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 金忠出匣,分大族,析其產,逼繳認

“罷了,都是苦命人,何必互相難爲,彼此算計呢!”

含山公主賣徐承宗一個面子:“王閣老,是否願意和本宮開誠佈公談一談?”

這場鬥爭,王竑完敗。

王竑這個時候,就該告辭。

別看他是閣老,又是朝中老臣,這些在含山公主眼裡,全都不管用。

哪怕皇帝來了,人家跟你說你爺爺小時候的故事,皇帝又能如何?

除非皇帝耍渾不吝,把她殺掉。

“王閣老,殿下並無惡意。”

“只是尹府闔家遭難,對殿下打擊太大了。”

“還請恕罪。”

徐承宗開始和稀泥。

王竑不言不語,心裡盤算着。

徐承宗繼續道:“長公主殿下大壽,陛下也獻上賀禮,足見陛下眷戀親情。”

王竑繼續裝傻。

徐承宗在幫尹玉、尹輝叔侄開脫。

皇帝遠在北直隸,具體調查案件的是欽差大臣,只要王竑稍微擡擡手,大案就能變成小案子。

可他低估了皇帝的決心,也高估了王竑的膽量。

王竑來南直隸,是納投名狀來了。

納得不好。

他就得從閣老的位置上滾下去。

王竑還是不肯說話。

徐承宗笑容不減:“王閣老,大家都是爲朝堂效力的,說直白一點,陛下震怒,無非是尹家奢侈無度,尹玉、尹輝終究是小節。”

這話說到點子上了。

哪個勳貴家沒有兩個紈絝子弟?哪個紈絝子弟手上沒幾條性命啊?

皇帝管過嗎?

偏偏尹家,被皇帝特殊照顧。

不就是看上了尹家的錢,以及尹家和宣宗皇帝暗探的關係嘛。

含山公主拿出一封信:“這是本宮寫給陛下的親筆信,額外奉給中樞五十萬兩銀子!”

“本宮散盡家財,也要給這不孝兒孫贖罪!”

“不求王閣老高擡貴手,只求王閣老給尹家寬限幾天時間,等陛下親筆批覆到來,再行處置。”

“可以嗎?”

含山公主前倨後恭。

王竑覺得含山公主很是脫節啊。

剛進這內堂時,尹家看似恭敬,實則處處是機鋒,含山公主綿裡藏針,笑裡藏刀,說得他王竑啞口無言。

忽然就服軟了。

真爲了尹玉和尹輝?

不太像。

這裡面有鬼。

含山公主親筆信,估計就是交代先帝暗探的事情。

又願意賄賂皇帝五十萬兩銀子,說明尹家不差錢,也不怕露富,哪怕皇帝勒索更多,也願意息事寧人。

這說明什麼?隱藏着大事啊。

王竑忽然想到了畫裡的海船!

宣德九年,王景弘帶領船隊,最後一次航行,於正統元年回來。

從那之後,馬放南山,刀槍入庫,再也沒有出海過。

但是!

關於寶船的記載,卻也消失了!

景泰八年,皇帝舊事重提,翻遍了宮中所有歸檔,都沒有說明寶船的最終歸屬。

從永樂三年開始,到正統元年,整整三十多年的持續出海。

規模一年比一年大,需要海量的海船。

每一艘船都記錄在案的。

然而這些記錄,竟然在正統朝,離奇的消失了。

準確地講,是在正統八年以前,就消失了。

因爲正統八年,朱祁鎮曾下詔重新督建海船,再下西洋。

至於之前的船支,絕口不提。

說明,這些船支在朱祁鎮親政之前,就消失了。

時間點在正統元年到正統七年。

朱祁鎮應該也找過這些船支,但最終查無可查。

想來應該找到了答案,因爲正統八年之後,就無疾而終了,再也沒找過這些東西。

楊璇用四幅畫隱藏的秘密。

就是海船!

難道說,鄭和下西洋船隊的船支,是被尹家瓜分了?

所以含山公主藏藏掖掖。

就怕皇帝得知寶船的真相?

“若王閣老不同意就算了。”

徐承宗充當中間人,笑着說:“在偏廳準備了歌舞,請王閣老去欣賞吧。”

王竑倏地笑了:“魏國公何必如此着急呢?”

“本閣這欽差大臣,乃是陛下欽命。”

“既然長公主殿下有私密話和陛下說,本閣亦是爲人臣者,自然是等得的。”

“只是有一點,貴府兩位可不能擅自離開南京城。”

“萬一出了錯漏,陛下追責下來,本閣和您可都擔待不起的。”

徐承宗笑容燦爛:“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含山公主露出如釋重負的笑容,讓尹玉和尹輝給王竑磕頭感謝。

王竑坦然受之。

回程的時候,尹家送來一個卷軸,卷軸是用玉鑲的,打開一看是閻立本的畫。

王竑都嚇到了,尹家出手實在驚人。

這幅畫不在於多少錢,而是價值連城。

範青也得了一份,是一把鑲金的金刀,看着有些破舊,但這是蒙古大汗蒙哥曾經用過的佩刀。

回到下榻之地,兩個人瞠目咋舌。

尹家出手太闊綽了,還知道投其所好。

送文臣畫,送武將刀。

“尹家藏着大秘密。”範青道。

王竑指了指那張卷軸:“和那裡面的圖有關係。”

範青卻想不通海船昭示着什麼。

“王閣老,李副守備趁無人時,將這東西塞到卑職手裡。”範青拿出一顆珠子。

王竑頓時頭大:“怎麼全是猜啞謎的事呀?”

