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9 膽氣如牛吞灰丹
見聞人從小腿肚上割下一塊肉,扔在案上,揚長而去。在場的人,無不嚇得臉色蒼白,目瞪口呆。只有張屠夫淡定得很,用刀尖挑起那一條小肉,看了一眼便道:“這是豬肉!”
他根本不相信,有人敢在自己身上割肉連眉頭都不皺一下,連豬看見刀子都知道慘叫不休。
但在場的人,沒人敢買那條肉。張屠夫只好把它帶回家,中午做了萵筍炒肉絲。
沒過多少天,張屠夫就忘了這檔事。有一天,他在河邊洗澡。聞人從上游順流而來,一路狗刨式,雙腳拍着水花,小腿上一條三寸長的傷疤,在太陽下醒目得很……
第二天一早,張屠夫跑到狗臉達的家,親自送去二兩銀子。
當時,聞人達也在家,奇怪地問:“這是什麼錢?”
聞人道:“幫忙賣肉的錢。”
“噢~”狗臉達以爲是聞人幫着張屠夫賣了一天肉。可這一聲“噢”,聽在張屠夫的耳中,就像狗臉達知道自己兒子割腿肉去賣的事一般,頓時渾身起毛,從此見了狗臉達也變得客氣起來。
敢對別人下狠手的人,大多並不敢對自己下狠手。因爲,他知道那有多痛!
聞人並不是兇狠的人,其實他比別人更怕疼,更怕死!所以,他才千方百計讓別人怕他,不讓自己有被揍疼的機會!
有一天晚上,他在翻某一家的院牆時,沒留意被牆上的碎瓷碗片給勾掉一條肉。當時他正專心忙別的事,也沒覺得有多疼。回家躺在牀上才覺得疼,也沒去理會。第二天醒來,褲子都被血痂粘在腿上了。傷疤就是這樣來的。
……
聞人不怕外表兇惡的人。
所以,面對頭陀的狂笑與瘋語,聞人還算淡定,沒給嚇尿褲子。他害怕的並不是這個頭陀的猙獰面目,確切地說,他是怕被頭陀扔到那口鍋裡,煮成肉羹,然後把他的頭骨戴在胯間遮羞!
“你錯了,我並不是活物!”聞人冷冷地說。
頭陀一愣,轉而咧開大嘴一笑:“什麼胡話,你不是活物,難不成是死物?”
“對,我就是死物。確切地說,是行屍。有一個成語叫行屍走肉,就是形容我們這種死物,不知你聽過沒有?”聞人生在湖南,從小就聽過湘西趕屍人的故事,這時候順嘴掐來,是爲了拖延時間,和吸引頭陀的注意力。他的右手悄悄伸到背後,摸到了鍍銀匕首——紫金星原。
(老金:這傢伙身上的氣息有點怪,老子可能有點搞不定。)
(聞人:沒關係,我死了,你還可以活。)
(老金:喂,別這麼灰心好不好,這個世界很美好的。)
頭陀長期生活被關在地下,也許有點瘋,但絕對不傻,哈哈一笑:“你臉上沒貼符,走路腿不硬,滿嘴都是胡話,有這樣的殭屍嗎?哈哈哈,老子今天心情好!容你再多說幾句。”
“不信你可以趴在我胸口,看我有沒有心跳。”聞人冷靜地說。他只待頭陀低頭時,就把匕首插在他後頸上。
“哈哈,不用那麼費事,待我吃一口就知道新鮮不新鮮!”頭陀說着,就張大了口,露出一口森森的青牙。
聞人見糊不住頭陀,忙道:“你咬我一口,中了屍毒倒無所謂;可若毀了我的肉身,我師父定不饒你!”
頭陀一聽,警惕地向四周望望:“師父?什麼師父?”
“呵呵,我師父如今就在上面。他今天駕雲從此路過,被你這大坑裡的沖天臭氣薰髒了袍子,特地派我下來傳話,讓你速速上去送死!”
頭陀擡頭望了一眼那盤旋在坑頂的黑雲,心中疑竇頓生:這小孩子肯定不敢獨自下這天坑,說不準真有大人在背後指點。不過,他們來這污穢之所意欲何爲?
“你沒見坑口黑了許多嗎?”聞人見頭陀有些猜疑,便火上澆油,“我師父已經施了‘移山填海’*,將一座大山頭懸在坑口,若你不敢上去,他便填平這個大臭坑!”
“胡說八道!”
“我師父是茅山潛修萬年的鱉仙,這點本事對他來說不值一提。我是師父精心培育的千年幼屍,你要不信,就來聽聽看我有沒有心跳?”
頭陀把聞人放下來,一隻手捏着他的後頸,真個伏身去聽他的心跳,其實眼睛卻瞥着坑口。他心道,這小子一而再再而三讓我去聽心跳,定是想我讓低頭時看不到上面動靜,以便上面的大人搞什麼詭計。
他怎麼也想不到,想搞詭計的就是眼前這個滿嘴幼稚謊言的毛小子。
見頭陀低下頭,後腦勺上長着一個指甲大小的肉瘤子,端地噁心!聞人此刻顧不上多想,頭陀左手捏着他的脖子,胳膊擋在他的身前,他沒辦法擡手用匕首刺其後頸,只得暗暗將匕首向上,對準他的心窩一刀捅過去!!
頭陀“嗷”地一聲叫,將聞人推飛三丈之遠,跌在地上!
