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紫觀悲歌

血魔王與邪主向正道宣戰的第二天。

劍仙門駐地,一個個腳踏飛劍的修真者井然有序地飛離劍仙門。這些踏劍飛行的修真者過後,數名憑空踱步的修真者在一干弟子的簇擁下,出現在劍仙門外,正是歸劍鳴和各派高手。程然與摩藍也赫然在列,二人緊緊跟在歸劍鳴的身後。

血魔大殿,血殺隊整裝待發。

邪宗,邪主親上點將臺。

正邪兩道悉數出動,他們有着一個共同的目的地——了怨嶺。

了怨嶺,顧名思義,就是了斷恩怨的地方。正邪兩道將決戰的地點選在了怨嶺,其用意可想而知,雙方都有決一死戰的決心。

正邪決戰了怨嶺,整個修真界人人皆知,當下凡界稍有本事的修真者都火速趕往了怨嶺。

秋意濃濃,枯黃的樹葉鋪滿了整個了怨嶺。

秋風蕭瑟,片片黃葉打着卷兒凋落於地。靜,絕對的靜,就連偶爾飛過的鳥兒也不敢吱半聲。但有誰會相信,此時在了怨嶺上,上千人分兩派對峙着。

雙方都沒有人說話,因爲現在已經沒有說話的必要。所有人都知道,現在站在自己身邊或者對面的都是鮮活的生命,但在下一刻,也許就會成爲冰涼的屍體,甚至連屍體都不再留存。但也有些好戰者已經在短暫的目光交流中,選定了自己的對手。

儘管只是短暫的對峙,但對身處當中的敵我雙方來說,不亞於萬年的煎熬等待。

動了,終於動了,雙方無比的默契,同時開打,沒有任何規矩,看準了就打;沒有任何憐憫,因爲心軟的結果是自己斃命。

一時間,了怨嶺上刀光劍影。

漫天的法寶,各式各樣,甚至有着鞋子形狀、帽子模樣、更有煮飯的鐵鍋,若是讓不明情況的人看見,一定會認爲是雜貨店在了怨嶺上開張了。但是這些法寶有着一個共同的特點:都能夠瞬間奪去對手的性命;

不絕的慘叫,各腔各調,有的哭爹,有的喊娘,也有罵爹,還有罵娘,正邪雙方哪裡還有半點修真者的氣派,儼然街頭鬥毆的流氓。但是,所有當事人都知道:每一聲慘叫都表示,有一個鮮活的生命離開了塵世。

爭鬥纔剛剛開始,了怨嶺已經被鮮血染紅。你追我趕,場面混亂無比,甚至有人已經敵我不分,只要有人靠近就開打。

正道所有人都投入了戰鬥,但是各派之間明顯有着間隙,往往是一個門派聚在一起,全然沒有出征前的團結對外。其中最明顯的就是紫觀派和劍仙門,紫觀派遠遠地避開着劍仙門,若不是現在要對抗魔道,兩派興許早就在了怨嶺上一了恩怨了。而魔道一方,邪主和血魔王負手而立,彷彿他們就是局外人。

戰場纔是考驗戰鬥力的最佳證明,一上戰場,白蓮聖地、普太寺、紫觀派和劍仙門的實力就顯現了出來,其他正道各派往往圍繞在這幾派的周圍,一旦情況不妙,就立即向這幾派呼救。

白蓮聖地和普太寺儘管實力強悍,但兩派終究都是佛教弟子,殺傷力反倒遠不及紫觀派和劍仙門。

紫觀派雖然只有故日、古月兩位道人帶着三名九代弟子和三名十代弟子出戰,但是這幾人功力最低的也是元嬰中期,其戰鬥可想而知。故日和古月兩位道人已經修到了出竅巔峰期,無塵、無寂和無滅各自率領着自己的弟子緊緊跟隨在古日和古月身後。

白浪、蕭翰和楚雲雖然第一次面對這樣的大場面,但三人畢竟都是元嬰巔峰期的高手,並沒有絲毫怯場,三人反倒暗暗較勁:看誰殺的敵人多。

有話說,槍打出林鳥。紫觀派一路砍殺過去,魔道幾乎無人能擋。這就讓邪宗的兩大執事陰敵和陰忍看不過去了,同時血魔教的血殺隊也是加強了對紫觀派的打擊力度。

陰敵和陰忍分別對上了古日道人和古月道人,無塵六人也被血殺隊給纏上,起初紫觀派的三位九代弟子分別帶領着自己徒弟默契地配合在一起,但血殺隊似乎是有意要將他們給隔開,強力的衝擊使得無寂和蕭翰與其他人分開了。儘管二人極力想衝回紫觀陣營,但是血殺隊牢牢將二人圍住,二人衝將不出,無塵等人也接應不到。