他接過來,仔細端詳:“這顆東珠,應該是本地養蚌人手中的,李震把這東西給你,昭示着什麼?”

“蚌?本地蚌?”

王竑猜不出來。

接下來幾天,南直隸進入靜默期。

而江西的金忠,離開了鄱陽城。

乘船來到廣信府。

三月的江西,天氣已經溫暖了,春耕也已經開始了。

江西封閉,春耕卻耽擱不得。

江西督撫馬瑾正在主持春耕。

而金忠第一站,就是上饒。

上饒雖然是廣信府的治所,但廣信府最富的地方,卻是鉛山。

鉛山的紙,天下聞名。

金忠先拜訪上饒陳氏。

這個陳氏,祖上十分顯赫,近代於洪武年間,出過一個吏部尚書,陳修。

但陳修在洪武四年卒於任上,後代也沒有朝中能臣誕生。

不過,他家女兒長得漂亮,教養得極好,遠近聞名。

便以女兒聯姻,靠着姻親關係,其家成爲當地顯赫望族。

最有名的,就是鉛山費氏結親。

鉛山費氏和上饒陳氏,世代有人結親,至今已有六代了,彼此親如一家。

而費氏又和餘氏世代結親。

這鉛山費氏,乃是三國名相費禕的後人。

上饒餘氏乃是宋朝宰相餘堯弼之後。

三家又和弋陽楊氏多有姻親,這弋陽楊氏,據說是楊士奇後人中的一支,也有說是硬攀親的,和楊士奇無甚關係。

總之,這上饒陳氏、鉛山費氏、上饒餘氏、弋陽楊氏,形成四大家族,把控着鉛山紙業。

金忠拜訪的陳氏,當家做主的叫陳應。

是陳修的六世孫。

金忠在江西已經打出名頭來,抄出那麼多銀子,江西沒有哪個家族是不怕的。

“陳先生,有禮了。”金忠進入陳家。

陳家住的闊氣,宅子沒法用幾進來形容,只能用佔地多少畝來形容。

反正金忠一眼望不到頭。

“祖上積攢下來的家資,到了晚輩手裡,家世已經開始敗落了。”

陳應說得謙虛。

但是,在饒州府抓到的人,有人指認,陳家每年有上百萬兩銀子進賬。

四大家族把持着鉛山的紙啊。

鉛山的紙,天下聞名。 шωш▪ тт kдn▪ C○

連宮中,都在用鉛山的紙。

達官顯貴人家,都用鉛山紙。

這樣上好的紙,賣出去更是賺海量的銀子。

“陳先生客氣了,宮中都沒伱府中氣派。”

金忠笑着進了正堂。

陳應臉色一變,金忠這是點他呢。

問題是,他不敢送禮啊,送禮的下場,比不送禮還慘。

錦衣衛就是扒皮來了。

你送禮,等於將把柄送到他的手上。

陳應派人看茶。

金忠苦笑道:“大明處處在打仗,陛下尚在節衣縮食,這茶呀,本督是喝不下去啊。”

拉倒吧您嘞。

據說您在鄱陽城,花錢如流水,還喝不進去茶葉?

江西上好的茶葉、酒,好東西都是你先享用!

那時候你怎麼沒想想,皇帝在京師節衣縮食呢?

你可真好意思!

“大人憂國憂民,晚輩讚歎。”

陳應讓人拿出五兩銀子來:“大人,今天這茶陳家就不供應了,獻上些銀錢,請兄弟們出去喝茶。”

茶葉折現。

金忠似笑非笑,這個陳應有意思。

“收下吧。”金忠給閆方使個眼色。

閆方收下銀子。

蚊子腿也是肉。

陳應做事滴水不漏,讓人泡了普通茶葉,給外面站崗的番子奉上茶湯。

“本督也不跟你兜圈子了。”

金忠臉色肅然:“本督在海船上,發現了鉛山的紙,你給本督一個交代吧。”

陳應臉色發苦,這就是明搶啊!

原因都不問了,莫須有,就搶。

“大人,這鉛山的紙,不是我一家說了算的。”陳應不敢不承認。

賊不走空,錦衣衛既然來了,就得破財免災。

“你們四家,一家攤二百萬兩銀子,湊一千萬兩,本督就到此爲止,如何?”

什麼?

陳應瞪圓了眼睛,一家湊二百萬兩?

我家哪來這麼多錢啊!

這是紙,不是瓷器!

瓷器一件就那麼值錢!

紙,幾百張能賣上一件瓷器的價格啊?

再說了,你會不會算數啊,一共四家,一家二百萬兩,一共八百萬兩,剩下的二百萬兩誰出呢?

“嫌少?”

金忠撇嘴而笑:“一家三百萬兩!”

陳應趕緊搖頭:“提督大人,陳家就算砸鍋賣鐵,也給陛下湊足二百萬兩銀子!”

“給誰湊的?”

金忠臉色耷拉下來:“四家,一共一千五百萬兩銀子,少一兩,本督就殺你家一個人!”

怎麼又漲了?

陳應卻使勁扇自己一個耳光:“小人說錯了,是小人犯了罪,請錦衣衛大人收沒家產的!”

“這叫認罪銀!你家做了什麼事,自己沒點數嗎?”

金忠厲喝。

陳應反手又一個耳光:“陳家願意認罰,繳這認罪銀!”

算你聰明!

金忠知道,一千五百萬兩,說着數額挺大,但對陳費餘楊四大家族來說,只是毛毛雨。

他家做了幾十年的走私生意,又壟斷了鉛山的紙。

家裡少說有上千萬兩。

“謝大人高擡貴手。”

陳應抹了把冷汗,直接吐出去四百萬兩銀子,陳家再厲害,也傷筋動骨。

問題是金忠不走啊。

難道還要?

