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拋棄我的你後來後悔了嗎?”
承美望着窗外淡淡的問道,即使承美不問,此時的煜誠也正感到驚慌失措,坐立難安。就在承美拿起外衣站起身時,煜誠用顫抖的手拉過承美的手,並跪在承美面前苦苦哀嚎道。
“我知道我現在說什麼都已經太晚了,但是承美真的很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是我…對不起…”
承美咬緊嘴脣,淚水浸溼了眼眶,冰涼的滲進雪白的肌膚裡,但卻沒有一滴順着臉頰落在地上。半晌過後,承美的表情再次變得毫無動搖,她就像被開水燙到了似的一把推開了煜誠,煜誠的身體緩緩前傾最後痛苦的趴在了地上。承美握住門把手的手懸在半空,然後又緩緩的轉過身,面對煜誠站定了下來。
“好吧,那肯定不是你一個人的錯,畢竟關係也不可能是單方面,從現在開始我不再是那個被你拋棄的妻子李承美了,我沒有你想的那麼脆弱。我再給你一次機會,你盡力挽回吧。把一切都恢復回來,恢復成原樣。至於那些愧疚的心意,別隻知道動嘴說。重新回到我身邊,然後慢慢、加倍的還給我。”
煜誠擡起頭愣愣的看着承美,瞬間,承美的臉又變得蒼白,咬紅的下脣微微的在顫抖,濃重的呼吸聲音也近似於一種悲鳴。從煜誠帶着真情實感的眼睛裡,承美感覺到他多少受到了傷害,用犀利的眼神和他告別後,承美悄悄的站在窗邊看了一眼依然跪在地上嚎啕大哭的煜誠,然後便匆匆離開了。
7.30PM明曜把雙手提着的水果放在玄關處,脫下皮鞋、西裝外套走進了屋裡,屋內沒有任何的動靜。人去哪了呢?難道是知道自己要回來,所以出門了?明曜拉開燈,房間裡電視沒有開,首先進入眼簾的是兩個插座和一旁的電線,臥室兼客廳的一側放着煜誠那隻破舊不堪的旅行箱,另一側的地鋪上,放油一張蓬鬆成洞穴模樣的杯子,像有人剛從裡面鑽出來似的。明曜覺得房間裡的氣氛有些壓抑,正準備把陽臺窗戶開到一半時,突然察覺到背後有動靜,明曜轉過身去。只見煜誠正從漆黑一片的浴室裡走出來,因爲沒有聽到流水聲,所以根本沒有想到他會在裡面。更讓明曜吃驚的是,煜誠渾身淋得像即將奄奄一息的落湯雞,他呆呆而低着頭站在明曜面前,凌亂的髮絲、蠟黃的臉上滴滴答答的淌着水珠。幾秒後,明曜抓起一條毛巾饒有耐心的擦拭着煜誠的髮絲。此時明曜表現出的不是憤怒和排斥,而是在這種情況下理應有的從容態度。
“吃過飯沒有?你那表情怎麼跟餓了幾天似的。”
煜誠用一貫的口吻回答。
“你真神,明明很難過還能裝出沒心沒肺的樣子。”
明曜沒有像往常那樣轉移視線或是趕緊離開煜誠的身邊,而是繼續站在原地直勾勾的盯着他。當煜誠穿好所有衣服以後,明曜端着放有煎蛋和意麪的盤子走過來坐在煜誠身邊,爲了掩飾自己那雙含滿眼淚的雙眸,煜誠低下了頭。
“什麼鬼啦?餵你在哭嗎?”
“沒有,我沒哭。”
明曜把盤子推向煜誠。漸漸恢復平靜後,他說出了這番話,當煜誠可以直視明曜的臉時,才發現明曜的表情猶如修行者一樣平靜,平靜得讓人覺得他像是經歷了百般滄桑和磨難,那寬容中略顯幼稚的語氣、平靜中時而痞氣的目光讓煜誠渾身顫慄,他不禁又深深的自責起來。
“別想得那麼複雜,你都已經帶着翻盤的覺悟擅自改變一切了,既然所有人已經走到這一步當然要隨心而動啦。從現在開始,不要再看我的眼色,想做什麼就大大方方的去做吧。”
看着明曜招牌式的微笑,一股衝動油然而生,煜誠衝上前去緊緊擁抱着明曜的肩膀,嚎啕大哭。
“喂,你別總搞這一套,我可不能替你加油打氣,你也別奢求我太多,不過畢竟是朋友我也不希望你一直對我有任何歉疚的心情。”
煜誠擡起頭凝視着臉上帶着一抹淡淡卻蘊含力量的微笑的明曜,哭得更兇了。明曜無奈只好動用自己的殺手鐗,每次這樣,煜誠都會像怕癢似的不停抖動着身體。
“好啦,好啦,別哭了。你是男人啊,有點擔當好不好。”
難以用言語形容的複雜感情涌上煜誠心頭,他的渾身充滿了觸電般的感覺。這不是單純的感動,而是不斷觸碰着某種根源的、高達數十萬伏特電流的感動。
電話另一端的煜誠明明接起了電話,卻沒有出聲。柯勉隱約聽到他輕微的呼吸聲,還有什麼東西嘎吱嘎吱作響。
“喂?”