殺、殺、殺,蕭翰的怒雷劍已經不知道刺穿過多少血色的身影,濺起的血花已經將他的視線給麻痹。無寂雖然功力要稍稍高於蕭翰,但是蕭翰有怒雷劍在身,論起戰鬥力,蕭翰還要強出無寂一頭。儘管如此,無寂總是拼命地護着蕭翰,只要蕭翰有任何危險,立刻飛身營救,全然不顧及自身的安危。師徒倆互相照應着,只要誰有不測,另一人就趕緊營救。一時半會,血殺隊也不能奈何他們,但隨着時間的持久,一旦二人力竭,性命定然難保。

“徒兒,你怕死麼?”在這關頭,無寂突然問起蕭翰這樣的問題。

“怕!”蕭翰背對着無寂,盯着前面衝來的血魔教弟子,咬牙道。

“徒兒,爲師平日對你太嚴厲,從來沒有對你有過好臉色。師傅也想哪天轉變下態度,但是恐怕以後沒有機會了,徒兒,你恨師傅麼?”無寂第一次如此柔聲地對蕭翰說話。

“師傅,你不要說了,我明白您都是爲了我好,我從來沒有恨過您。師傅,如果我戰死了,你一定要將怒雷劍交給尹成,尹成一定會爲我報仇的。”在此刻,蕭翰的心裡還記掛着尹成,也許在蕭翰的心中,尹成註定是不平凡的人物,尹成就是他的楷模。

“好,徒兒,師傅答應你,就算師傅做不到,紫觀派的其他人也會做到的,掌門師伯已經在路上了,他馬上就要趕來了。”在每一個人的心中都有一個值得信賴的人,蕭翰信賴尹成,無寂信賴古木道人。

“恩,師傅,我們一定要堅持到他們趕來。”

師徒倆你一句我一句,但是說話的時間裡,他們手上卻沒有閒着,每一次出手就奪去一條鮮活的生命,二人周圍已經躺倒了不少血魔教弟子的屍體。其中有些屍體還冒着陣陣的青煙,正是斃命於怒雷劍下的特徵。

修真者拼鬥,其破壞力可想而知,不過盞茶功夫,了怨嶺的高度就下降了一大截,更是見不到了一棵還能挺立的樹木。

“啊”

“師傅”

兩聲慘烈的叫聲響起,在此刻,慘叫聲本已稀鬆平常,但是,這兩個聲音聽在紫觀派衆人的耳中,不亞於晴天霹靂,因爲這兩聲正是由無寂和蕭翰發出。

只見,一把閃着陰森白光的飛劍已經貫穿了無寂的整個身體,透胸而過。蕭翰將無寂抱在胸前,竟然忘記了還有數名血殺隊正攻向自己。

“蕭翰,快躲開啊!”

白浪和楚雲同時喊道。

但蕭翰已經完全陷入了悲傷當中,全然聽不到外界的聲音。

“蕭翰”,“蕭翰”,

兩聲撕心裂肺的呼喊聲響起,白浪和楚雲同時怒吼一聲,天鳳劍和紫蛟劍同時亮起耀眼的光芒,劍氣四射,血殺隊被白浪和楚雲的怒氣給震住了,紛紛後退。白浪和楚雲也趁此機會,飛身到了蕭翰近前。

蕭翰身上已經佈滿了血洞,其中更有一柄飛劍將他和無寂串在了一起。

“蕭翰,你要振作,堅持下去,你不會死的!”白浪連忙撕下衣襟,想去堵住蕭翰身上正冒血的血洞,楚雲則仗劍在旁護衛着。

蕭翰沒有動,他看了看懷裡已經永遠地閉上了眼睛的無寂後,把眼光投向了白浪,一個燦爛的微笑出現在蕭翰的臉上。

看着蕭翰的微笑,剎那間,白浪只覺自己整顆心一點點的破碎,連呼吸都要停止了。

“蕭翰,你要堅持住,我一定不會讓你死的。”白浪不敢再去看蕭翰,加緊包紮蕭翰身上的血洞,但是,當他堵住了這個血洞,另一個血洞又開始冒血,鮮血已經染紅了蕭翰的整個身體,同時染紅了白浪的雙手。