陳應眸中閃過一抹厲光,陳家給這些,已經是到頂了,再給的話,就是官逼民反了。

“你陳家多少人口呀,住這麼大的宅子?”金忠幽幽開口。

“大人,爲了湊銀子,這宅子肯定得賣掉了!”陳應以爲金忠看上大宅子了呢。

金忠眸光寒幽幽掃了他一眼:“本督問你家有多少人口?”

“家中世代在此開枝散葉,人丁算是多的,但本宗只有137口。”

陳應說的是住在一起的,那都是近親中的近親。

“總人口呢?”

“大人,這個沒有統計過,想來有個上千人吧。”陳應不明白,金忠爲何問這事。

金忠倏地笑了:“看你陳家如此乖巧懂事,本督就賣你們個好。”

“廣西缺人,你陳家移一半人過去。”

“家產分成兩半,誰也不許多佔。”

陳應卻急了:“大人,錢財我們陳家已經交了,爲何還要強制移民啊?這是哪來的律令啊?”

鏗鏘!

閆方抽出腰刀,架在陳應的脖子上:“朝堂的律令,皇爺的律令,你有意見嗎?”

陳應就知道,金忠不會輕易放過江西的。

陳家之所以不在乎四百來萬兩銀子的罰款,在於壟斷鉛山的紙。

可按照金忠說的,移陳家一半人去廣西,移走人不可怕,可怕的是分家產!

家產分了,是不是造紙的設備也得分走?

造紙的配方是不是也得分?

問題是江西空出來的地方,會不會填充進入廣西人?或者貴州人?

那麼陳家如何繼續壟斷鉛山紙?

等於說,原來是四家壟斷,未來變成十幾家進來,那還壟斷得了嗎?

“大、大人……”

陳應小聲道:“能不能商量商量,移民之事陳家支持中樞決定,但財產能不能不分?”

“陳應,要不你去廣西啊!”金忠笑容燦爛。

陳應神色僵硬。

那我家爲什麼還要送給中樞四百萬兩銀子?

難道花了錢,還不能換來陛下的法外開恩嗎?

“大、大人,若我家不拿出銀錢的話……”

“滿門抄斬!”

金忠站起來,撩起長袍:“本督還要告訴你,就給你們半個月的時間!”

“把錢準備好了,自己送去鄱陽城!”

“移民的人,自己挑好了。”

“家產,本督會派人親自析產,然後公平分配。”

“放心,錦衣衛一個銅板都不會沾手的!”

金忠直接往門口走,停下腳步:“記住,只有半個月的時間,別逼本督調兵來!”

陳應阮倒在椅子上,號啕痛哭。

別以爲天高皇帝遠。

只要皇帝的聖旨來了,哪怕你躲在天涯海角,也得乖乖聽旨。

出了陳家。

閆方小心問:“提督,陳家會不會耍花樣?”

“耍呀!”

“讓他耍!”

“本督巴不得殺幾個人,祭祭旗呢!”

金忠冷笑:“這不殺人,本督心裡難受着呢。”

“哼,就怕他們不敢。”

“提督,是否需要調兵來?”閆方汲取上次的教訓。

金忠輕輕點頭:“請楊信親自率兵來。”

下一家,就是上饒餘氏。

上饒餘氏,已經分成兩宗。

一宗因爲避難,去了鉛山,變成了鉛山餘氏,之所以避難,是餘氏自餘堯弼之後,便不再入中樞爲官。

餘家秉承家訓,只讀書不爲官。

但又屢次被朝堂徵辟,所以餘氏分成兩宗,一宗留在上饒,一宗去鉛山教書立說。

當代家主是餘允徠和餘允徽。

餘允徽是隱士,年少揚名,卻不參加科舉,被江西布政司徵召過,他不敢違背祖訓,便以此爲藉口拒絕。

但又擔心給家裡招來禍患。

乾脆分成兩宗,餘允徽自立一門,搬去了鉛山。

這就是鉛山餘氏的由來。

而主宗的上饒餘氏,乃是餘允徽的親哥哥,餘允徠。

“久仰金提督大名,有失遠迎。”餘允徠正在招待金忠。

他已經收到消息,金忠剛從陳家出來。

就知道,下一個就是餘家。

好在陳家沒見血,說明陳應滿足了金忠的胃口。

“陳家主認罪態度很好,承諾向中樞繳納認罪銀。”

“你們四家合計一千五百萬兩,一家出四百萬兩。”

金忠也不說緣由,開門見山:“餘家主,意下如何啊?”

餘允徠差點沒暈厥過去。

錦衣衛獅子大開口啊,張嘴就是四百萬兩?

陳應也彪啊!

你就答應了?

再說了,你陳家有錢,你們自己出,帶上我餘家幹什麼啊?

我們餘家沒這麼多錢啊!

“大人,能否問一問什麼是認罪銀啊?”餘允徠想搞清楚。

金忠眼神一眯:“你們自己幹了什麼,心裡沒點數嗎?嗯?”

“這……”餘允徠自然理虧了。

他家萬貫家資,是怎麼賺來的?沒點數嗎?

“自己說,你家幹了什麼?”

餘允徠下意識說:“我家本本分分的讀書,不做傷天害理的事……”

嘭!

閆方一腳踹在餘允徠的椅背上,餘允徠被震得摔在了地上。

但餘家家丁可不敢進來和錦衣衛頂牛。

上一個頂牛的,全家都死絕了。

餘允徠跪在地上,哭泣道:“求大人開恩,餘家願意拿出四百萬兩銀子給中樞!”

