種種紛爭都看作蝸牛角里的事吧。
柳三更走後,況且還是一個人在酒店裡坐了好一會,消化這些資料,把幾條路線圖在腦子裡仔細過了一遍。
“我給宣府發了公文,不過估計他們不會太重視,現在九邊都在備戰,力量均勻分佈,每個邊關都不敢放鬆。”
來到大校場後,戚繼光對他說道。
況且點頭,心裡嘆息,他最怕的就是這樣,分兵九處,力量就薄弱了太多,韃靼到時候會在幾處做出佯攻,最後還是會以主力部隊猛攻一個關口,想以現在的一個邊關的力量抵擋住韃靼的猛攻,有些不現實。
如果每個邊關都具有抵擋韃靼主力的能力,也不用把守邊關了,大可以出塞進攻,就像成祖那樣掃平大漠,直到大軍前無去路爲止。
“假如韃靼猛攻宣府,我們能不能從遼陽突破,然後直搗韃靼後方,回師宣府,堵截住韃靼的退路,滅掉韃靼的主力?”況且突發奇想。
“不可能,咱們的人大多是步兵,出關後速度沒有那麼快,如此輾轉反而有全軍覆沒的危險。”戚繼光搖頭道。
況且知道他是軍事小白,卻還是無法理解,倘若韃靼主力已經入境,留守後方的力量一定薄弱,而且也不會是精銳戰力,怎麼還是會造成如此大的威脅?
“韃靼的戰術也很高明,他們大多是騎兵,機動速度快,在草原上來往如風,咱們追擊時根本抓不到,然後他們就會選擇一個地方,集中部隊,造成一個地方的絕對優勢,咱們的人就可能全軍覆滅。”
況且心中一沉,的確在大草原上行軍不易,如果軍隊被擊潰,剩下的人很快就會被韃靼的人消滅。
遙想西漢強盛時,李陵曾經帶五千步兵深入漠北,被匈奴的主力部隊圍攻,且戰且退,血戰多日,最後退回到玉門關外,還是難逃全軍覆沒的結局,只有很少士兵逃回關裡。李陵戰敗覺得無面目見漢武帝,投降了匈奴,實在是可悲可嘆。
只有五千人就敢橫挑匈奴主力,而且血戰多日,殺傷過當,那是何等的英姿。那時候纔是漢民族最強盛的時候,遠過於秦始皇剛剛一統全國,更盛於唐朝初期。
“那關寧鐵騎呢?”他問道。不是說關寧鐵騎天下無敵嗎?
“那是鎮守山海關門戶的,關乎京畿安危,絕不可能出動的。”戚繼光笑道。
他並不覺得朝廷這樣的決策有什麼不對,以國家現有的軍力物力,只能採取守勢,出關作戰實爲不智。
出關作戰,攻略下大片土地也無法用,更無法守住,最後還得退回來,後勤補給線卻拉長了很多,還要防備被韃靼切斷後路,這仗根本沒法打。
這些問題況且也都想過了,不過都不是沒有辦法克服的,人家韃靼的部隊,後面跟着一羣牛羊就算補給了,不也一樣打大仗打狠仗?主要還是朝廷柄政者安於現狀,沒有開國時那種勇於用兵、開疆拓土的雄心了。
“韃靼的許多戰術都是由白蓮教主趙全出謀劃策,用兵極有針對性。咱們對韃靼的軍情知之甚少,可是趙全他們卻爲韃靼刺探咱們的軍情國情,朝廷機密對他們都不算秘密,所有情報都被送到板升城,然後由趙全提供給俺答王。這羣敗類纔是腹心之患,如果能除掉他們,相當於斷韃靼右臂、再加上半顆腦袋。”戚繼光嘆息道。
“哦,難怪他的威脅這麼大呢。”況且吃驚不小。
“當然,朝廷累年跟韃靼談判開啓互市,條件都是斬趙全等人的首級,然後什麼事都好談,韃靼也不傻,堅決不肯,每次談判都是卡在這兒。”戚繼光道。
況且點頭,漢民族就是這樣,什麼時候都不缺乏爲國捐軀的仁人義士、爲民請命的鐵骨錚錚,卻也從來不缺乏漢奸敗類。
每當國家民族面臨生死存亡的關頭,漢民族總是英雄輩出,漢奸敗類也是層出不窮。忽必烈征戰時,先是藉助金奸之力滅掉了大金,然後又藉助金奸、漢奸之力滅掉了南宋。這似乎成了一個怪圈,卻屢試不爽。
這些只能想想了,他那個勤王派纔多少人,就派系林立,無法整治,朝廷上下內外也是山頭遍佈,想要整合成一體簡直是難於上青天。
好在錦衣第六衛是他親手打造的,而且天天都在防範這些事的發生,只要一有苗頭,立即重手鏟除,決不留情,哪怕讓人罵冷血動物也絲毫不會動搖。
這只是個開始,以後如果壯大了,自己是不是還能如此嚴密地掌控住這支隊伍,他也不敢保證。
去塞外走一遭,順便跟趙全這些敗類別別苗頭,有機會的話兒就剷除一些,如果能除掉趙全就太好了。
幾件事情加在一起,他現在更堅定了去塞外走一遭的決心。
“如果事先知道韃靼主攻方向,然後咱們調集重兵把守,情況又會怎樣?”他問道。
“如果是那樣當然好,調集重兵於一處,其餘邊關只是留守必要的人把守,韃靼無法攻破邊關不用說,等咱們消磨盡了韃靼的銳氣和人力後,還可以出關追擊,至少打得韃靼十年恢復不過元氣來。”戚繼光道。
況且心裡一熱,看來無論花費多大代價,也要想法搞到情報。
“不過,這不可能。”戚繼光馬上潑了一盆冷水。
“爲什麼?”
“韃靼只有俺答王和趙全知道每次的主攻方向,其餘的部落首領一概不知道,只有最後要徵集主力部隊時,這些人才會有所猜測,卻還是不知道實情,畢竟各部落相距都有一段距離,彼此都不知道俺答王的調令。等到部隊聚集後,轉瞬就是大舉進攻。我們每次得到準確情報都是在這個時候,根本來不及調整戰力了。”戚繼光解釋道。
“也就是說只有從俺答王和趙全那裡才能弄到第一手情報?”況且皺眉道。
“是,所以說不可能。後來朝廷也不想白費力氣了,乾脆不弄這情報,想全力除掉趙全等人,卻一直做不到。”戚繼光苦笑。
況且氣的心裡大罵,不是不弄這類絕密情報了嗎?皇上幹嘛非讓我弄啊?
他心裡明白,這是對他搶佔一條街道的懲罰,可是這難題也出的太大了吧?
罵歸罵,他還是想盡力完成,不爲了皇上和朝廷,只是爲了邊關後那些苦難的百姓。
戚繼光以爲他只是在空想,文人好犯這毛病,紙上談兵,侃侃而談,彷彿白起、韓信都不足數,其實根本不知軍事爲何物。況且當然還不至於如此淺薄,但他終究只是個文人,沒帶過兵,沒打過仗,對軍事上的事還是停留在想象階段。
如果他知道況且現在心裡想的是什麼,估計就會嚇趴下了,況且想的根本就是給韃靼送人頭,人家還不領情。
要說送人頭這事,況且現在還窩火呢,被人莫名其妙地送了兩次人頭,卻根本不知對方是誰,也不知道找誰說理,找誰感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