“白浪、楚雲,——你們要好好活着,——認識你們,——我知足了,——把怒雷劍交給尹成,——告訴他,——不要忘了我。”蕭翰斷斷續續地說完,將手中的怒雷劍緩緩送到了白浪的手上。

白浪接過怒雷劍,晶瑩的淚珠已經掛上了他的眼角,朦朧中,白浪又看到了蕭翰臉上燦爛的微笑;朦朧中,白浪看見那個曾經與自己嬉鬧的人正漸漸地閉上眼睛。

“蕭翰,啊,殺!”白浪悲呼一聲,拔地而起,他的心中沒有了悲傷,沒有了痛苦,只有一個信念:殺掉眼前所有的血魔教弟子,天鳳劍泛起粉色光芒,粉色光芒劃過,就有一個血魔教弟子殞命。

楚雲回頭看了一眼已經躺倒在地的蕭翰,緩緩低下頭,隨即,也同白浪一樣,拔地而起,紫蛟劍猶如出洞的蛟龍,每一次遊走,都會刺穿一名血魔教弟子的身體。

白浪和楚雲已經被仇恨矇蔽了雙眼,滔天的仇恨同時激發了二人的潛能,功力大幅度地提升。二人一左一右,猶如奔入羊羣的惡狼,血魔教弟子已經被這兩個凶神給驚呆了,一個個忘記了抵抗,四處奔逃,而白浪和楚雲則緊追不捨,一旦追上就立即洞穿對方的身體,沒有一絲猶豫,沒有半點憐憫。

白浪和楚雲狂性大發,在這種狀態之下,如果沒有人前去將他們喚醒,二人就極有可能墮入魔道。紫觀派等人當然知道其中道理,但卻俱都有心無力。古日道人和古月道人分別被陰敵和陰忍纏住,無塵和無滅更是被數十血魔教血殺隊給圍住,處境不妙。

白蓮聖地和普太寺當然知道紫觀派兩位弟子的情形,想施以援手,奈何邪宗四大護法分別指揮着手下重重阻擾,兩派硬是接近不了白浪和楚雲。

劍仙門當然不會去解救白浪和楚雲,更何況他們也是自身難保,血魔教軍師谷劫親自壓陣,血魔四令主輪番上陣,歸劍鳴苦不堪言。

程然和摩藍卻是始終沒有出手,因爲邪主和血魔王沒有動。經過上次和邪主的較量,程然和摩藍已經心生怯意,更何況還有一個比邪主更要強悍的血魔王虎視在側。

魔道修生養息百年,其實力強悍得無以復加,儘管邪主和血魔王這兩位超級高手還沒有出手,正道就已經要支持不住了。正道各派門下弟子死傷慘重,反觀魔道不但高手輩出,而且在人數上遠遠佔優,正道慘敗只是時間的問題。

歸劍鳴又一次錯誤的佈局,錯誤的判斷,將正道拉到了懸崖邊緣。正道原本以爲魔道只有邪主和血魔王難纏,卻不知道,魔道的勢力早在無聲息中超過了正道,可憐正道還沉浸在百年前對魔道大勝的夢幻當中。

血魔王終於動了,只見他怒吼一聲,身形拔地而起,立即升到半空,一襲血色長袍在秋風中獵獵作響,無端給了下方衆人難以抗拒的壓力,血魔王低頭高聲叫道:“正道各派弟子給我聽好了,本王要滅殺你們,只在一念之間。本王念你們修煉不易,若你們肯歸降,本王必定既往不咎。現在給你們一炷香的時間考慮,如果你們不識好歹,本王就要親自動手了。”

一代血魔王,果然是強橫無比,血魔王剛一開口,下方正你死我活的拼殺立即停止,正邪兩方各自回到了自己的陣營。

血魔王嗜殺成性,今日竟然勸降正道,這顯然有違他的本性。但這也是有原因的,血魔王日前已經成功融合了黑魔王,實力已經隱然成爲魔道第一,但儘管如此,凡界魔道要對付的是天界,僅憑自己的實力,還遠遠不夠看,爭取到一切可以爭取力量纔是血魔王最好的選擇。

戰鬥似乎纔剛剛開始,正道已經死傷慘重,紫觀派無寂和蕭翰戰死,白浪、楚雲已經被古日和古月從狂態中喚醒,但二人心中的怒火併沒有減退絲毫,血紅的雙眼直勾勾地盯半空中的血魔王。