“你家不是本本分分讀書的嗎?怎麼要繳納認罪銀了呢?”

金忠冷笑。

你餘家要是屁股底下乾淨,錦衣衛能上門?

真當本督閒着蛋疼嗎?

“小人知錯了!”餘允徠嚇壞了,知道自己說錯話了。

當時就該裝傻充愣。

“什麼知錯不知錯的?”

“本督問你呢?自己犯了什麼罪!”

“照直說!說實話!”

“省着史書上大筆一揮,說陛下昏庸無道,索取民間民脂民膏!”

“你自己說明白,你家犯了什麼罪啊?”

“才被陛下懲罰的?別讓陛下給你背黑鍋!”

“敢讓陛下背黑鍋,得問問本督手裡的刀,同不同意!”

金忠暴怒。

索取民脂民膏?

天子不與民爭利!

不就是動了士紳的蛋糕嗎?

小詞兒整的挺硬,後人一看,就罵皇帝是昏君,他們也不動動腦子,老百姓肚子都吃不飽,哪來的民脂民膏?

再說了,皇權不下鄉!

民脂民膏是誰搜刮的?

餘允徠渾身一抖,只要這麼一承認,餘家的口碑徹底崩塌了。

“說呀,餘家主,千萬不要避重就輕,照實說,本督想聽實話。”

金忠端起茶杯,輕啜一口。

忽然!

他把茶杯狠狠砸在餘允徠的腦袋上。

啪嚓一聲,鮮血迸濺。

餘允徠連叫都不敢叫,只能忍着劇痛,咬着牙:“餘家犯了律法,做了海上的生意!”

“做了多少年?獲利多少,全都一五一十的說出來!”

關鍵還有人在記。

餘家的口碑徹底崩了。

餘允徠看着穩坐釣魚臺的金忠,忽然明白了,真假銀案,就是金忠炮製出來的。

目的是迷惑江西本地士紳。

讓士紳們以爲,金忠還被困在鄱陽城,在破案之前,是無法離開鄱陽城的。

誰能想到,金忠悄無聲息地離開了鄱陽城,來到上饒。

拿鉛山紙開刀!

江西最富裕的幾個地方,景德鎮,鉛山紙。

先抄了景德鎮,下一步就是鉛山紙。

可想明白的餘允徠,也知道晚了。

金忠的屠刀,隨時都能落下。

江西會有人造反嗎?

不會的,因爲沒有準備。

而且楊信不停在剿匪,過年都沒有停止,江西匪患再多,也架不住這麼剿啊。

關鍵這些土匪,都是世家大族供養的。

楊信斷了他們的觸角。

還造個屁反了。

若鼓動造紙工人造反,損失的是他們四大家族,而不是中樞!

這些都是他們的私產!

所以金忠抓住了一個好時機。

“做了三十幾個年頭了,每年獲利幾十萬兩白銀。”餘允徠不敢隱瞞,也不敢多說,說箇中位數。

“就算一年三十萬兩,三十年也有一千萬兩了吧?”

金忠問:“中樞罰沒四百萬兩,多嗎?”

餘允徠磕頭:“陛下寬宥,陛下隆恩,餘家願以死相報!”

“現在想着報恩了?”

“你弟弟餘允徽數次拒絕江西布政司徵辟,怎麼不想着報恩呢?”

金忠冷笑:“哼,這回想報恩也不用了。”

“他就算想入仕,也不可能了!”“罪臣之族,如何當官?”

“大人饒命啊大人饒命!”餘允徠磕頭。

顧不得什麼顏面了。

只求金忠能高擡貴手,索取些錢財是可以的,但不要斷了餘家的文脈啊。

一旦背上罪臣的名聲,餘家就徹底毀了。

金忠不言語。

“餘家願意將全部家資奉上,求陛下開恩,求金提督饒命啊!”餘允徠磕頭求饒。

金忠擺擺手:“中樞又不是強盜,對你家的家財,毫無興趣。”

“認罪銀,就是認罪銀,罰了,也就過去了。”

“念在你餘允徠認罪態度良好的份上,本督可以向皇爺爲你求情。”

“這樣吧,餘家拆分成兩脈。”

“一脈移入湖南,一脈移入廣西。”

“家產分半,彼此各立一宗,江西再無餘氏!”

餘允徠驚呼。

餘家的根在江西啊,自餘家高祖起,在江西已經上千年了。

離開故土的餘家,還是餘家嗎?

“和抄家滅族比起來,哪個更好呢?”金忠問。

餘允徠癡癡而笑,重重磕頭:“謝金提督開恩,餘家願意搬走。”

除了聽話,他沒有別的選擇了。

金忠對他的態度很滿意。

“你餘家不願出仕,中樞也不會爲難你們的。”

“而且,此次也算爾等心中尊崇陛下。”

“本督會爲你餘家上書,請陛下允准你餘家,在湖南、廣西開設學宮,教書育人!”

金忠給他開出一個優質條件。

皇帝需要文人教書育人,需要文人去教化土人,餘家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嗎。

餘家和陳家不一樣。

陳家從一個官員家族,轉變成了半文半商的家族,而且商業偏多。

但餘家卻是個地道的文人家族,其家人雖不出仕,卻在本地推廣教育,教書育人。

餘允徠眸現精光,訝異地看着金忠:“大人,陛下能允准嗎?”

