節目其實安排得相當華麗，名角薈萃！
說得也是，這樣的頂級電影節，就好比春晚，能在這上面露臉的角色就證明了江湖地位。
而且帶着濃厚的官方色彩，只要被點到的哪裡還會有不來的。
甭管平時多高的價，多忙的檔期，都會全力以赴的來參加表演。
所以晚會現場更像是明星和粉絲、資本力量的一場狂歡，明星大咖輪番上陣，各種神曲熱歌串燒。
好不熱鬧。
只是這背景色彩，就像萬長生一開始就感覺到的那樣，嚴謹得有些過頭了。
一幕幕場景就好像當年的樣板戲那樣嚴肅。
萬長生肯定不吭聲。
他都教了貝赫耶什麼叫做看破不說破，朋友有得做。
以他的習性，從來都不會選擇當出頭鳥。
在自己能影響的範圍慢慢做。
他已經很能控制自己的表情了，可架不住攝像機多啊。
作爲當紅導演，捕捉他的鏡頭非常多。
這種大場面的攝像機位到處都是，後臺導演隨時能挑選不同的鏡頭切換到轉播畫面中。
也就是電視觀衆能看到的最終畫面，實際上是現場導播、導演在無數個機位捕捉到的畫面中，不停切換出來的結果。
這也算是一種編輯，只是屬於現場隨編隨播，非常考驗功力。
萬長生這假導演對這就不是很懂了，他只知道面前滑軌上的機位，身上扛着的斯坦尼康人形機位只要沒對着他，表情就難免會放鬆些。
總不能一直皺着包子臉吧？
鍾明霞還悄悄給他說，其實問了他倆能不能表演節目的，歌舞小品都行，她能幹嘛，上去走個秀嗎？
實際上她又沒到職業名模的水準。
估摸着萬長生更不想上去畫畫賣藝，就婉拒了。
萬長生哂然：“也好，免得上去丟人現眼。”
他這話其實應該是自嘲，前排卻有人回頭看了眼。
萬長生注意到了的，還溫和的對前面笑笑。
鍾明霞馬上在他耳邊輕聲：“著名導演，這次最佳導演提名也有他。”
哦，那就是競爭對手了。
萬長生倒是沒把這個最佳導演看得有多重，更不會有什麼非要跟人爭奪的意思。
但架不住別人看得重。
他是這麼以爲的，就表情更柔和了些。
可整體舞臺背景效果真的有點差強人意，萬長生純粹是出於一個藝術家的眼光，有點目不忍睹的斜眉眯眼做個皺起頭遠看手機的表情，身體還後仰了。
卻又不知怎麼被攝像機位給捕捉到，更不知怎麼讓導播飛快的切了一下到舞臺邊的大屏幕上。
其實那裡一直在展現前排就坐的各位大咖，萬長生和鍾明霞算是江湖地位最淺的那種，僅僅靠着去年票房大賣的電影才能坐到第四排左右。
可能周圍人都是正襟危坐的樣子，特別顯得萬長生一眼就被看見。
反正注意到這塊大屏幕的觀衆都有點譁然。
應該是很多人不約而同的看見這種非常規動作的反應，然後又有點詫異怎麼怎麼多人跟我一樣反應，就一起笑了下。
萬長生根本沒注意到這個，他皺緊眉頭專注於看屏幕呢。
準確的說就是缺乏形體管理、表情管理。
這是演員的基本功。
人家從戲班子、表演專業、進劇組、進公司都要嚴格錘鍊這個環節，隨時隨地能拿得起放得下。
鍾明霞這一年來的主要變化就在這裡。
萬長生可能是前排就坐的這些演藝人員裡面最沒有這種基本功的，他那點愛演的小腹黑在專業人士面前，啥都不是。
他一旦看得專注以後，就有點心無旁騖。
就像之前跟虞凱欣她們去上節目，萬長生也是看得太過投入有點流口水的呆滯，被導播抓住特寫一樣。
也許作爲著名青年導演，萬長生這種非比尋常的專注表情，也讓導播覺得很有意思，居然在他身上停留了好幾秒。
後來據看現場直播的大美生說電視屏幕上也給了萬長生好幾秒的特寫。
還切換到舞臺上，正在唱……一段革命歌曲。
萬長生前排那位著名導演可能就從舞臺邊的大屏幕上看見了萬長生的表情，還聽見了觀衆的笑聲，再次回頭看了看。
這回萬長生就沒注意到前面的動作，他想的都是畫面感受。
他看劇、看晚會都很少，就不會有別人那種熟視無睹的感覺，看得很新鮮，對整個舞臺效果呈現出來的感覺也很敏銳。
皺緊了眉頭。
那位著名導演就這樣扭頭開口：“怎麼？你看了有什麼感覺？”
萬長生下意識的低頭回應：“可惜了……啊？挺好挺好。”
後面是鍾明霞輕輕碰了下他提醒。
她看不出來好壞，但這麼大的場面去說風涼話不好。
