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清即刻問道：“是不是又出現了？”
“嗯，又出現了，他好像是故意要引我向什麼地方去。相國寺裡有絕地嗎？”
“絕地？應該沒有吧，就算有，連我都不知道，外人又怎麼會知道。”德清道。
“我說的不是風水上的絕地，而是適合做埋伏的絕地。”
況且有種奇怪的感覺，好像那個惡魔故意把他引向什麼地方，究竟是何用意他並不知道。
“沒有。相國寺沒有你說的那種絕地，清涼寺裡倒是有很多這種地方。”德清想想道。
況且這纔想到南京還有清涼寺，可惜他從沒去過，他現在對各種寺廟都自覺禁足，不知道是不是勤王派的基地，要是的話，自己貿然到訪可能不恰當。
清涼寺是華嚴派的祖庭，清涼大師也是闡述《華嚴經》的權威，當然這是唐朝的往事，現在的清涼寺是什麼樣子，他也不知道了。
既然沒有這種絕地，這個惡魔如此引他究竟何意？總不會純粹想要逗弄他玩吧？
惡魔註定不會有這種閒暇心腸，既然這樣做，一定有更加惡毒的用意。
況且對這種感應置之不理，可是盯在他後背的惡意和殺機卻越來越濃烈，他全身汗毛都不自禁地倒豎起來。
“你怎麼樣……沒問題吧？”德清有些擔心了。
“沒事，他就是挑釁，卻又像老鼠似的躲藏起來，根本不敢露面。”況且大聲道，他相信那個惡魔一定能聽到他的話。
果然，他話音剛落，背上的殺機濃烈更甚，直接滲透進他的皮膚裡，忽然他身上有股氣機驀然發動，那股殺機和惡意就如熾烈陽光下的殘雪一般被消融了。
隨即，況且體內的那股氣機也就收斂不見，他還沒察覺到究竟是哪一股呢，他體內可是有兩股不明能量的。
“況且兄，咱們還是去見般若堂首座吧。”德清拉着況且就走。
“沒用的。你只要把我的話兒傳出去就行，我先離開這裡。這裡人太多了，想要找出那個兇手太難了。”況且說着就要向外走。
“可是你會有危險的。”德清拉着他不放手。
“不會，他真要有本事害我，早就動手了，我雖然不知道怎麼回事，卻能感覺出他好像只能在特定條件下才敢對我下手，只要我小心些，就沒關係。”
兩人拉扯着，相持不下。
忽然背後有聲音傳來：“是況公子吧，久仰了。”
兩人急忙鬆開手，回頭看時，德清欣喜道：“監院大師。”
況且看見一個高大的中年僧人站在自己面前，又聽德清喊他監院大師，就知道這是大相國寺的總監院，實際上也就是後世總監的職務。
住持方丈總攬一寺權利，下面卻也有各種各樣的職位，一般都有般若堂、羅漢堂等首座職務，這些比較顯要的職務，一般都由佛家大師級人物擔任，他們講經說法，啓發後進。寺廟有四堂、八堂之說，這跟寺廟的大小規格有關，也有的小寺廟根本不設堂，供奉的也只有一部經。
監院其實就是總管，總管一個寺廟的吃喝錢財，凡是跟講經說法無關的都歸他管。
況且上前合十見過監院。
監院笑道：“況公子請跟我來，方丈正好出關了，想見公子一面。”
況且胸中滾過字幕：估計這是改主意了，哪有這麼巧的事兒。
他也不多說，跟着監院一路走着，德清自然也跟着，三個人都不言語。
來到一個宅院裡，迎面就是一排精舍，監院卻領着他們直穿而過，來到後面的一座單獨的小房前，然後躬身道：“方丈，況公子來了。”
“請進吧。”裡面應了一聲。
況且還沒進屋，已經問到一股檀香味兒，還聽到有細微的唸經的聲音，待他踏過門檻時，唸經的聲音停了。
裡面只是一間簡陋的屋子，一桌一榻，地上有幾個蒲團，一個瘦小的老年和尚正從蒲團上站起身，合十道：“公子遠來，未克遠迎，還望恕罪。”
況且笑道：“打擾大師清修了，弟子住處離這裡不遠，今日專門來拜訪。”
德清跟在後面心裡暗笑：人家就是句客氣話，你還較真了。
況且是心裡有氣，這些人一會不見一會見的，究竟搞什麼名堂，把他當成招之即來、揮之即去的人嗎？狗屁周鼎成一口一個聽我指揮，我怎麼一點沒看出來？
方丈臉上掛着淡然的微笑，似乎看出了況且的心思，也不解釋，只是揮手讓監院和德清都出去。
“公子，你不應該到這裡來，有些規矩還是有道理的，而且都是爲了公子好。”方丈也不保持自己世外高人的形象，直截了當道。