白蓮聖地除了妙曼真人、夢秋、夢靈和夢香,其餘女弟子俱都香消玉損。魔道中人非但沒有任何憐香惜玉,反倒對白蓮聖地這些女弟子下狠手,其中緣故自然與百年前,白蓮散仙公然出手對付魔道有很大幹系。

普太寺因爲承受的壓力相對較低,傷亡率最低,精英弟子更無一人傷亡。別的門派傷亡慘重,自己門派弟子卻是安然無損,其中文章,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明悟大師這時候也不免尷尬異常。

劍仙門無疑是損失最爲慘重的,這次正邪會戰中,劍仙門出動弟子最多。但劍仙門高手不多,這些修爲不夠的劍仙門弟子成了這場大戰的第一批犧牲者。

正道四大門派都如此光景,其他正道門派的處境可想而知。

了怨嶺又寂靜了下來,血魔王臨空傲立,邪主漫不經心地在正道各派弟子的臉上來回掃視,似乎在捕捉什麼。在他們身後,分別是殺意旺盛的血魔教和邪宗弟子。不必有任何懷疑,只要血魔王和邪主一聲令下,這些煞氣濃烈魔道弟子就會立即衝向對面那些已經有些膽寒的對手。

時間一分一秒的溜走,雙方都沒有任何動靜,作爲正道聯盟盟主的歸劍鳴,他現在顯然已經失去了信心,魔道的強悍遠遠超出了他的估計,此時他不是在思考對策,反而是陷入了深深的自責當中。

“血魔王,我跟你拼了!”

“殺!”

兩個不同的聲音同時響起,正是白浪和楚雲,他們終於按捺不住心中的怒氣飛身攻向了血魔王。

“找死”,血魔王嘴角露出一絲不屑,單掌一掃,強勁的掌風瞬間就將白浪和楚雲打得倒飛出去,兩人同時悶哼一聲,隨後向斷線的風箏一樣栽落於地。

血魔王得理不饒人,立即跟進,打算一舉將白浪和楚雲擊斃。就在這時,四道人影同時迎向了血魔王,正是古日道人、古月道人、妙曼真人和明悟大師。無塵和無滅也是立即飛身過去,將栽落的白浪和楚雲救回。

血魔王看清迎來的四人,怒吼一聲:“不識擡舉!”,隨即一把血色長槍出現在血魔王手中,正是血魔王的本命法寶——血魔槍。血魔槍出,無血不回!

血魔王右手單握長槍,身形撥起,瞬間擺脫了四人的包圍。同時血魔王身體急速下墜,他找上了妙曼真人,血魔槍血光大盛,槍尖破空刺向妙曼真人。

“不好!”古月道人離妙曼真人最近,他察覺妙曼真人的危機,趕緊仗劍攻向血魔王,試圖讓血魔王回槍自救。突然,血魔王急速調轉槍頭,槍速比先前快了不止一倍,原來血魔王真正要對付的是古月道人。突然的變故讓古月出現了一絲慌亂,高手對決,勝敗在瞬息間。

“叮”,血魔槍對上了古月道人的長劍,長劍斷,血魔槍繼續挺進。故日道人、明悟大師和妙曼真人同時趕到,三人手中的法寶同時打向了血魔槍。

“叮,叮,叮”,三件不同的兵器,飛劍,佛珠和拂塵悉數擊在了血魔槍上,三件兵器悉數倒飛回去,血魔槍只是微微停頓,而後刺破古月道人的護體真力,貫穿了古月道人的胸膛。

“師弟”,

“師傅”,

伴隨着兩聲悲呼,古月道人緩緩地閉上了眼睛,血魔王收回了長槍,古月道人的屍體從空中墜落。

“阿彌陀佛”,明悟大師低頭高宣了一聲佛號。

舊恨又添新仇,血魔教又欠下了紫觀派一筆血債。

“血魔王,受死吧!”無塵和無滅在古日道人攻向血魔王之時,同時撲向了血魔王,明悟大師和妙曼真人也隨即加入了戰團。

血魔教其餘高手見正道衆人聯手對付血魔王,正準備出手。

“你們誰也不準動手!”邪主突然出聲喝退血魔教門人,說完,邪主也飛上了半空,同時正道兩條人影飛出,正是程然和摩藍,這三人又較上了勁。

邪主雖然是邪宗之主,但是強悍的實力讓血魔教衆人也不得不畏服,被邪主這一呵斥,當下魔道衆人誰也不敢妄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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