“就得看你忠不忠心了。”

若能去廣西和湖南開宗立派,餘家離開了江西,未嘗不是好事呢。

江西鍾靈薈萃,可以說內捲到了極致。

考取進士的難度,堪稱全國最大的省份。

而且,讀書人遍佈整個江西,整個江西的士人,是天下最多的。

想在江西出頭,那真是難之有難。

可如果換個地方,去了廣西或者湖南,那麼就從鳳尾變成了寄頭,未嘗不是好事。

只是造紙技術難以壟斷了。

但去新地方,有着新機遇,能去壟斷新地方的造紙。

金忠自己都沒想到,會這麼輕鬆搞定了兩家。

他在上饒休息一晚,第二天去鉛山,造訪費家。

而在宮中。

這幾日中樞對出征兀良哈,爭論不休。

朱祁鈺正在詔見王越。

“朕知你才華橫溢!”

“若朕命你爲總兵官,這輩子,怕是無法入閣部了,註定成爲武將了。”

朱祁鈺對王越總是額外寬容的。

“微臣謝陛下關懷。”

王越磕個頭,認真道:“微臣以邢國公爲榜樣,願在未來,接替邢國公,以公爵之身,位於首輔之位!”

因爲國朝有特例的。

比如李善長,比如張輔,比如於謙,都是以國公之位,擔任內閣首輔的。

但看看這幾位的履歷就知道,那都是名垂青史的大牛人。

王越想當這樣的稀世名將。

朱祁鈺把他扶起來:“于謙那條路,不好走啊,內閣競爭多大,你該非常清楚的。”

“優秀的閣臣不知凡幾,文官本就擠破腦袋進內閣了。”

“你想文武雙修,難之有難。”

“但朕願意給你這次機會。”

“王越!”

“在朕手中,你不必擔心功高震主,朕不怕你聚衆造反,也不信你會反朕!”

“你去朝鮮,放手施爲,只要你認爲對的,就去做!”

“朕將三萬大軍交給你,將程信、羅綺也交給你,無論何種結局,朕都幫你擔下來後果!”

皇帝這番話,讓王越感激涕零。

他哽咽磕頭:“微臣定將朝鮮,完璧歸趙,納入我大明領土!”

第一戰,是幫助朝鮮驅逐女真部。

但等收復朝鮮一戰,必然是第一戰的主帥來擔任,因爲熟悉朝鮮。

王越去朝鮮,要收集好地圖,爲征伐朝鮮,做好準備。

“你若做到,朕就封你侯爵!”

朱祁鈺扶他起來,按着他坐下:“路上要帶着醫者,你這條腿要注重保養。”

“殘了又如何,你是爲朕殘的,笑話你就是笑話朕!”

“用真正的戰功,抵擋流言蜚語,纔是名臣名將所爲。”

“王越,朕在中樞,等着你的捷報。”

朱祁鈺對王越格外優容。

王越雖然有大才,是稀世名將。

但被皇帝揠苗助長之後,不知道未來還會不會成爲歷史上那樣的頂級名將!

“蔣琬也有名將之才,他是定西侯。”

“此戰朕卻由你擔任總兵官,心中怕是有不服氣。”

“但朕相信,你會用才能征服他,讓他認你這門親家!”

“李侃甚是膽壯,其人才華不能用海水斗量,在宣鎮一年,做得井井有條,有首輔之能,他也未必服你。”

“楊守陳和你同榜進士,卻爲你參贊軍務,心中必不會服氣。”

“還有在朝鮮的程信和羅綺,都是老資格了。”

“這支兵,可不好帶啊。”

朱祁鈺詳細幫他分析:“而周賢、周玉父子,可是一對將才。”

“朕看那周玉,未來前途不可限量,你要用好他們。”

“宮中的秦成,是馮孝的乾兒子,是個好學的,有心往軍事方面發展,你可與他經常交流,幫朕點撥點撥他。”

這樣的搭配,皇帝是花了大心思的。

但對王越來說,也是個大挑戰,他拿不出真本事來,可鎮不住這些人。

“微臣謝陛下掛懷。”王越感激。

“你手中的兵,來自五湖四海。”

“說話口音都不一樣,行爲習慣更是不盡相同。”

“到了鴨綠江,你要進行集訓,把這些人擰成一股繩。”

“反正剛開始是爲了招攬朝鮮人入國朝,你有充足的時間練兵。”

“朕將三萬人,放在你手中。”

“你要把他們當成人看,不能當成獲取戰功的工具。”

“朕希望,你能將這些人,全都活着帶回來。”

王越磕頭:“陛下放心。”

“微臣不是爲了戰功,而不計後果之人。”

“微臣自幼讀聖賢書,自然知道上天有好生之德。”

“更不敢浪費一兵一卒。”

朱祁鈺頷首:“異國他鄉征戰,以自保爲先,朕不想看到壯士埋骨他鄉。”

“你可適當爲朝鮮練一支強兵……”

王越卻表示反對:“陛下。”

“此戰不爲吞併朝鮮。”

“但最多五年內,國朝便有吞併朝鮮的實力。”

“到時候這支強兵,可能是國朝入朝最大的障礙。”

想吞併朝鮮,就得有足夠的玉米三寶的種子。

能種下種子,有足夠的糧食吃,朝鮮就是寶地。

朱祁鈺卻搖頭:“王越,洪武朝兵卒戰鬥力如何?”

“建文朝的戰鬥力如何?”

“永樂朝的戰鬥力如何?”

“宣德朝的戰鬥力呢?”

