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劉家莊是冤魂海邊的一個小村,裡面只有四五十戶人家,全都是劉姓,所以稱之爲劉家莊。
村民的生活來源有兩個:平時種地,等到海魂大會的時候,也出海淘金,賺點外塊。只不過,能在冤魂海里面發財的人實在少,而且,發了財的人家,立馬就搬出張家莊,所以,這裡一直都是一個比較貧窮的地方。
劉老漢就是村裡的一個普通的村民,一個兒才八歲,名叫狗剩。另外還有一個十六歲的女兒,名叫丫丫,村裡的孩,也都沒什麼正經名字。劉老漢的老伴在生兒的時候,難產而亡,爺個就這樣辛苦日,雖然緊緊巴巴,好在兩個孩都十分懂事,小日倒也溫馨。
這一天,是劉老漢搭乘別人的船出海歸來的日,所以,大清早,丫丫就帶着狗剩,趕到海邊,忐忑地等候父親的歸來。
此時,陽剛剛從東天升起,紅彤彤的霞光鋪滿海面,連波浪都被染成紅色。狗剩身上穿着一個藍布褂,頭上梳着個找天一把抓,赤着腳,在海邊的沙灘上玩。忽然,他扯着清脆的嗓喊起來:“姐,快過來,這邊有個淹死鬼。”
丫丫正在向海上眺望,其實,一般出海歸來,都是在中午左右,姐弟倆來的實在有點早。
聽到狗剩的尖叫,丫丫連忙跑過去。雖然是個女孩,但是,從小貧寒的生活,丫丫也磨練出一副傻大膽。
果然,在那邊的沙灘上,仰面朝天躺着一個人,一動不動,可以看出,是一個青年男,相貌很普通,不過臉色白得嚇人,叫丫丫一下就想到了自己看過的死人面孔。
“姐,咱們還是走吧——”狗剩顯然是有點被嚇住了。
“也許是在海魂大會的時候,下海尋寶的可憐人,我去瞧瞧還有沒有氣。”丫丫想起了下海未歸的父親,忽然起了憐憫之心。
狗剩撿來一個被海浪衝上來的樹杈,拿在手裡,跟在姐姐的身後,距離那個死屍幾步遠的時候,就伸出樹枝,在那個人的身上捅了兩下。
沒有反應,看來確實是一個死人。不過,丫丫畢竟比狗剩細心,她似乎看到,那個人的胸口還在微微的起伏,似乎還有氣的樣。
“狗剩兒,你去摸摸那人的心口,看看還跳不跳?”丫丫向弟弟下令。
狗剩可沒膽去摸死人:“姐,要去你就自己去吧,我可害怕晚上做惡夢。”
丫丫雖然是女孩,但是,這樣的小地方,並不講究什麼男女之防。她大着膽湊上去,將手指放在那人的鼻下面,可是卻感覺不到氣息。
又把手放到那人的心口,丫丫的心中一顫,果然有細微的搏動傳入她的掌心,這個人還活着。
“小弟,他還活着,不是死鬼。來,你幫我一把,將他弄回家去。”丫丫的本性很淳樸,劉老漢也經常告訴他們一些樸素的做人道理。
聽說不是淹死鬼,狗剩也就不那麼害怕,幫着把那人弄到姐姐的肩頭。丫丫是窮苦人家的孩,雖然是姑娘家,但也有把力氣。
姐弟倆歇了四五回,才把這人弄回五里之外的家中,兩個人都累得汗流浹背。丫丫的臉上紅撲撲的,煥發着青春的氣息,看起來也挺可愛。
不過,這一上折騰了將近一個時辰,那個人竟然還沒醒過來。丫丫把他放到父親睡覺的木牀上面,然後叫狗剩給這人脫衣服,自己則到外屋,熬了一鍋薑湯,用一個粗糙的大碗盛了。
“狗剩兒,衣服脫完了嗎?”丫丫在外屋喊道。
裡面傳出狗剩的答應聲:“姐,這人的衣服不怎麼溼,我根本就弄不動他,就這樣吧。”
丫丫也就端着薑湯走進屋,然後,用勺慢慢往那個人的嘴裡送。那人眼睛雖然緊閉,卻也知道吞嚥,一大碗薑湯,竟然都進肚。
丫丫就把他重新放倒,蓋上父親的大被,她能做的,也就這麼多,就在剛纔,爲了熬薑湯,家裡剩下的最後一點紅糖都用上。爲此狗剩已經惦記了挺長時間,卻一直沒能得手,而且,手背還被丫丫打了一巴掌。
忙活完了,丫丫這纔想起正事,連忙叫狗剩看家,自己則連忙趕奔海邊。可是,一直等到天黑,也不見父親乘坐的大船回來。
丫丫的心漸漸懸起來,不過,天已經黑了,也只好忐忑不安地回家。
進了屋,桌上已經點起昏黃的油燈,丫丫驚訝的發現,那個人已經醒了,正坐在一把椅上,雙手拄着腮幫,兩眼呆滯地盯着桌上跳動的火苗。
“你醒了!對了,你姓什麼叫什麼?”能救活一個人,丫丫的心裡多少也有一些興奮。
那人搖晃着腦袋,想了半天,這才擡起眼睛,迷茫地望了丫丫一眼:“我不記得了——”
狗剩將姐姐拉到一邊,小聲在她耳邊嘀咕道:“姐,這人好像是傻。問他什麼,都說不知道,還是把他趕走吧?”
