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寂靜，萬物無聲。
無盡的規則在虛空怒卷，遠處的時空在幻滅，罪惡之輪和鴻蒙天道塔散發出無與倫比的威壓，諸天鑰匙之尊、諸天鑰匙之恥，兩個死敵似乎要在此時分出勝負。
而此刻，誰都知道真正的主角是誰——兩大萬道鴻蒙至尊。
但辜雀清楚，他並不是萬道鴻蒙至尊，他的境界和道祖並不一樣，他走的是自己的路，是《道衍》現實意義上的最後一個境界——鴻蒙之境。
而《道衍》理論意義上，在鴻蒙之境後還有一個境界，大衍之境。
只是大衍之境是無法實現的，至少以辜雀目前對道的理解來說，他認爲這個東西無法實現。
所有的百姓都看着虛空之巔的畫面，他們也清楚這是天地間最偉大的一次對峙，甚至是亙古以來最偉大的對峙。
這將決定着這個寰宇的命運，決定着所有人是否可以活下去。
道祖鴻鈞一直看着辜雀，他滿臉皺紋，眼神深邃到極致，像是看透了一切的滄桑。
他的確是這片寰宇有史以來最偉大的強者，也是這個世界文明的奠基者。
他道袍飄飄，身旁鴻蒙瀰漫，良久之後，才終於開口道：“你認爲我的路不對。”
辜雀點頭道：“你的路不對。”
鴻鈞道：“那你有路嗎？”
辜雀嘆了口氣，道：“目前爲止，沒找到。”
鴻鈞一笑，道：“你沒路，卻也不讓寰宇走我的路。”
辜雀道：“因爲我知道你的路是死路。”
鴻鈞道：“你並沒有真正與大衍相搏過，你憑什麼認爲你比我更瞭解大衍？”
辜雀沉聲道：“因爲我的道就是研究大衍，我清楚這個東西的性質。”
“什麼性質？”
“變數，無窮無盡的變數。”
“一直有變數？”
“一直有。”
鴻鈞道：“既然一直有，一直...不就是永恆的意思？和變數相悖了。”
“輪迴存在，一直就不是永恆，而是短暫的永恆，永恆的本質，也是變數。“
鴻鈞沉默了許久，才慨然道：“看來我無法說服你。”
“是的，你無法說服我。”
辜雀的語氣很堅定。
鴻鈞道：“可是我們不能打，這片寰宇經不起摧殘，至尊也經不起犧牲，而且...你並不是我的對手，你現在的水平，也就和永恆文明的四號差不多。”
辜雀搖頭道：“我不知道我有多強，我的道不一樣。”
“畢竟你是背叛者，你投靠了大衍。”
辜雀道：“大衍沒有立場。”
“不！”
鴻鈞的語氣忽然嚴厲起來，道：“大衍有立場，他是世界的對立面，它主宰了一切劫難，不斷毀滅着我們。”
辜雀道：“我也無法說服你。”
鴻鈞皺眉道：“不能打，也無法說服，但我們卻並不能這樣僵持下去，總得要選一條路。”
他一步跨出，走下了罪惡之輪，站在了天地的中間，右手一劃，一片濃縮的寰宇就此誕生。
辜雀雙眼一眯，沉聲道：“鴻蒙演化大千寰宇？”
鴻鈞道：“既然都無法說服對方，又不能動手，不妨論道。”
“論道？”
辜雀搖頭道：“無**道，沒有任何東西有資格評判我們了。”
以前論道，是由天道評判，再往後論道，有天衍評判，但現在辜雀兩人天衍圓滿，大道貫通，除了大衍之外，誰也沒有資格評判他們了。
而辜雀和鴻鈞的論道，肯定是論道大衍，故大衍也無法公正評判。
只是鴻鈞嘆聲道：“既然我們的目的是一致的，那評判的標準，自然在各自的心中。到了我們這個境界了，也不至於輸了還不承認。”
辜雀道：“論道大衍？”
鴻鈞點頭道：“你是在想代價？”
辜雀道：“如果你輸了？”
“如果我輸了，我願意等你一萬年。”
說到這裡，鴻鈞道：“但如果我贏了，你就得和我一起，征戰天地棋局。”
“不公平。”
辜雀搖頭道：“我贏了只是一萬年，你贏了卻是要我賠上一切。”
鴻鈞一笑，道：“一萬年之內，如果你找到了路，我陪你走。”
“好。”
辜雀直接道：“我就和你論道大衍。”
此話一出，鴻蒙天道塔和罪惡之輪瞬間朝後退去，數十位至尊也連忙後退，他們不清楚萬道鴻蒙至尊的論道方式，也無法判斷毀滅性有多大。
天地寂靜，所有人的呼吸都很沉重。
這一場論道，可謂是亙古以來最偉大的論道，因爲它的賭注是整個寰宇，它論道的對象是最深邃的大衍，論道之人是最強大的萬道鴻蒙至尊。
這一場論道絕對會被載入史冊，如果...還有未來的話。
鴻鈞將這一片寰宇推到了中間來，沉聲道：“就以大千寰宇爲論道之盤，我們下一場小型的天地棋局。”
辜雀道：“設定好枯寂與劫難，誰能拯救，誰就獲勝？”
“不錯。”
道祖鴻鈞一揮，整個小寰宇便開始枯寂起來，可以清楚的看見一顆顆星辰上的生命壽命越來越短，並逐漸消亡，變成了死地。
辜雀道：“依舊不公平。”
“沒有公平可言。”