戰鬥力,巔峰之後,就是斷崖式暴跌。

歸根結底,是沒有良好的培養兵卒機制,導致一個時代之後,兵卒徹底擺爛,難以爲繼。

不是統治者不知道制度有問題。

而是統治者,故意在放任這種制度,因爲誰也不想重蹈大唐覆轍。

唐末五代的戰鬥力堪稱巔峰。

從宋之後,急劇衰落,像明朝,還有幾個閃光點,以後就再也沒有了。

蓋因中央集權,控制內亂,要比開疆拓土更爲重要。

“陛下的意思是,打退了女真部,朝鮮軍卒會迅速墮落?”

“等五年後,神兵天降時,已經不足爲慮了?”

王越立刻明白皇帝心中所想。

同時,心中憂慮。

大明的強兵,能撐幾時呢?

朱祁鈺點頭:“但是,想讓朝鮮戰鬥力迅速暴跌,得霍亂朝鮮的朝政,此事朕會自由安排。”

李瑈算是一個明君。

這樣的人當皇帝,朱祁鈺是不放心的。

換上一個軟弱,又無能的皇帝,才符合大明的利益。

“微臣遵旨!”

說完朝鮮事,朱祁鈺問他:“對兀良哈怎麼看?”

“陛下,朝中爭論不休,微臣也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王越苦笑:“蓋因大明沒打過這麼富裕的仗啊。”

“以前打仗捉襟見肘的,淨打窮仗了。”

“今年打仗太寬裕了,不知道是該打富裕仗,還是省着打。”

“所以爭論不休,糾結呀。”

沒錯。

之所以這樣爭論,就是因爲征伐兀良哈,變得十分富裕。

糧食是安南出的。

錢是江西出的。

軍隊是蒙人湊的。

這好事去哪找啊。

“說說你的看法。”朱祁鈺問。

“微臣的意思是,邊徵邊撫,步步爲營,蠶食其部。”

王越的話,總結得十分到位。

朱祁鈺頷首:“王越,你這番話深得朕心啊。”

“謝陛下誇讚。”

看得出來,皇帝是捨不得打富裕仗的。

大家都摳門慣了。

忽然冒出來海量的錢糧,都不知道怎麼花。

打發走王越。

朱祁鈺繼續處置奏章,他如陀螺一樣,生活簡單枯燥。

“皇爺,江西和南直隸的奏報,都送上來了!”

馮孝先把含山公主的密奏呈上來。

還有王竑的密奏。

朱祁鈺看完,嗤笑兩聲:“五十萬兩銀子,就想買他倆的狗命嗎?還是想保住尹家啊?”

在密信中。

含山公主承認了,他是朝堂安插在南直隸的暗探。

但不是宣宗皇帝安置的。

而是正統皇帝安插的。

皇帝派都知監來南直隸大肆抓捕釘子的時候,尹家收攏了一批,但都秘密處死了,屍體埋在家中,可以請都知監驗明正身。

而且,含山公主承諾,願意爲朱祁鈺繼續充當南直隸暗探。

“哥哥呀哥哥,你藏的夠深的呀!”

朱祁鈺御筆寫下幾個字:“繳兩千萬兩認罪銀。”

馮孝看見這幾個字,倒吸一口冷氣:“皇爺,尹家有這麼多錢?”

他心動了。

“沒出息的東西,信不信魏國公家裡的錢,比十個內帑還多?”

“但能動嗎?”

朱祁鈺冷笑:“這叫投石問路。”

“動動腦子,能用錢解決的事,還叫事嗎?”

“朕想看看,這含山老公主到底藏着什麼秘密?”

馮孝訝然:“皇爺,不就是和海商勾結那點事嗎?”

朱祁鈺把密信丟給他。

“她自己都承認了,還是秘密嗎?”

“朝堂的律令,片板不下海!”

“她含山公主觸犯了不說,還明目張膽地賄賂朕,什麼意思?”

“不就說明,她用小把柄,隱藏真正的錯誤嗎!”

“你說說,能是什麼事呢?讓含山公主避而不談呢?”

朱祁鈺也猜不透,但肯定跟海上有關係。

“奴婢愚笨,猜不出來。”馮孝可沒看這麼透徹。

本以爲含山公主就是貪點錢財,充當密探而已。

看來背後隱藏着大秘密啊。

“王竑都沒猜出來。”

朱祁鈺展開王竑的密奏,瞳孔微縮:“海船?”

“馮孝,宮中關於海船的歸檔,是不是全失蹤了?”

他想到了什麼。

馮孝點頭:“是的皇爺,一件都沒有了,奴婢問了宮中的老人,都說在正統朝就找不到了。”

“鄭和下西洋,船隊何其龐大。”

“那麼多船支,難道都爛光了?”

“含山公主這份認罪書呀,原來隱藏着這個秘密啊!”

朱祁鈺猜到了。

當年鄭和下西洋的海船,肯定被尹家等人瓜分了,所以尹家才搖身一變,成爲重大海商。

本以爲就是查區區一個尹家。

結果拔出來一堆屎。

有點意思,大收穫啊。

朱祁鈺指尖敲動案几:“朝中誰能爲朕掌兵,又有足夠的資歷,彈壓南直隸呢?”

人選倒是有,于謙、胡濙都有這個資歷。

偏偏胡濙重病。

于謙更是走不開了。

關鍵于謙去了,他更不放心。

“去把範廣請來!”

一聽是範廣,馮孝嚇了一跳:“皇爺,京畿更加重要,離不開寧遠侯啊。”

朱祁鈺沒有回答。

宋偉和李震雖然能力足夠,但官職、威望、資歷全都不夠。

連魏國公都壓不住。

王竑倒是有資格,問題是王竑不善掌兵,而且那個老東西未必願意趟這渾水。

“去,再把王誠詔來!”