丫丫搖搖頭,父親未歸,在她的心頭壓上一塊巨石,再不忍心看着別人受苦受難,她試想了一下:如果父親在家,以他淳樸的性,一定不會把這個人趕走。
這時候,那人盯着火苗,沒頭沒腦地問道:“這是哪兒?”
“我們這個地方叫劉家莊,我叫狗剩,她是我的姐姐,叫——”狗剩的話還沒說完,那人使勁拍了一下腦袋:“我想起來了,我也姓劉,我的名字叫劉辛,還有——還有——想不起來了。”
“不用着急,以後慢慢想。”丫丫心緒不寧,安慰了他兩句,然後就進了裡間屋。這一夜,丫丫惦記着父親,翻來覆去,無法入睡。
救下的那個人也一直坐在桌前面,盯着油燈,嘴裡喃喃着:“這個火苗是從哪裡來的?怎麼還會一直跳啊跳啊,嘿嘿……”一直到燈油耗盡。
第二天下午,在海邊等候的丫丫終於聽到消息:父親乘坐的那艘船沉了,船上的幾十個人,全部葬身冤魂海。
雖然這樣的事情每一年都會發生,但是,丫丫卻無論如何也不會相信,會發生在父親的身上。
她失魂落魄地回到家,一言不發地倒在牀上,矇頭大哭。狗剩也發現一些異常,一個勁的追問,丫丫抱住弟弟的腦袋,嚎啕不已:“狗剩兒,咱爹坐的船翻了!”
狗剩也知道這意味着什麼,扯着嗓,撕心裂肺地喊了一聲:“爹——”然後,就昏厥過去。
那個叫劉辛的人,則坐在桌前,依舊雙手托腮:“爲什麼要哭呢,嘿嘿——”
這一夜,村裡面幾乎家家戶戶都是一片哭聲。
天之後,丫丫也從悲痛中回到現實,爹爹雖然死了,但是,生活還得繼續,年幼的弟弟還需要她來撫養。而那個劉辛,她也並不準備攆走,同是可憐人啊。
還好,劉辛的樣看起來雖然癡癡傻傻,但是,什麼活都能幹,而且,似乎也不知道什麼叫累。只不過,無論幹什麼活,都會忽然間發傻。
比如,叫他去給莊稼拔草,他忽然就會迷糊起來,嘴裡一個勁叨咕:“小草爲什麼會長高?”
給莊稼澆水,把水桶挑到地頭,他也會望着清澈的水流,癡癡地說:“好玩,水爲什麼會流?”
開始的時候,狗剩爲此笑破肚皮,這也給剛剛經歷喪父之痛的姐弟帶來了一絲快樂。長此以往,對於劉辛怪異的舉動,姐弟兩個也就也就習慣。
到了晚上,劉辛的精神頭也是十足,會整宿坐在桌前面,望着火苗發呆,如果油燈滅了,就會爬到窗臺上,仰望外面的夜空。
除了剛開始來的那一天,丫丫和狗剩從來就沒有見他睡過覺。爲此,狗剩還着實羨慕了很多天,要是不用睡覺,是不是天天玩的時間就更長了。
日就這樣一天天過去,一轉眼就是兩年,狗剩也已經將近十歲,又長高了一頭多,而丫丫,也已經是十八歲的大姑娘。
就連劉辛,也發生了一些變化。在來到這裡一年之後,就再也聽不到他的嘮叨聲,而且,那種癡癡呆呆的樣,也大爲改觀。
而更驚人的變化,也在這時候發生。這一天,個人一起到菜地,給新長出的蔬菜澆水。照例是劉辛擔水,丫丫和狗剩澆菜。
丫丫獨自當家之後,每一年都要中上幾茬蔬菜,成熟之後,擔到幾十裡外的小鎮上去賣,也能換回一些油鹽錢,貼補家用。
菜地不遠處,就有一口水井,以往都是在那裡打水。丫丫將扁擔放在劉辛的身上,然後吩咐:“劉大哥,去井邊挑水吧。”
雖然不知道劉辛的年齡,但是丫丫覺得肯定比她要大,所以,一直就叫他劉大哥。
劉辛慢慢地搖搖頭,臉上露出憨憨的笑容:“我不去。”
狗剩扮了個鬼臉:“劉大哥不乖。”
這時候,只見從劉辛的兩隻手上,忽然涌出涓涓細流,很快,兩個水桶就被裝滿。
丫丫和狗剩露出不可思議的神色,丫丫忍不住驚呼:“劉大哥,你是怎麼做到的?”
“要是一下能讓這些菜長大就好了,姐姐就可以給我買好吃又好看的糖人。”狗剩咂咂嘴,小孩的想法就是奇特。
劉辛的臉上依舊掛着憨憨的笑容:“我可以試試。”說完,他的兩手伸出,然後嘴裡叨咕起來:“小苗小苗快快漲,長大好給狗剩去換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