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沒有遇見過這樣的一個人?
她固執,她強大,她從不掩飾自己的目的。
她單純,她懵懂,她會很聽很聽你說的話。
她是一個這麼矛盾的存在。她看書能一目十行,所有的書本一番而過,就跟複印機似的,只是翻一翻,她就全記住了。卻也只是記住了而已,因爲她不懂書上所要表達的感情。
她很挑食。她不喜歡吃蔬菜,她挑食挑的光明正大,理所當然,卻會在你的注目下,小口小口,沒有抱怨的把討厭的蔬菜全部吃光。
她知道很多很多,她什麼樣的書都看,什麼樣的書看完了,都能夠全部記住。但是她格外偏愛的,卻是安徒生童話,格林童話等故事集。
她不懂人類的很多情緒。她不懂悲傷,她不懂寂寞,她不懂喜歡,她不懂什麼叫愛,但是,就是這樣一個什麼都不懂的人,卻會握着你的手,真真切切的對你說:
我喜歡你。只想和你走過今生,不離不棄,一直走到生命終點,微笑迎接死亡的到來。
——因爲你是她最偏執的存在。
“叩叩——”清脆的敲門聲響起,驚醒了屋內獨自沉浸在思緒裡的少年。
“進來。”
幸村精市微微偏首,果然看到門口輕輕探進來的那個屬於自家妹妹的小腦袋瓜。對方在對上了他的眼睛後,討好的笑了笑,說,“哥哥,淺見家的姐姐,還有真田哥哥跟你的隊友都在下面等着了……”說話間,她的眼睛看到了牀上的東西,不禁猛地一亮,“誒,這是給馨玥姐姐準備的嗎?好漂亮啊!”
就好像被牀上的東西吸引住了,幸村汐美一把放開了握着的把手,三兩步的走到牀畔。
那是一件淡黃色的和服,衣襬處有用銀色絲線繡成的奇異紋絡,看起來非常小巧精細,很襯和服的顏色。而在衣服上放置的,是一根碧色的玉簪,通體碧色晶瑩,她的眼眸目不轉睛看着的,就是這根簪子,不知爲何眼睛就跟黏在上面似的,明明是一根淡雅的玉簪,卻很奇怪的僅憑一眼就吸引了她的全部注意力。
“我能摸摸它嗎?”汐美請求着,在得到自家哥哥的首肯後,雀躍的捧起那根小簪子細細端詳,那愛不釋手的小摸樣看的幸村精市不禁一笑。
“如果是她的話,大概不會有你這樣的反應了。”
幸村看着她說着,眼中不由的浮現幾抹沉思。
那根簪子的材質是上好的玉器做成的,先前,因爲夏日祭奠將至,他去‘夙緣坊’給顏顏訂一套和服的時候,意外遇見了朽木颯老師。雖然奇怪朽木老師怎麼突然戴了長長的假辮子,但對方問起他怎麼來這裡時,他卻也如實以告。
只是,沒想到他在聽說了是給顏顏訂的和服後,居然從懷裡掏出了那根玉簪,說是給顏顏的禮物。
他一開始自然是拒絕的,玉簪的材質太好,這份禮着實有些重,只是朽木老師卻也很堅持,結果他們兩人僵持不下,到了最後,因爲怕打擾到夙緣坊做生意,他只能收下了玉簪。
而今天就是夏日祭奠。
夙緣坊的和服也送到了,玉簪他在無意中也找了出來。可是它們的主人,卻不在這裡。
“原本想,今天帶她去一個地方的。可是現在……只能等下次了。”他摸了摸牀上的和服,臉上雖然是笑着的,卻是無限寂寥。空谷幽蘭,仿若神人,連傷感的樣子都那麼好看,即使是幸村汐美已經看了八年,卻還是忍不住感嘆一句,自家哥哥真真妖孽。
“哥哥,你到底,喜不喜歡姐姐?”好不容易拉回了自己差點被美色誘惑的神經,幸村汐美抿了抿脣,接着問道,“或者該說,你對姐姐,抱有的究竟是什麼樣的情感?”
親人?朋友?戀人?
