啓北郡
裴子云眯縫着眼,望着沙灘,浪花擊拍着船舷,天色漸漸亮了,遠處田野都是一片蔥綠。
“靠岸、上錨、跳板、下船!”
“嗚”號角聲劃破了寧靜,驚起了不知道多少的鳥,這些鳥飛到了天空,向遠方而去。
首先是少數騎兵下去,迅速巡查周圍十數裡有沒有敵人,而後腳步聲層疊,步卒按緊了兜鍪踏步而下,一枚枚鮮紅長纓在陽光下閃着幽光。
裴子云查看地形,看着天色就揮手:“簡單紮營,上岸後埋鍋造飯!”
“是,真人。”裴子云的傳令官聽着就是疾呼,就是騎馬傳令。
隨命令傳下去,很快隊伍不斷移到岸上,又有絲絲煙氣上升,看着周圍,裴子云是觀望了一眼:“來人,取地圖來。”
一個校尉取了地圖,放在了面前:“真人,我們已抵達了啓北郡的範疇,這裡是餘口渡。”
校尉這樣說着,裴子云在地圖上查看,在啓北郡周圍比劃一番,說:“啓北郡有着八縣一郡,提前出發的快舟,派出去斥候把情況查清楚了沒有?與縣紳官員的聯繫情況怎麼樣?”
一側校尉把絞乾了的熱毛巾遞過,對話題早有準備,稟告:“已查驗清楚了,郡中有兵一萬,縣中分散了五千,真人,這郡城高大,不好打。”
“誰說我要立刻攻打。”裴子云沉着臉,聽得很專注,時冷笑一聲說着。
任煒穿青衫,帶着綸巾站在裴子云身側,靜靜聽着,何青青第一次是運輸牛羊,第二次就有回島的人,其中就有任煒,因此待在身側。
正說着,有鍋燒好了飯,裴子云掃了一眼:“諸位,先就飯,用完飯就直接出發,到了啓北郡城,我繼續安排下一步戰事。”
又對着蒙堯:“你卸下糧草,就可回去把應州水師牽制住,使它動彈不得,不能讓它有任何插手戰局的舉動!”
“留支分隊,忠勤伯,您保護王爺呆在船上,隨時保持聯繫,且運輸糧草,等我攻下了郡城,再移師不遲!”
“是,真人!”周圍的幾位將軍,都站立起身,大聲應着。
承德郡王似有點意見,但見忠勤伯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也把話嚥了下去。
啓北郡
大將董滿站在城樓上遠遠看去,只見平川上煙塵越來越近,大地隱隱顫動,幾乎同時,地平線上出現了旗號,軍容嚴整。
董滿估計,人數至少有一萬五千之上。
在大軍前面,這是一隊隊的騎兵,呼嘯而來,不斷觀察着附近情況,很快,官兵大部滾滾而來,旌旗一片,慢慢集中在城前五里處。
看到官兵萬人之上,董滿周圍的將官都不由滲出汗,雖已經反了半年,但朝廷威壓日久,各人心理壓力還是很大。
最關鍵的是,自己雖號稱萬人,實際上真正老兵才一千,別的全部是新徵之兵,仗怎麼樣打,都沒有底。
董滿神情還算鎮靜,仔細看去,只見朝廷軍肅然列陣,軍紀森嚴,整個軍陣沒有一絲的喧譁。
在董滿觀察時,裴子云同樣眺望。
城高聳,城上旗幟鮮明,城上軍伍林立,看着城上密佈軍伍,跟隨而來的大將陳永身上泛起一股寒意,凝視着城,神色也有些不安。
陳永看了一眼跟隨在裴子云身側的持王命牌和天子劍的校尉,不經意皺眉,上前稟告:“大人,城中軍伍精壯,準備充足,我們強攻,恐怕要損失慘重。”
裴子云看了一眼陳永,面無表情,久久才說:“誰說我要立刻攻城了,傳令,將着斥候營派出,迅速把周圍五十里控場。”
“是!”傳令官點着人速速傳信。
看了一眼的後面連綿的大軍,裴子云又說着:“按照標準結寨,挖深溝,全軍埋鍋造飯。”
隨着裴子云的命令,又一隊傳令兵出去。
“取地圖來。”
裴子云身側,一個親兵取出地圖,放在面前,羣將雲集,都看了上去。
“來,我們安排作戰。”裴子云將地圖擺在地上招呼周圍軍官看:“根據情報,郡內是有兵一萬,不過也不要怕了,裡面只有一千老兵,但城堅糧足,我們只有兩萬,打下也難,就算打下也損失慘重。”
衆將都是頜首,守城相比攻城有三倍以上優勢,一人就說着:“線報說,不是有多個僞官表示配合?是不是可以內應開城?”