“我知道，只是事出緊急，我又沒有別的途徑，只好貿然找來。”況且隨即將來寺院的目的，以及在寺院遇到事情一一道出。
“公子說那個惡魔在我們相國寺裡？”方丈不再糾纏規矩問題，轉而問道。
“是的，我能感覺到。”
“爲什麼呢？”方丈面現惘然。
“爲什麼我不知道，反正我能感應到。”況且說道。
“不是，我不是說公子爲何能感應到，而是說那個惡魔爲何盯着公子不放？呢知道他的目的嗎？”方丈問道。
“這個我就更不知道了。”
兩人站着說話，顯然方丈沒有長談的意思，而是想快速談完，所以也沒請況且落座。
“本來這種事我們是不適合參與的，不過既然這惡魔可能是衝着公子來的，我們當然不能袖手旁觀，所以老衲認爲還是讓寺裡的幾個武僧日夜跟隨公子，貼身保護纔好。”
況且心裡頓時有氣，冷冷道：“我此來不是爲了企求保護，現在保護我的人不是沒有，而是太多了，而且我也沒多求什麼，只是想借助一些渠道幫我找出這個惡魔，其他的事情我自己辦。另外什麼叫跟我無關就不管，佛家不也講究降妖除魔嗎？這種惡魔難道就不應該打壓在十八層地獄嗎？”
“佛家的降妖除魔指的是自己心裡的妖魔，而不是外面的妖魔。自己心中的妖魔除掉，身外不過是四大皆空，何來妖魔鬼怪之說。”方丈笑道。
“如此說來，我也不過是一幻象，方丈又何必花費力氣保護我？”況且道。
方丈笑了，縱然他佛法精深，也解釋不了這個，不能因爲四大皆空，就真的視周圍的世界爲無物，但依照佛家理論的確是如此，一切不過是幻象的集成而已。
“現在整座寺院已經全面監控起來，公子先不要離開，等確定安全後再走不遲。一會兒還是讓德清陪你好好休息，本寺還是有許多值得一看的地方，公子不妨到處隨喜一二。”方丈笑着說完，就喚德清進來，然後吩咐德清幾句。
德清應諾，領着況且出去，然後問道：“方丈大師跟你說了些什麼？”
“什麼都沒有說，早知如此，我何必來見他？”況且氣急敗壞道。
他原以爲方丈接見他能有些實際內容，卻原來是不想他馬上離開大相國寺，讓他多在這裡呆些時間。
“你也別怪方丈，這裡的事我雖然不懂，卻也能感覺出，方丈也有很多無奈，有許多規矩要遵守。”德清苦笑道。
況且更是無話可說，他不知這個主要由寺廟聯合而成的組織究竟有那些規矩，立這些規矩又是爲了什麼，他現在心裡想的是他的話究竟有沒有傳出去。
像大相國寺、寒山寺、杭州靈隱寺這些寺廟不僅僅是獨立的寺廟，而且是佛教組織裡的上層部分，他們的下面還有許多中下層的寺廟，受這些大寺廟的管理，所以這是一個既縱向又橫向的整體組織。
況且想讓他們做的就是利用這個組織的所有渠道查找那個惡魔，他並不寄希望於這些唸經誦佛的和尚們除掉他，只要找到他就是勝利。少林七十二棍僧不過是誇大的產物，跟實際中的那些世外高人比還是差了許多。
現在他爲這個惡魔選中的第一個劊子手就是小君，或許只有小君這樣的高手才能殺掉這個惡魔，所謂惡人自有惡人磨吧。
況且被德清請到一個待客室，這裡富麗堂皇，一色的楠木桌椅，桌上的瓷器一看就是宣窯的，一處佛龕上還供奉着一個琉璃盒子，裡面是一枚舍利子。
“佛舍利？”況且走到近前觀看。
“這是道衍祖師的舍利子。”德清進門後就合十行禮，到了近前再度施禮，然後纔開口道。
“道衍國師的舍利子？”
況且有些無語，道衍居然也能燒出舍利子來，這倒真是稀奇，道衍是劉基那樣的國師，卻絕不是高僧。
“正是，這裡當年也是招待仁宗、宣宗皇帝的房間。”
況且向牆上看去，果然牆上用細紗罩着幾幅字，都蓋着御印，最後簽名都是仁宗、宣宗的名諱。
仁宗、宣宗所題字，自然是極盡歌功頌德之能，把道衍捧得比劉基地位還高。
這倒也不奇怪，道衍在仁宗最危難的一段時期，一直竭盡所能地保護仁宗，實則也是保護宣宗，如果仁宗的皇太子被廢，宣宗的皇太孫自然也就沒了，父子兩個命運堪憂。這段驚心動魄的歷史世人只知其表，不知其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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