這點江湖小規矩她還是明白的。
可那位著名導演這回乾脆扭身，整個上半身都轉過來仰頭看着萬長生：“可惜？哪裡可惜了？”
既然被人專心對待，萬長生也專心回答：“哦，沒什麼，純粹是因爲學美術出身，覺得整個背景色調可以更活躍更漂亮點，準確的說……”
他還是把後面的話嚥下去了。
準確的說，在萬長生眼裡，這臺戲根本就是錯位的。
學會透過現象看本質的方法，這臺戲要怎麼設計，根源在於給誰看？
當初他來看席導那臺話劇的時候就非常清晰，那臺劇就是給觀衆看的。
眼前的晚會要麼給這些觀衆席上的觀衆看，要麼給電視機前的觀衆看。
而不是這樣，演給這兩者之外的什麼看。
所以整個現場纔有這種彆扭的感覺。
屬於典型的想掙點表現，又找不到點的那種，還讓操作這臺戲的人絞盡腦汁做不擅長的事情。
著名導演深深的再看萬長生一眼，笑笑：“初生牛犢不怕虎，什麼都敢說敢做，就是你這樣吧？”
然後轉回身看着臺上了。
感覺有點擺老資格的嚇唬新人。
萬長生也收起表情，不再皺着臉，也不專心看臺上，自然就跟周圍那些演員差不多，滿臉的漠然。
鍾明霞注意到大屏幕上的鏡頭，想伸手摸萬長生安慰下的，忍住了。
萬長生沒太當回事，自己這話又沒說出格，再怎麼也不會牽扯出啥來。
這臺晚會效果也就這樣了，又不可能現場改動。
就像第一次萬長生看話劇那樣，涉及到舞臺佈景的變化，那都是多麼複雜的事情了，這樣也就這樣了。
至於對方是不是看不慣自己，那又如何？
反正根本就沒有交集的。
晚會一共三小時的，中間也有個休息十五分鐘。
電視臺正好插播廣告。
卻沒想到萬長生本來準備去洗手間的，那位著名導演起身轉對萬長生：“你懂舞臺佈景嗎？”
萬長生搖頭：“不懂。”
鍾明霞都悄悄的站到萬長生旁邊，好像隨時要保護他。
人家再問：“那聽說你第一次幫席導就是改舞臺佈景，還是兩三年前，你那時候連大學生都不是吧？”
萬長生笑了：“高考前，就像您剛纔說的，初生牛犢不怕虎，什麼都敢說敢做，因爲出發點是希望更美好。”
周圍已經湊上來七八個人，看着應該都是導演級別的人物，演員都不敢隨便參與進來。
看他們表情就不像是友好熱情的寒暄，萬一涉及到什麼，得罪了導演還想不想在這個圈子混了。
沒想到萬長生首次和同行接觸，就算是頂級氛圍。
那位五十多歲的著名導演卻開口：“如果讓你把明天晚上的頒獎典禮再改改，你敢接這個活兒嗎？”
萬長生一下就有點懂了：“今天的舞美導演，您認識？”
著名導演沒回答：“就說你敢不敢接吧？”
周圍全都目光炯炯的看着當紅炸子雞，各種神情目光都有。
揶揄看笑話的比較多。
都是同道中人，估計對萬長生在那部電影裡面起到的作用心知肚明，不會像外界那麼盲目崇拜。
鍾明霞作爲唯一敢站在這裡的演員，還勉力抓住萬長生的手，不知道是想跟他同生共死，還是防止他一時按捺不住。
氣氛真的凝固了一兩秒的感覺。
沒想到萬長生居然冒出來句：“這是藝術，得加錢！”
表情還是很認真凝重的樣兒。
他真是當初搞西亞藝術園區設計的時候，聽大美社的小夥伴們在工作室開會開玩笑時候的說法。
這時候覺得有點俏皮，拿來活躍氣氛。
結果瞬間引爆了現場所有人的笑神經，原來這句臺詞就是這位著名導演的電影裡面用過的梗。
連表情嚴肅的著名導演都笑了，全都哈哈大笑。
可把周圍遠遠看着的各種演藝明星羨慕得要命。
這個青年導演真的有兩把刷子，在這麼多大佬面前都能談笑風生。
更羨慕那個站在旁邊的旗袍姑娘，好多美女演員都恨不得能讓自己站到那裡去。
跟對了男人，真是幸福。
鍾明霞卻有點楞，這有什麼好笑的，是該給錢啊。
著名導演好不容易忍住了笑聲：“你是雷萬強的人，這國家大劇院是他的地盤，你在這裡做事還要加錢？我給他打電話，我看他怎麼說……”
說着就作勢摸電話。
萬長生才認真點：“您這意思是真要改？”
著名導演訕笑下環顧四周：“你們覺得今天這臺戲的場景怎麼樣？”
衆人笑而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