聞人爬起身,吐出一口帶血唾沫,見那匕首刺在頭陀心口上,只進去半寸多深,不由暗歎一口氣:這傢伙的皮肉竟如此結實!爬起來就往坑邊臺階跑。
(老金:哇!這傢伙身上的陰氣濃厚,超出聞人身上萬千倍!怎麼還是個活人?老子趁機吸他兩口陰氣提提神!)
頭陀齜牙咧嘴拔掉匕首扔在一邊,從地上抓了點土灰抹在傷口處,這纔將肩上細鏈往前一拋,頓時套住了聞人的雙腿。頭陀雙腳蹬地,猛地把鏈子往回一收,將聞人連滾帶爬給拖回到他腳前。
聞人見他雙腳分開甚寬,往前一滾鑽過他的褲襠,跳起來撲到頭陀背上,雙手抓緊頭陀肩上的細鏈子!
頭陀吃疼,向後伸手又夠不到聞人,急得團團轉,忍着疼要把聞人給甩脫下來!
聞人給轉得頭暈眼花,雙手也痠疼無力,眼見要掉落下來,見頭陀後腦那顆肉瘤格外惹眼,狠意頓生,心道:臨死之前也要咬掉你一塊肉!於是,將頭一伸,張嘴死命一咬,硬生生將那顆肉瘤咬在嘴中。與此同時,鬆開鏈子,身體被拋飛到一邊!
聞人從地上擡起頭,“呸”地一聲將肉瘤吐在一邊,心中作好受死準備,看向頭陀。
卻見頭陀捂着後腦,向前仆倒在地上,再也一動不動。
在一片靜寂中,聞人終於撐着身子慢慢站了起來,向崖壁的石階走去。頭陀那一推雖然沒有傷到他的肋骨,但內臟肯定受了傷。
走到臺階前,他想了想又迴轉身來,走到那個大鍋旁,撿起自己的鍍銀匕首。
……
老金:小子行啊,這麼厲害的人物都給你弄死了!
聞人太累,沒有作聲。
老金:話說,你剛纔是不是差點把老子忘在這裡了?我看,你還是讓我變成環套在你腳上吧?
聞人:你再多嘴,我就把你扔到那口鍋裡!
老金不敢吭聲了。聞人隨手把匕首往後腰帶上一插,拖着步子走向臺階。
老金:我只說一句。這個傢伙仙力強大,至少也是天地之境,體內絕對有金丹。
……
聞人站住了,回頭看看仍然躺在地上的頭陀,走過去遠遠地拉了拉細鏈子,沒反應。走到近前,見頭陀後腦咬掉肉瘤的地方有一個小血洞,但並沒有流太多的血出來。
聞人費力地將屍體翻過來。頭陀雙目圓瞪,臉上似乎仍帶着一幅不敢置信的神色。他拿出匕首剖開他的小腹,伸手進去摸了半天,什麼也沒摸到。
不由懊惱地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罵道:“你娘地,什麼天地之境,一根雞毛也沒有!”
他手上沾滿血污,便到湖邊去洗手。湖水黑乎乎的,帶着粘性,血污沒洗掉多少,還沾了兩手油漬漬的黑水。拿手在地上的土灰中蹭了蹭了事。
(老金:附近有強大的能量波動,絕對不會錯,你再找找。)
(聞人:絕對,絕對個鬼!你再說半個字,我馬上把你砸個稀爛,再扔到鍋裡煮!)
(老金不敢作聲了。)
心雖這樣想,但弄得一身髒,還有內傷,什麼好處沒撈到,聞人也頗不甘心,大着膽子進了石屋。見一個瓦罐裡放着幾顆灰溜溜的珠子,表面光亮,和內丹的樣子也差不多。這時候,他體內虛弱,想也不想,抓起來全塞到嘴裡。
吞下幾顆灰丸子,嘴裡有一股灰燼的味道,體內也沒有什麼感覺。
走出石屋,看到一頭拴在石壁上,一頭連在怪人雙肩的那兩條細鏈子。聞人用匕首削不見痕,石頭也砸不出印子,看來是好東西,可惜帶不走。
向石壁臺階走去時,有什麼東西晃了他的眼。他過去查看,卻是他咬下來的肉瘤,裡面裹着一粒黑色的珠子,正是怪人的內丹!
“別人的內丹都在肚子裡,你卻長在腦後,真有一手!”聞人剝出內丹直接吞下肚,只覺一股陰滲滲的寒氣傳遍全身,忍不住連打了好幾個哆嗦。奇怪的是,哆嗦之後,身上似乎也不疼了,力氣也恢復了。
“怪不得四能與紅衣女都喜歡吃內丹,這比什麼療傷藥都管用呀!”
老金雖然不再說話,但密切關注着聞人的行動。此時來不及阻止他吞食內丹,心裡乾着急。從他的感覺來看,這至少是一顆天地之境二重或三重的強大金丹!如此強大的能量進入聞人的體內,必然會讓他經絡暴裂!
而此時,他化爲匕首插在聞人身後,沒有與聞人直接接觸,想用本身的星原之力在金丹上面籠上一層保護膜,也難以做到!
他只能心中充滿悲傷地,等待着一個悲劇的發生!
……可是,什麼也沒發生。
聞人神色如常,渾身輕快,已經爬上了臺階。
這時,忽然有什麼東西落到湖水中,發出“撲通”聲響。把聞人給嚇了一跳。
他回頭去看,只見從天坑上空的烏雲中,不斷往下掉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