馮孝瞳孔一縮:“皇爺……”

“去!”

朱祁鈺看到的不是銀子!

而是船!

尹家真正值錢的,也不是海量的家當,而是海船!

大明缺船,若是把這些船弄到手裡,就能緩解壓力了。

面對倭寇,也不是沒有一戰之力了。

最好能通過尹家,招攬一批海盜,把海盜變成官軍,爲他練兵,海軍也就搭建起來了。

正思索着。

範廣來拜見。

“平身。”

朱祁鈺讓人看茶,道:“範廣,你可懂水戰?”

“陛下,微臣是個旱鴨子,打步戰、騎戰微臣都當仁不讓,唯獨這水戰,實在是不成啊。”

範廣不明白,皇帝爲何要問此事。

“軍中可有水戰行家?”朱祁鈺不能動範廣,京營還需要他掌控。

“陛下,倒是有,就怕陛下不願意用呀。”範廣支支吾吾。

“有話就直說!”

範廣咬牙道:“微臣舉薦張通!”

“張通?”

朱祁鈺對這個人印象很深啊。

景泰三年,倭寇襲擾海豐等地,中樞派張通清剿,結果張通屢戰屢敗,導致海豐滿地枯骨。

這樣的人能用嗎?

“朕能信他嗎?”朱祁鈺對這個張通,印象很差。

此戰之後,張通就被奪情閒置了。

“陛下,張通通曉水戰,雖有敗績,但是將領打仗總會有戰敗的,此乃人之常情。”

範廣幫張通求情。

“還有誰呢?”

“陛下,背嵬軍主將項忠,頗善水戰;還有江西參將張善,也擅長水戰。”

朱祁鈺愣神:“項忠擅長水戰?”

這可是個好人選啊。

“陛下,項忠乃是全才,騎戰、步戰、水戰皆擅長,乃是名帥之資,若用得好,憑他一人便能平倭!”

範廣十分推崇項忠。

項忠比範廣說得還要厲害,此人還有首輔之能,六部尚書之能。

朱祁鈺點點頭:“範廣,若是朕弄來一批海船,你說該停靠在哪,會安全呢?”

海船也怕火攻。

從尹家弄出來海船,也得想辦法使用、保護。

範廣不明所以:“陛下,山東、遼寧俱是安全的。”

沒錯,樑珤就在遼寧督建新船呢。

山東有朱英、項忠,都可重用。

又聊了幾句。

朱祁鈺讚賞了範廣一番,允准範廣在京畿剿匪練兵,京畿若無匪患,就去河南、山西、陝西和山東剿匪。

京營可繼續擴充,不必事事稟報,他範廣決定即可。

就把範廣打發走了。

範廣前腳剛走,王誠就進來。

這個老太監,是朱祁鈺睜開眼睛見到的第一個人。

在最危難時刻,他帶着傷去鎮守宣鎮。

這一年多,好處沒撈到,功勞沒有什麼,那些資歷遠不如他的人,都爬到了他的頭上。

但是,他還是心甘情願,勤勤懇懇。

因爲,朱祁鈺心中最信任的太監,永遠是他。

“王誠,別來無恙啊。”

一句別來無恙,王誠崩潰大哭:“皇爺!”

“哭什麼,又不是見不到朕了。”朱祁鈺眼眶有些溼潤。

王誠卻急了,呸呸呸吐了幾口:“皇爺不可胡說,您有今日,來之不易,不能胡說的。”

“你這老狗還是這麼嘮叨。”

朱祁鈺說完,竟哈哈大笑。

王誠也忍俊不禁,跟着笑了起來,皇爺沒變。

朱祁鈺親自把他扶起來:“這一年多,苦了你了。”

“沒有你在宮外,爲朕操持,就沒有這麼大好的局面。”

“王誠,朕得謝謝你。”

王誠要跪下,朱祁鈺卻抓着他的手,不肯鬆開。

“老奴生是皇爺的人,死是皇爺的鬼。”

“皇爺用老奴,那是老奴的榮幸。”

“哪來什麼感謝呀,您折煞老奴了。”

王誠淚如雨下。

這一路走來,實在太難了。

朱祁鈺拍拍他的手:“別哭了,都過來了,朕和你們勠力同心,從千難萬苦中爬過來了。”

說這話的時候,朱祁鈺環視宮中所有太監宮娥。

奪門之夜,已經過去一年多了。

“有你們在,朕才能安枕啊。”

朱祁鈺不肯鬆開王誠的手。

太久了,他都忘記上一次和王誠說話,是什麼時候了。

“奴婢等爲皇爺靖忠,乃潑天之幸!”宮人們磕頭。

“都起來!”

朱祁鈺心情好:“你們對朕的好,朕都記着呢。”

“王誠,朕從來不問你想要什麼。”

“因爲朕知道,你從小伴着朕長大,是朕的大伴,朕和你在一起的日子,比和母親在一起的時光還多。”

“你想要的,是朕諸事順遂,是朕平安喜樂,是朕健康長壽。”

“朕都知道!”

