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墓沒有邊界，只有無盡的黃泥和黑水，只是這些東西已經沒有毀滅性了。
媧皇在此，她就是這裡的主宰。
辜雀跟着她，一步一步朝前走着。
後方有目光注視而來，有空間收縮變幻，把所有人都隔絕在外。
媧皇至尊是華夏文明的創始者之一，也是亙古以來有數的混元大羅至尊，曾經爲了對抗枯寂身死道消，以至萬古流芳。
這片天地或許沒有人不尊敬她，無論是哪個派系，哪個勢力，都對這個人有着至高無上的崇敬。
她被尊稱爲母神，華夏的母神，世界的母神。
她現在是冰洛。
辜雀的腦中很混亂，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這種事情超出了他的預期，更讓他沒有處理能力。
“我看到了她的記憶。”
媧皇至尊終於開口說話了，她轉過身來，眼中已經沒有了凌厲，有的只是深深的溫和。
那是一種至高無上的雍容大氣，是對蒼生的博愛，她看辜雀，像是在看一個小孩子。
辜雀沒有辦法迴應。
媧皇至尊道：“我知道你們的情誼，這麼多年來，也的確不容易。我也知道了你的經歷，也不容易，你是好孩子，很優秀。”
辜雀點了點頭，他不知道自己爲什麼要點頭，或許僅僅是想表達自己聽到了。
媧皇至尊一笑，輕聲道：“你是一個有格局的人，我相信你明白很多道理。”
“一百多億年，我的確不是身死道消，我只是在尋找對抗枯寂的辦法，做了一個很極端的嘗試，想要凍結這一片世界，我失敗了。”
“失敗了不能沮喪，不能放棄，我開始尋找其他的路，於是找到了冰洛。”
“事實上我比你更早認識她，那一片花圃，其實是我在看管，後來事務纏身，才交給螺祖去管理。”
辜雀看向媧皇，她的眼神很柔和，但不知道爲什麼，辜雀親近不起來。
或許她太偉大了，太高尚了，辜雀受不起這麼純潔無瑕的東西。
媧皇繼續道：“找她呢，也是有理由的。”
“我在她魂魄之中沉睡，慢慢修復自己，想要有一天甦醒，與她的魂魄共生。你也知道，她是這片世界最古老的存在，受枯寂的侵蝕最大最深，我與她共生，就能更深刻的瞭解枯寂，找到最終的解決辦法。”
“沒有人可以接近異數，便只好想其他辦法了，沒有我，她也活不了多少年了，最多幾千年可能就死了。”
她笑着，看着辜雀，道：“你這麼想，是不是就不那麼難過了。”
辜雀沒有說話。
媧皇拍了拍辜雀的肩膀，道：“男孩兒，要看開一些，我們都是爲了這片世界可以活下去，總會有人要犧牲的。更何況這不是犧牲，在這片世界真正擺脫枯寂之後，我也許會讓她回來。”
“皮之不存，毛將焉附，辜雀，你一路行來做了這麼多事，應該明白這一點。”
媧皇道：“冰洛，就讓她去吧，她於這片世界沒有用。”
“一切，都是爲了世界，希望你振作。”
她於這片世界沒有用。
這句話在辜雀腦中縈繞着，迴盪着，不斷重複着。
靈魂嗡嗡作響...可是，我的冰洛活着，不是爲了要有用的啊。
憑什麼要求她對世界有用？沒有用，就該死麼？
“孩子。”
媧皇拍了拍辜雀的頭，一臉慈愛，輕聲道：“堅強一些，格局更大一些，學會去忍受失去，直到世界的復甦。相信希望，會有那一天出現的。”
她說完話，嘆了口氣，緩步離去。
辜雀就看着她的背影。
這背影如此熟悉。
又如此陌生。
時隔兩千年，辜雀再一次失去冰洛。
身體僵硬着，並漸漸冰冷起來，失去了溫度，又像是失去了靈魂。
他漸漸反應過來了。
冰洛就是冰洛，媧皇就是媧皇，二者不是同一個人。
媧皇爲了從另外的角度去對抗枯寂，所以奪舍了冰洛。
她是爲了天下蒼生。
卻要讓冰洛去陪葬，哈哈。
辜雀笑出了聲。
怎麼辦？怎麼辦啊，那可是媧皇至尊，偉大的華夏母神，混元大羅至尊啊，諸天共敬的存在。
她沒有說話，她的的確確是爲了天下衆生，爲了世界繼續活下去。
她沒有錯。
可是冰洛有錯嗎？也沒有啊。
那錯的是誰啊？
辜雀沒有找到答案。
時空依舊在變化，四周又開闊了起來，但人已經走了，只有離惘和義勇還在等自己。
“夫君......”
離惘輕輕喊了一聲，卻不敢再說話了。
她不知道辜雀現在的心情，但她願意陪着辜雀。
義勇抱了抱拳，回神雀文明去了，天地便只剩下兩個人了。
辜雀站在原地，雙目渾濁，不知道在想什麼。
離惘站在辜雀的身旁，目光溫柔，只是靜靜等着他。
世界垂垂老矣，壽命走到了盡頭，其實這不難理解。
因爲什麼東西都是有壽命的啊，貓、狗、牛、馬、人，生命的確有壽命。當然也包括星辰，曾經的地球、太陽也是有壽元的，那現在世界老了便很容易理解。
只是作爲這個世界的生命，接受不了這個世界的毀滅了罷了。
可是它要老去，誰又有辦法呢？就如同一個人過於蒼老，那吃什麼補品纔有用呢？沒有用的，沒辦法根治的。
但畢竟不甘心啊，誰不想世界永恆存在，誰想要飽受枯寂的折磨？
太多的問題交織在一起，形成的是混亂的靈魂網絡。
辜雀閉眼沉思，他足足站了三天。
離惘也等了他三天。
三天之後，辜雀睜開了眼，看着媧皇離開的方向，眼神逐漸冰冷下來。
他緩緩道：“走，回神雀。”
聲音沙啞無比，他的臉上沒有表情。
離惘道：“夫君，這件事......”
“不要擔心。”
辜雀拍了拍離惘的手背，道：“事情很複雜，但我已經理清楚了，知道該去怎麼做了。”
離惘一笑，心裡雖然知道辜雀難受，卻又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安慰。
辜雀輕輕把她擁入懷中，目光依舊看着媧皇離去的方向，呢喃道：“我曾經答應要給你一個和平的世界。”
離惘道：“你做到了。”
“單單有神雀文明還不夠的。”
辜雀不再看着前方，而是閉上了眼，呢喃道：“整個世界，都不該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