柯勉勉強衝着一整晚都坐在吧檯裡用手揉搓醬菜的煜祺道。
“你那個哥哥在我們家店應該賒了不少賬吧,你去要過來一毛錢都不能少。”
煜祺就跟事不關己的旁觀者一樣無動於衷的望着柯勉,現在不光是煜祺,就連柯勉自己也有些鄙視自己,對自己的僞善和策略感到毛骨悚然。
“你這人真有意思,之前還說怎麼能收哥哥的錢呢。怎麼幾天不聯繫你擔心他啦?”
“真是,我擔心什麼,那是你哥哥我擔心他幹什麼?他現在和我只是形式上的家人,大舅子和妹夫的關係,除此之外絕無其他。再說我是不是提醒過你在我面前不許再提他了?”
煜祺淡淡的笑了笑,那笑容是深信不疑卻略顯樸素的笑。
“明明是你先提的好嗎?不管你怎樣無視哥哥,哥哥卻很關心你呢。剛纔通電話的時候,他萬般叮囑我,說你有胃病再難過也別喝太多酒。他的心也真大,自己連頓飯都吃不好還巴巴的關心拿他當陌生人的人幹什麼。”
“神經病!”
柯勉的額頭特別窄,還尖着下巴,很容易便給煜祺留下剛愎自用的印象。煜祺抹去腦海裡那張沒有任何好感的臉,再次用贊同的語氣對柯勉說道。
“誰說不是呢,我也覺得他最近是有點不正常了。”
柯勉沒有說話,但清脆的嗓音卻漸漸變成了低低的抽泣聲。然而,煜祺卻像看着一個陌生人哭泣似的,漠然的經過柯勉身旁將醬菜放在柯勉身後的桌子上。柯勉把衣領拉到胸口,然後幾乎將臉都埋在衣領裡。
“你這是在偷偷哭泣嗎?”
柯勉轉過頭的瞬間,煜祺正用一口能將柯勉吃掉的眼神看着柯勉疲憊不堪的臉和像是用口紅亂抹的眼睛。柯勉呆呆的張了張嘴,又用手背狠狠的擦了擦眼角的淚痕,生氣的說道。
“我爲什麼要哭啊?明明是洋蔥太辣眼睛了。真是最近上的都是什麼破玩意。”
某種咆哮和呼喊層層重疊在一起,充斥着煜誠的內心。沒錯,那些遠去的記憶原封不動的留在了煜誠的心裡,當血與肉消化後便流淌在身體的每一個角落,雖然殘渣一樣的不和諧排泄到了體外,但那些美好的畫面卻仍舊定格在煜誠的腦海裡。
“把一切都恢復回來,恢復成原樣。至於那些愧疚的心意,別隻知道動嘴說,重新回到我身邊,然後慢慢、加倍的還給我。”、“別想得那麼複雜,你都已經帶着翻盤的覺悟擅自改變一切了,既然所有人已經走到這一步當然要隨心而動啦。” 、“從現在開始,別惹人厭的看人眼色,想做什麼就大大方方的去做吧。”
煜誠想大喊,哪怕只有一次。他真的很想衝出窗外的黑暗,去盡情的擁抱光明。可如果真的這樣做了,愧疚會從體內消失嗎?“不行,太貪婪了、太無恥了。明明知道一切都是錯的,都是不可挽回的錯誤。”
上一秒淚水還在煜誠的眼眶裡打着轉,漸漸的煜誠面露平靜且淒涼的神情,用看似帶有憐憫的眼神望着漆黑一片的窗外,而承美那張令他無比心動的溫柔面孔再次浮現在窗子上,並悄然安撫了煜誠敏感的情緒。不管是從前那個古靈精怪的承美,還是這個張弛有度的承美,煜誠無法解釋那種難以忍受的迷戀之情。即使回憶起從前那個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怖的、無法忍受的承美,一種堅定、幻滅,像是留有餘溫的血一樣的感覺依然充斥在煜誠的腦海裡。這到底是爲什麼呢?所有的一切讓人感到陌生,煜誠彷彿一直活在時間的背面,像是被關在了一扇沒有把手的門後。不,或許,從一開始就置身於此,只是現在才醒悟到這一點罷了。窗外依然是一望無際的黑暗,所有的一切黑壓壓的揉成了一團,直到承美的面孔再次浮現在煜誠充滿淚水的眼前。
“那肯定不是你一個人的錯,畢竟關係也不可能是單方面,從現在開始我不再是那個被你拋棄的妻子李承美了,我沒有你想的那麼脆弱。我再給你一次機會,你盡力挽回吧。”
“承美,我、我們真的可以那樣嗎?一次,最後一次的話,我真的可以貪心一下嗎?”
煜誠把手裡的被子捲成一團,剛剛被安撫平穩的的心又開始混亂起來。來到承美家門前後,煜誠呆呆的左思右想了一陣,就在煜誠準備輕輕敲一下房門時,結果出乎他的意料,承美推開門走了出來。
“我想面對面和你說,週末有什麼安排?”
這種堅忍不拔的執着讓煜誠自己嚇破了膽子。但承美卻一時難掩黯淡中透着驚喜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