他們之間的相處摻雜了太多太多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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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幸村一直覺得自己是一個多餘的人。父母無視他,淺見汐玥丟下他,即使是一直對他依賴甚深的妹妹,卻也只是需要一個哥哥而已。
他只有網球這個夥伴是永遠不變的。
但是,有一天他突然遇見了那樣一個人。
她讓他丟下不,她讓他沒辦法。她固執的,不管用什麼辦法都要賴在他身邊。
他第一次碰到這樣的人。
她單純,她懵懂,她下手絕不留情,她的力氣大,她能殘忍的,一邊笑一邊收割別人的生命。
可是她很聽他的話。
在任性,在不甘,在憤怒,她總是把他的意願放在第一位。答應了不傷人就真的不傷人,答應了好好上學就努力學習英語和歷史,答應了要融入這個家裡,就努力的適應着。
不是朋友,因爲那超越了朋友的底線。
不是戀人,因爲那情感比喜歡更深刻。
不是親人,因爲那羈絆比血緣更濃厚。
那是——
“救贖。”
她是他的救贖。
輕靈的近乎呢喃的聲音,幸村汐美的眼睛在一瞬間瞪得老大,懷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聽錯了什麼。
樓下,傳來了幸村媽媽喊他們下樓的聲音。無奈之下,汐美只能看了眼自己的哥哥,便急急忙忙的應着下樓,卻什麼都來不及深問。
碧綠的簪子再次放回了原來的位置。
樓下的喊聲還在繼續,房間裡的少年一邊應着,一邊小心翼翼的將這和服收了起來,關上了那一扇門。
爲什麼人啊,總是在離開了,才懂得思念?總是在失去了,才懂得珍惜,總是在丟失了,才明白擁有的美好?
爲什麼人們總是不能早一點醒悟?
啊,原來那個人,她是這麼重要。
即使她有着這樣那樣的缺點,即使她的容貌不是最好,即使她任性偏執又殘忍,可是在他的眼中,這樣的她就是獨一無二,是他最放不下的那個。
其他的人,再好,再美,在溫柔體貼,在優秀可人……但不是她,又有什麼意義?
輕輕地,他將房門掩上。
看着門板上面的‘顏顏’二字,他笑了,就像一個得到了最喜愛的玩具的孩子,那般滿足,那般……迫不及待。
顏顏,快點回來好不好。
顏顏,五十四天了,真的很想,很想你。
顏顏,等你回來了,我們在一起看星星,你說好不好?
就像以前那樣,你在,我就很安心。
鳶紫的眼眸,脣角綻放的笑容,這一刻,他的心思是最純淨的。
等你回來以後,就要一直一直在一起,你說好不好?
等你回來以後,我們再也不分開,你說好不好?
這是多麼單純的願望。單純的他曾經一直擁有,以後也想繼續擁有着。
只是——
伴隨着夏日祭奠,一天的時間終究過去。
凌晨十二點的鐘聲依照歷史的軌跡盛大響起,天空盛開的花朵招搖的點開了那一片黑色,然後緩慢的歸於沉寂,不留下一點痕跡。
“哥哥!”
“部長!”
“幸村!!”
……
一種無力的暈眩感受襲上腦,伴隨着夏日祭奠最後的煙花逝去,不知不覺間,已經有什麼東西被完全抹去。
那是屬於神子的記憶。
當鳶藍的眼眸再次睜開,少年的心靈依舊純淨,卻已經沒有了那最單純的願望。
面對着衆人小心翼翼的模樣,他笑着,溫柔優雅,即使心裡也是疑惑着自己爲何突然倒下,卻還是反過來安慰了滿心驚疑的衆人一番,這就是他,擁有着一顆美好心靈的幸村精市。
但是,被抹去的記憶終究被抹去。性格依舊,記憶不在,在後面汐美不經意間的一個提起,他那一臉迷茫懵懂的表情,卻仿若一顆被人扔下的炸彈一般,將所有人炸的頭暈目眩。
“真是的!哥哥你真的把我們嚇死了。倒計時的鐘聲剛剛響起,你卻跟那鍾呼應似的,它響了你也跟着倒下了……我都在懷疑,是不是馨玥姐姐離開太久,你要害相思病了!!”
小女孩兒心驚的拍着胸口,卻沒有注意到,站在她身後的淺見家的姐姐,那一瞬間從臉上閃過的不自然的神色。
她只是單純的被嚇着了。
雖然那一句‘救贖’太過輕靈讓人聽不真切,但是,那並不妨礙汐美斷定,自家哥哥一直在想念着馨玥姐姐。
要不然,他不會在馨玥姐姐的房間呆那麼久,他一直在想她。
“馨玥姐姐……汐美,你如何認識的李馨玥?”坐在牀上的少年困惑的眨了眨眼,他疑惑的看着妹妹,他小學三年級的同桌,妹妹是如何知曉的?
幸村汐美心下一驚,呆住的,沒了言語。
“你一直叫她顏顏。”所有人都驚住的當口,一直站在仁王雅治身邊的朽木傾藍皺着眉頭走上前,她想親自確定一件事。
“幸村,你忘了麼,被你撿回來,一直讓你照顧着,無論衣服,頭髮,包括她去上學……被你那樣細心照顧的顏顏,黑色頭髮黑色眼睛,你最放不下的女孩——”
“顏顏,是誰?”那雙眼中的困惑更甚,傾藍凌夏不着痕跡的握緊了拳頭,所有的人徹底僵硬了身子。
居然是真的遺忘了。
這個人,是真的忘了,他一直照顧呵護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