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書記的嗓音並不大。
可他這番話中，每一個字，都彷彿戳在了唐歡的肺管子上。
做人，不能忘恩負義？
做企業，不能太獨？
別把路走死了，後悔莫及？
唐歡的臉色逐漸變得陰沉起來。
那雙漆黑的眸子，也是寒光畢現。
張書記說罷，只是耐心地等待着唐歡的回答。
可反觀唐歡，卻按捺住了內心的憤怒，飲盡了杯中的紅酒。然後，他放下酒杯，嗓音低沉而冷漠道：“張書記，當你說出這些話的時候，你有沒有考慮過一個問題？”
“嗯？”張書記皺眉凝視唐歡。
等待他的下文。
“你這張老臉，還想不想要了？”唐歡寒聲質問。“是誰給了你勇氣，讓你站在道德制高點上批判我？又是誰給了你臉，讓你在我面前指手畫腳？”
唐歡憤怒了。
但他並不想和不講道理的張書記講道理。
這老鱉孫敢說出這樣一番話，也就意味着他壓根沒想要這張老臉！
得厚顏無恥到什麼地步，這張書記纔敢如此的口出狂言？纔敢當着唐歡的面，批判他忘恩負義？抨擊他——別把路走死了？
無所謂了。
你說我唐歡忘恩負義，那我就忘恩負義給你看！
你讓我別把路走死了，可我偏要虎山行！
唐歡的反擊，是凌厲的，也是不留情面的。
張書記當場被唐歡質問，還要不要臉了？
他就已經動怒了。
異常惱火！
可還沒等他醞釀好憤怒的情緒，還沒完全陷入癲狂狀態。
唐歡的又一番話，如當頭棒喝：“我唐歡忘恩負義又如何？我做企業做得太獨又如何？”
“我把路走死了，又如何？”
“後悔莫及？”唐歡口吻陰寒道。“張書記，你第一天認識我唐歡嗎？”
“我唐歡做事，何曾後悔過？”
“就算得罪你們白城，惹怒你們整個省委。”
“又如何！？”
“你張書記，能奈我何！？”
唐歡那並不魁梧的身軀上，瞬間爆發出令人窒息的壓迫感。
他雙目如電，凌厲之極。
那滔天的氣焰，彷彿裝甲車一般，從張書記靈魂深處碾壓而過！
有那麼一瞬間，張書記甚至感覺自己的雙腿在微微發顫。
他也不敢去直視唐歡那鋒利的雙眸。
此刻，張書記唯一能做的，就是緊握拳頭。
但他不是想揮動拳頭去揍唐歡。
而是通過這樣的手部動作，來抵擋身上蔓延開來的發顫。
“張書記。”
唐歡擲地有聲道：“我不管你此番前來，是奉命行事。還是你自主決定。但有兩句話，我得說給你聽。”
“當初我唐歡爲你們白城官方立下汗馬功勞。但沒拿你們一針一線。”
“現在，你們想從我身上拿走一針一線？”
“我給，你們才能拿。”
“我不給。你們連看都別想看一眼！”
“威脅？恐嚇？”
“老子在四九城都不懼！”
“會懼你們？”
唐歡用那極爲譏諷的眼神掃視了張書記一眼，薄脣微張道：“慢走不送。”
然後，唐歡轉身走向了酒會中心，將狼狽不堪的張書記晾在一旁。
想靠官威壓唐歡？
張書記這白日夢做的一點兒也不聰明。
瞭解唐歡的都知道，他這人向來吃軟不吃硬。
有時候神經刀起來，軟硬不吃！
單憑一個張書記，就想震住唐歡？
那這白城官方，未免也太沒在唐歡身上做功課了。
這幾年，他在四九城混得風生水起。就算你是副部級的封疆大吏，真就能奈何唐老闆不成？
酒會仍在繼續。唐歡也彷彿一個花花公子一般，穿梭其中，觥籌交錯。
他一臉春風得意，彷彿走上了人生巔峰。
可誰又知道，今晚的他，已然向偌大的白城官方宣戰？更向整個省委，宣戰了？
他既拒絕了鄧書記。同樣得罪了白城一把手。
他接下來又將面臨什麼呢？
他又是否通過這盤棋局，獲得想要的東西，順利走下去呢？
沒人知道。
或許就連唐歡自己，也在摸石頭過河。
火冒三丈的張書記離開酒會現場，徑直坐進了專車。
然後，他第一時間拿出電話，打給了領導。
“怎麼樣？”
電話迅速接通，那頭傳來一把雄渾卻略顯焦急的聲音。
正是省委一把手，季書記。
“唐歡太狂了。”張書記惱羞成怒道。“他剛纔直接揚言，就算得罪我們整個省委，他又有何懼？”
張書記雖然只是如實彙報，可他這番話，又何嘗不是在嘗試着激怒這位真正的封疆大吏？
季書記離進京只剩半個月了。
哪怕現在就交接工作，然後進京入職，也算不上着急。
這兩天，季書記甚至想提前進京轉一圈，稍微打點一下。
可沒想到，唐歡突然搞出這麼大一個項目。不僅打了季書記一個措手不及，也讓他看到了一個苗頭。
在調崗前，再撈一把政績。
幾千億的大項目啊。推動經濟，打造白城名片的民族企業啊。
這項目要是最終在他手上完成，即便他只是平調回京。理論上政治前途已經走到盡頭了。
也絕對能讓人刮目相看，甚至還有翻身之契機。
短暫的沉默之後，季書記深吸一口香菸，沉聲問道：“他狂不狂，和夢工廠項目是否落戶白城，有什麼衝突嗎？他是否挑釁省委，又是否口出狂言。和你的工作，有什麼關係嗎？”
“張書記。我讓你接觸唐歡，是示好，是尋找和平解決問題的方案。而不是讓你去激怒唐歡。更不是讓你耀武揚威，報私仇！”
季書記的嗓門，在瞬間爆發。
銅鑼一般的嗓音，差點把張書記嚇得耳鳴。
他忙挪開手機，臉色陣陣發白。
“你他媽是不是以爲找了呂部長當靠山，你就高枕無憂了！？”季書記歇斯底里地怒吼道。“你信不信老子讓你這輩子都沒得升！？”
季書記進京，在職務上基本屬於平調。
但誰都知道，最多兩年，季書記必定升閒職副國，然後圓滿退休。
季書記執掌省委近十年，他的威信和話語權，在白城是無人可擋的。哪怕是當年的土皇帝童書記，在季書記面前，那也是乖乖當孫子，半點不敢拂逆。
今晚，自作聰明的張書記，卻不經意間激怒了這位真正的大鱷！
場面，一度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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