裴子云擺了擺手:“內應開城反戈,其實是有絕對優勢情況下才成立,要不平時就最多是通風報信留點後路。”
“我軍才二萬,沒有個力量使城內僞官開城反戈,提都不要提。”裴子云眯縫着眼,瞳仁幽幽,用着棍在啓北郡上一點:“所以我們不能直接攻郡城,而要改變力量對比——先攻下諸縣。”
任煒在側仔細聽着,對應地圖。
“不攻郡攻縣,是何意?”周圍將軍都疑惑,不知道何由,看了一圈,裴子云說着:“先易後難,你們看過滾雪球?一萬軍,我們要立刻拿下是很難,就算拿下,損失也大,可我們對付兵只有幾百到一千兵的縣城呢?”
陳永就說着:“這自是容易,可別的賊軍,會不會支援?”
“就是我未雨綢繆佈下的大網了。”裴子云冷笑,頓了頓用棍指着諸郡縣說:“現在,朝廷周圍郡縣寓攻於守,濟北侯所屬郡縣,都有自己的壓力,根本抽不出兵來支援。”
“唯一能支援的就是州城本部。”
“可州城才一萬人,雖徵了五萬新兵,又能不能戰?”
“真要出城,我就與之決戰!”
任煒是聰明人,雖是秀才不能說話,可立刻明白了,心中真是心悅誠服到了極點了。
四面壓制,本意就是牽制各個郡縣不能動彈,而水師也是。
敵不能動彈,自然就可從容各個擊破了。
“陳永,你率領一萬人駐守。”就聽着裴子云樣說着。
“是!”
陳永上前領命。
“你造三萬營地,埋鍋造飯,必要讓城中摸不着底細。”裴子云說着:“不過要是發覺了也無所謂,城中只有一萬,大半新兵,你一萬朝廷官兵,都是足額,還不能牽制住它,我軍法處置。”
“是!”陳永大聲應着:“末將現在有人有糧,又是精兵,再有半點失利,您將我正了軍法!”
“鄒胡,你傳令下去,啓北郡附近我方三郡之兵,除必要的防守,帶着攻城機械向大營靠攏,至少得有一萬。”
“是!”又一將應着。
裴子云踱了幾步,臉上冷笑:“除了我的正兵,還節制了三州,單是軍費,半年就花了二百二十萬兩銀子。”
“並且各州郡藩庫支應錢糧還沒有算在內,多打一天,就要支出數萬兩銀子,所以朝廷等不了多少時間,我們既要步步爲營,又要爭分奪秒。”
“今夜我親帥一萬人,襲陼水、呂山八縣——碟報,立刻提前通知八縣的僞官,告訴他們,朝廷大軍已到,要是不想以叛賊處死,禍及家族,就是反戈內應之時了。”
“郡府我還不佔絕對優勢,但是在縣裡,十數倍兵力,再不降,格殺勿論。”
“是!”
這些人對望一眼,大聲應着。
陼水縣
陼水縣城上有人巡邏,縣令請城中的駐守將軍李嶽前來,李嶽納悶,踏步上來,覺得身上一涼,看時不知幾時陰了天,雨點已灑下來。
這時已經到了酒樓,也不理會,一揮手,左右親兵分佈,就進了裡面。
裡面已上了佳餚美食,見着李嶽進來,縣令迎接着。
“縣令,今日你爲何請我?”李嶽也不入座,看着縣令問着,縣令是投效侯爺之人,一些留任原職,但軍職都是侯爺的舊部。
“李將軍,我是心有慼慼,朝廷大軍據說已到了,現在不知在何處,令人心驚吶。”縣令看着將軍說着,一臉擔憂。
盯着縣令,李將軍冷笑:“萬事都有國公統籌,這些事情哪輪得到你去想。”
話音還沒落下,突聽到了遠遠號角聲,李嶽手中握着一個杯子,掉在地上,門外傳來了敲門聲,大喊:“將軍,不好了,不好了。”
“什麼情況?”李嶽怒聲。
親兵疾奔而來,臉帶恐懼:“將軍,外面數萬大軍圍城,從城上看去,數不勝數,一眼看不到尾!”
“什麼?快,快,我們去城上。”李嶽大聲喊着,向城上而去,到了城上,縣令和李嶽向下看去,頓時個個臉色煞白。
先到的官兵肅然列陣,軍紀森嚴,軍陣整齊,李嶽是老軍伍了,這時仔細分辨,心中一涼:“雖沒有數萬人,至少有一萬!”
就在這時,有騎兵出來,抵達一百步停了下來,對城大叫:“城上聽着,朝廷大軍已到,你等縣城矮小,兵不滿千,速速投降,還可按照內應計功免死,更可戴罪立功。”
“要是不降,一旦動兵,立成叛賊,不但自身粉碎,還禍及家族,爾等仔細思慮,免得後悔莫及!”
“朝廷給爾半個時辰選擇,到時勿謂言之不預。”
喊完了話,騎兵退了下去。
城上衆人看去,整個縣城下面那旌旗招展,一隊隊步卒腳步層疊,整裝待發,不遠處則是隨軍的匠人丁丁當當組裝盾車和雲梯。
相對這些喧囂,中軍大陣,巍然不動,除偶有戰馬嘶鳴,餘下都是一片靜寂,幽深莫測之氣衝出,讓人毛骨悚然。
“這是強軍啊!”頓時衆人臉色煞白,身顫股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