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沈良子和雜七雜八

清晨五點,外頭才亮。

十分,牀頭小燈啪的被拍醒,隨即是被子不情願的一陣細微摩擦聲。

牀上坐起個女人。

擦過鼻尖,沈良子瞥了眼手指,望見熟悉的紅,她凝眉鎖眼下牀往洗手間去了。

嘩啦——

略微有些肉的雙手支在洗漱臺上,無神又遍佈血絲的眼睛直勾勾盯着鏡中人大約過了十多秒。

血又從鼻孔溢了出來。

“……有完沒完了。”

再出洗手間已是六點過幾分。

手機屏幕被敲得噠噠響,記錄完因爲流鼻血沒有睡醒,卻又不得不趕時間的小日常,沈良子站在鏡子前欣賞起今日份精緻妝容。

擺了幾個性感姿勢,又擠了七八遍做作假笑,拍了十幾張美照,在六點四十,她拉起昨晚就準備好的行李箱出門了。

手機裡的信息似乎想和正在行駛的車子一較高下。

屏幕那端的信息一條接一條,沈良子嘴角微微上揚,指尖如飛鍵入幾條回覆:

我本來就可以起得很早!

等着在電視機前驚聲尖叫吧。

我馬上就要火了,你現在說話放尊重點,說不定我會施捨你一張珍藏版簽名。

鎖上屏幕,沈良子喜滋滋看向窗外,她覺得才掛了小半張臉在天邊的太陽漂亮極了。

三個月沈良子前收到一份慢綜藝邀約。

那是一檔由快倒閉的原一流網站,與全國收視率常年蟬聯倒數第一的電視臺合力打造的節目。

據說爲了節目投資,兩邊的老底都搭在裡面了。

作爲十八線開外的業餘演員,沈良子也不清楚爲什麼會選上自己。

對此她幾番思量,想到了一個非常合適的理由:節目組窮到連羣衆演員都請不起。

畢竟有錢的話也不會看得上她。

“前方五十米左轉。即將到達目的地,請提醒乘客帶好隨身物品……”

導航播報響起,驚得沈良子心都顫了一下。

離自己的小世界越來越遠了。

手機屏幕突然又被敲亮,不等鈴聲開嗓,劃過接聽按鍵,對面立即傳來嬉笑:

“沈大明星到機場了嗎?”

“馬上……”

“你確定要去?現在反悔還來得及喲!”

“……合同都簽了你跟我說這個?睡你的回籠覺去吧!”

說完沈良子迅速掛掉電話,不安之感早在幾個禮拜前就壓得她喘不過氣了。

如果說社交是貓,沈良子就一定是老鼠。

這是朋友們的評價。

不過這句話並不被熱愛生活的沈良子認可,她不止一次的說自己只是沒有學會社交技巧,同時又怕自己的拙笨得罪到人。

直到後來她看出朋友們說這話只是爲了調侃,索性就說:是又怎樣?我的名字叫傑瑞。

但傑瑞知道,不管叫什麼名字,想和那隻叫做湯姆的貓和平相處,光靠給自己打氣加油是不可能的。

是時候會會它了——捧着邀約信十多天後,沈良子認爲這是一封不容拒絕的邀請。

“我們會爲您成立專欄,出版您的作集。並且所有渠道售賣所得的錢都歸您,沈小姐。”

“您需要這個機會的,沈小姐。”

盯着LED屏上的航班信息,深吸了一口氣,轉眼已是下午兩點半。

乘着較爲洶涌的人潮出來,沈良子的目光,逐漸凝固在一個頭戴漁夫帽、挎着應援牌、擺動雙臂的男人身上。

牌子上寫着碩大幾字:歡迎百萬大神作家——虞道長。

沈良子好像明白了節目組邀請自己的真正原因,但有那麼一瞬間,她是瘋狂想逃的。

有什麼比掉馬更難受的事情嗎?

“沈小姐!”

見與照片上長相一致的人走來,何角大大方方迎上去。

不等沈良子反應過來就給了她一個擁抱,緊接着一把拍在她肩上,舉起脖子上掛的工作證,咧嘴笑:

“你好!我是負責爲你接機的何角,很高興見到你!”

感覺到路過的不少人都盯着這邊,沈良子漲紅了臉。不知所措間帶着幾分結巴,她微微彎腰回道:

“辛、辛苦了何先生,我叫沈良子。”

“咳,我知道。”何角說。

極致的尷尬緩解了肩胛骨還麻嗖嗖的疼,沈良子後知後覺,還真有比掉馬更難受的事。

“走吧,我們得快點回住處了,晚上導演請客,介紹大家互相認識的同時還要說明一下咱們節目的流程。”

主動拎過行李箱,何角一邊往前走一邊不斷回頭說:“明天一早就開拍,而且要乘車前往拍攝地,所以今晚得早點睡的。”

“好、好,嗯、明白、知道了……”

一間中規中矩的房間裡,飄蕩着一圈又一圈的煙霧。

兩張大圓桌子相隔的縫隙過不去一個九十斤的女人,她卡在中間已經兩分鐘了。

一前一後座位上的人並沒有讓道的意思。

這裡並非熱鬧到聽不見女人的請求聲。

“林介,可以起來一下嗎?我真的很想去洗手間……”女人再次開口。

無果。

鴉雀無聲的凝固氛圍從飯局開始就這樣了,沈良子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在這人人都悶悶不樂的環境之下,她卻覺得莫名愜意。

呲啦一聲,衆人駕着斜眼看去——

沈良子擡頭,只見女人一臉窘色捂着身後,白皙的臉上迅速綻開兩朵緋紅。

聽着她後頭那一桌上暗暗夾着幾句起鬨的渾話,沈良子或多或少猜到發生了什麼。

只聽同桌一位叼着煙的瘦猴兒嬉笑着打起黃腔:“你這身材,中看不中用啊。”

女人神色微凝,卻還是掛着笑:“讓胡編導見笑了。”

“韻姐要是還有其它什麼想讓我見識的地方,我倒也不介意。”猛吸一口煙,胡爲哼笑。

“我好像喝多了,想吐。”沈良子豁的起身說。

強忍着心臟劇烈跳動,她故作鎮定轉身走向韻姐,還沒向那兩隻攔路虎說什麼,他們噌的一下就挪開道兒。

至此,沈良子拉過韻姐走在自己前頭,兩人一溜煙的就從衆人視線裡脫離。

“一羣狗男人!什麼東西!”纔出了門,韻姐張嘴就是一道怒罵。

沈良子心裡一驚,下一秒又靦腆笑起:“我還正誇韻姐是個好脾氣的人呢。”

未完待續,先看看其他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