“所以朕一直不問你要什麼,也不對你噓寒問暖。”

“不是朕不關心你,對你不聞不問。”

“因爲朕與你,心照不宣。”

“但今天,朕要賜你一樣東西,你不許拒絕。”

“代表着朕的一番心意。”

第231章 你個皇帝的心思壞得很,一句話都不第57章 裡庫迷蹤!西華門哭諫!你們要累死朕第464章 陽明心學,登天梯上的最後一個臺階第99章第405章 太子欺朕年老無力?請陛下改立太子第373章 故宮博物館,收集別人的文物,讓別第309章 明中六大奇案,妖書案(15萬)第51章 三江感言—致我最可愛的讀者朋友們!第128章 先別說話,剖了你的心尚且不死,咱第239章 元宵節,殺人夜(中秋快樂!)第286章 王越南下,星夜破城!銀行的誕生第112章 狩獵場,韃靼人做獵物!給朕射殺!第60章 修撰奸臣錄不如修撰昏君錄!敬妃娘娘第337章 十三件大事第55章 太上皇沸騰的胃!(吃飯勿看)第413章 引水 填海 加高三大工程,氣溫升高第485章 【番外二:談允賢錯亂時空,今夕何第210章 用金餅砸死人,是什麼體驗?第291章 除夕賜宴,去年賜火鍋,今年賜燒烤第482章 【番外一:朱祁鈺的模擬器(2)】第284章 中樞震怒,朕要把南直隸上下全部殺第465章 北方加高工程竣工第287章 朝鮮版奪門之變,獻朝鮮于陛下!第22章 陛下爲何如此暴戾?(近三千字!求收第136章 你什麼都不能做,趁早回家種田,別第154章 驛遞系統暴雷,朕直接抽死你,實在第274章 重建武廟 文廟,新建帝王廟!論祖制第12章 把高閣老舉高點,讓叛軍看到第357章 皇帝教子,招攬天下精英入大明可不第258章 天降三龍,殺哪個?留哪個?皇太后第436章 縱向對比千古帝君,朕還是第一!第470章 戰後復甦:隆慶帝的獻身(一)第185章 挖士紳的根子,坐看土司攻伐,大明第421章 治貪 肅清和改革,續命盛世三十年第308章 飛踏加砸頭,漢宗案牽扯出來的黨爭第77章 飛翔的感覺!死了多可惜,朕就願意看第216章 陛下,纔是大明的天!第144章 太祖的子孫,怎麼能都是廢物呢?朕第469章 大戰終:大明撈個寂寞(四)第78章 陳循!你去幫幫太子!太子和首輔互噴第142章 錢王妃流產,朱祁鎮的手段!第416章 以人爲本的大明,大案頻發第7章 掰開他的狗嘴,灌進去!第292章 景泰九年大總結,君臣無時不在鬥(第155章 大旱之後大雨,泡爛的京師!第170章 你喜歡磕頭,就一直磕,磕到你清醒第23章 朕是傀儡皇帝!來,朕把皇位讓給你!第197章 該如何向主子效忠,學學你家養的那第423章 德法荷英:人口空心化和勇士們第287章 朝鮮版奪門之變,獻朝鮮于陛下!第164章第147章 蓋棺論定,細數朱祁鎮七宗罪!鞭打第365章 馬翁和談,感動大明傑出人物,過度第429章 首輔換命:誰能保證朕順利下手術檯第214章 朱祁鎮:該死的老東西,這回完蛋了第287章 朝鮮版奪門之變,獻朝鮮于陛下!第243章 含刀審訊,看我的彈指神通!(月票第93章 京畿大清洗!數三聲,殺一人,殺出個第198章 西廠出更,寸草不生!造訪張家,把第472章 戰後復甦:電腦的誕生(三)第147章 蓋棺論定,細數朱祁鎮七宗罪!鞭打第120章 把京營踢出京城!胡漢之分,打劫西第463章 明中六大奇案:第六案,溺水案第402章 南美篇:老天爺追着往嘴裡旋飯,逼第63章 搞錢!徵收保護賦!願有來生,還做你第471章 戰後復甦:朱祁鈺的戰略思想一一應第19章 皇爺,奴婢不能伺候你了第366章 大明房地產爆發,外國月亮比國內圓第227章 吃這麼多,都把自己吃吐了,還在吃第457章 帝崩:爲大明而生,爲大明而死!第81章 陛下,陳循的心是黑的啊!這纔是皇權第243章 含刀審訊,看我的彈指神通!(月票第45章 拖下去,把天官凌遲!第173章 科舉舞弊案,神秘力量露頭!第413章 引水 填海 加高三大工程,氣溫升高第38章 撩開紗巾讓朕瞧瞧(三千字求收藏!)第84章 啪!你的賢名是用皇爺的惡名換來的!第420章 大理南詔瀾滄篇:窮省 亂象 肅清第171章 殺雞儆猴,殺張家,嚇孫家,釣出大第125章 閹了,留在宮中當狗!(均訂加更)第303章 鯨吞安南之戰第159章 誰能使大明變強,爲朕所用,朕就允第344章 建立信用社會體系,信用大明,朱祁第163章 滿都魯詐死?是示敵以弱?還是天佑第305章 抵達南京,快刀斬亂麻,引蛇出洞第306章 士紳的屁股,烽煙四起以報之!第367章 魏王 商王繼藩,工資越漲越鬱悶第62章 陳循站在第三層上!該死的商賈,敢欺第282章 槽你孃的,你們兩個是徐達的串種吧第310章 鹽商爭着搶着閹割自己,明中六大奇第294章 絕密,平黔之策!煤油燈,大明燧人第211章 雞同鴨講,這些人都是漠北王讓殺的第186章 一天推平一個土司!第38章 撩開紗巾讓朕瞧瞧(三千字求收藏!)第317章 陳瘋子,老天不公,老子代老天幫你第373章 故宮博物館,收集別人的文物,讓別第161章 動動你們的豬腦子吧,再不動就壞死第188章 大明變冷,疆域南推!朕被缺糧搞怕第384章 炮轟倫敦,發明大爆發,書寫革命,第413章 引水 填海 加高三大工程,氣溫升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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