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會兒，蘇國盛弱弱地問了一句：“是不是咱們弄錯了？蘇向徵的確是早就說給小樂看好了一門縣裡的親事，可不一定是張家呀！”
蘇國安看過去，一臉篤定道：“可是一進門就能給工作的，目前我們就打聽到了一個張家。”
蘇國富也覺得應該錯不了：“這年頭的工作多難得呀，那可是鐵飯碗，能有這個實力的，的確是沒幾家。”
蘇奶奶手指在腿上點了點：“這事兒還得問清楚了，萬一呢？向徵說過那戶人家姓張？”
所有人都沒有吭聲，顯然是沒說過的。
蘇向東聽大家說了個大概之後，突然皺眉：“向磊，你說的那個張家小子，是不是長得偏瘦，額頭上還有個疤？”
蘇國安愣了一下，下意識看向了跟着過來的蘇向磊。
“嗯，向東見過？我去打聽的時候，也去張家附近轉了轉，這小子額頭上的確是有個疤。”
蘇向東這才長舒一口氣道：“如果是他，那應該是錯不了的，我記得二十還是二十一那天，我去鎮上買東西，碰上過一個騎着自行車進村的男青年，還帶了不少東西，說是進村子裡走年禮的，向我打聽蘇向徵家怎麼走，我當時也沒多問，只以爲是劉嫂子那邊兒的親戚，所以給指了路。現在看來，那個人應該就是張家小子了。”
身形、特徵都對上了，十有八九錯不了了。
這下好了，隔音效果槓槓的！
話說到這裡，蘇向徵心中的不安在擴大。
蘇奶奶點點頭：“我聽軟寶說，小朋和小樂也給你匯過錢，打去年到現在，也給你們匯了有三百塊了吧？”
他壓根兒沒問過，咋知道呀。
“咱們老蘇家打你們爺爺那輩兒起，就是看重家風的，我們幾個老傢伙，都是經歷過戰亂的，各種苦頭沒少吃，可是再苦再難的時候，我們也沒有哪一個想着要賣兒賣女。”
蘇向徵下意識就搖頭：“沒有，我在耳場做工呢，一年到頭掙的也能養家了。”
蘇奶奶沒看他，眉眼低垂着，也不知道是陷入了回憶裡，還是厭惡這對夫妻。
這話說得一旁坐着的蘇建民臉上臊得慌，頭低着不敢動，太丟人了。
蘇向徵這回是要倒黴了。
“咋了，奶？”
蘇建軍也湊過來了，老太太年紀大了，可是禁不起情緒上的大起大落了。
蘇奶奶擺擺手，讓他們都安穩坐下。
“就是就是。”
蘇向徵張了張嘴，可是卻發不出聲來。
蘇奶奶的火氣肉眼可見地躥上來了。
蘇建業連忙給老太太按按肩，哄道：“娘，您別生氣，這事兒十有八九是劉盼娣給張羅的，向徵未必知道實情，等他們過來了，咱們仔細問問，您可冷靜着點兒。”
原本劉盼娣和蘇向徵都是不高興的，畢竟大過年的，兩個孩子都不回來，他們心裡頭能舒坦了纔怪！
可是這會兒又聽說有東西拿，心裡立馬又期待了起來。
而且他也沒給那兄妹倆寫過信，就是偶爾快過節了，或者是家裡頭缺錢了，就寫一封信，也是簡單的幾句話。
“向南！”
“那你知道兩個孩子在京都幹活辛苦不？吃的好不，住的好不？”
蘇向南也沒多問，只從奶奶的表情上來看，就知道指定沒好事。
老太太這話說地太沉重了。
蘇向南把他們讓進屋裡，然後就出來了，而且蘇向南注意到屋子裡的氣氛凝重，還很體貼地先把屋門給關好，然後再放下了厚厚的棉布門簾。
蘇建業也沒招呼他們坐下，這屋裡也沒給他們兩個準備凳子，就讓他們這樣站着，跟堂審似的。
蘇向南也沒出去，就在院子裡頭陪幾個孩子們玩兒呢，聽到喊他，立馬就躥進屋了。
蘇向徵和劉盼娣兩口子來得很快。
就是因爲從蘇建業的爺爺那輩兒起，就給留了祖訓的。
“你家日子過得很難嗎？”
而且劉盼娣一路上這臉上的笑容就沒停下過。
蘇國安一看老太太這表情，就知道是氣狠了。
蘇向徵和劉盼娣進屋後，沒想到有這麼多人在，一下子又有些拘謹了，畢竟在座的，大部分都是他們的長輩。
“娘，萬事有我們呢，您別生氣。要是向徵不認錯，我們兄弟幾個湊趴下他！”
不求大富大貴，可是絕對不能不慈不孝！
蘇向徵心裡頭咯噔一下子，直覺就是要不好。
蘇向徵臉上發燙，可是又不能否認：“是，有三百塊了。”
幾人看老太太的臉色雖然是陰沉些，但是呼吸平穩順暢，這才放下心來。
想到這裡，蘇向徵覺得自己好像的確是對兒女關心地不夠了。
能讓他們親自過去去取的，那指定是金貴東西，搞不好還有錢能拿呢。
蘇奶奶深吸一口氣，這纔看向站在她對面的蘇向徵。
不說是建國前了，就是六十年代那幾年最困難的日子，大傢伙都餓得皮包骨頭了，不也是沒有哪家願意把兒女給賣出去的？
爲啥？
“就說當年我家那情況，屋裡頭你們也都是知道的，我一個人養活六個孩子，後來老大老二去當兵，老三去了外地，就只有老四一個人守着我，最困難的那幾年，家裡頭還有三個大孫子一個孫女要養活，沒糧食，老四進深山去抓獵物，差點兒讓狼羣給撕巴了，就是難成了那樣，我們一家子也照樣把幾個孩子們拉扯大了。”
“你去一趟蘇向徵家，把他們兩口子都給我叫過來，就說是蘇小朋和蘇小樂有東西讓軟寶扔回來，今兒才得空收拾出來了，讓他們自己過來取。”
“知道了，奶。”
不過，他不覺得自己做錯了。
他覺得跟着蘇向東和蘇小軟呢，那肯定是錯不了，他們日子咋說也比家裡頭好過。
“奶奶，小朋和小樂能跟着在京都幹活，那是他們的福分，別人我不知道，但是軟寶是個好的，而且她向來大方，不會虧了小輩。”
蘇奶奶冷臉道：“既然你知道他們跟着軟寶不會吃虧，那幹啥還非得叫小樂回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