道祖鴻鈞搖頭道：“事情我們都清楚，我爲此付出了幾百億年，而你剛剛成爲萬道鴻蒙至尊，你想要我停下來，自然要面對更加苛刻的條件。”
辜雀沉默了許久，才緩緩道：“那我讓你先出手。”
“我欣賞你的格局和大氣。”
鴻鈞一笑，大袖一揮，天地間鴻蒙之威降臨小寰宇，圓滿的天衍規則控制其他一切規則，枯寂的力量被短暫隔絕在另一邊，寰宇逐漸有了生機。
這是他的鴻蒙之道所致，散發億萬大道，分元於寰宇，令靈氣充裕，各大武學武道蓬勃發展，文明建立，整個寰宇生機勃勃，出現了一個極端鼎盛的時代。
“這是假的。”
辜雀道：“你的力量雖然浩瀚，但不可能永久解決枯寂的問題，一旦你撤身，枯寂的力量反撲，世界將瞬間坍塌。”
他說話的同時，混沌的規則誕生，那鼎盛的寰宇之中，鴻蒙之氣不再，大片大片的星域枯死。
“錯！”
鴻鈞大聲道：“從表面上看，這種繁華是短暫的，但別忘了枯寂是本質，繁華依舊會使它虛弱，而它的虛弱又會助長繁華的昇華，從而形成一個良性的循環。”
“我只是給了繁華一個機會，它把握住這個機會，就會吞噬枯寂的力量。當我撤走之時，枯寂已經不是繁華的對手了。”
小寰宇隨着他的聲音而變化。
但辜雀卻是搖頭，他淡笑道：“可是枯寂一直存在，繁華即使再強大也無法消滅它，當你撤走之後，枯寂即使不是繁華的對手，也會漸漸吞噬，此消彼長之下，終究有一天，枯寂會佔領上風，繁華落幕，一切皆爲泡影。”
小寰宇不斷變化，枯寂和生機的角逐永不停歇。
鴻鈞道：“那如果每到枯寂之力大於寰宇生機總量的時候，我便出現，將枯寂隔絕，幫助生機戰勝枯寂，把它壓至最虛弱狀態，再撤身離去，依次循環，豈不是可以讓世界永遠存在？畢竟我是永恆的，我不會死。”
辜雀搖頭道：“理論上如此，但這些年你爲什麼沒有這麼做？因爲你知道這是虛假的，變數的存在會最終破局。當枯寂一次又一次被壓制，大衍會賦予其更強大的力量，變數愈發複雜，越來越多，終有一天，你也捉襟見肘，無法處理。”
“所以我要殺死大衍！”
鴻鈞忽然怒吼了起來，他大袖揮舞，沉聲道：“當寰宇繁華到極致的時候，也是寰宇力量總量達到最巔峰的時候。這個時候，我將寰宇徹底毀滅，讓所有的力量全部注入九幽。”
“而九幽，積累了連同這個世界在內的十個紀元的力量，那是一股難以想象的浩瀚之力。”
他看向辜雀，眯眼道：“你知道的，這是寰宇的最後一個紀元，最後一個紀元的最後一個繁華時代，這意味着九幽的力量積累到了最深的階段。如果在這個時候，在注入最鼎盛時代的力量，二者合一，將會達到我們認知當中最大的力量，與大衍展開生死一戰。”
他一掌朝下按去，整個小寰宇直接崩碎，九幽開始膨脹，形成一股無邊無際的力量。
雖然這一股力量是演化出來的，但還是令現實寰宇顫抖不已，令各大至尊心驚。
辜雀道：“無論你成敗與否，寰宇已經死了。”
“可是廣義的世界之中，卻不止我們大千一個寰宇！”
鴻鈞大聲道：“我們死了，其他寰宇卻看到了希望，他們最終會用同樣的辦法，戰勝大衍，實現永恆。”
辜雀道：“你以世界之力斬大衍，那其他世界，也必須以自我世界的力量，斬去大衍，那說到底，哪個世界可以活下來？付出的東西，不都是世界？”
說到這裡，辜雀忽然一愣，隨即眯眼道：“你是想以強者爲尊，強者獵殺其他寰宇，斬殺自我寰宇的大衍？”
“強者爲尊，有什麼不對嗎？”
鴻鈞道：“如果毀滅其他寰宇，便可以拯救大千寰宇，我會毫不猶豫這樣做。”
“可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辜雀冷冷道：“比大千還古老的寰宇並不是沒有，我大千今日爲刀俎，明日則將爲魚肉。”
“弱肉強食，萬古之至理。”
道祖鴻鈞沉聲道：“哪怕再殘酷，都有最強的世界可以活下來，總比枯寂加身來得好，萬一所有的寰宇都被大衍毀滅了怎麼辦？”
辜雀笑了起來。
他不禁佩服道祖鴻鈞，通過這一次論道，他能夠感受到對方在大衍這方面，思考了很多很多。
道祖有着自己獨特的見解，而且這些見解是理智的，深邃的。
但辜雀也搖頭，緩緩道：“可那不再是世界了，整個廣義的寰宇，可能只剩下唯一一個寰宇，一旦變數發生，一旦寰宇的力量總量無法斬碎大衍，哪怕一次...我們都承受不起。”
“因爲很可能...最後一個寰宇出現變數。”
“那時候，我們就是真正毀滅廣義大世界的罪魁禍首。”
鴻鈞大聲道：“沒有其他辦法了！辜雀，我知道你很偉大，但我們沒有時間了。”
“這是大千寰宇最後一個繁華時代，一旦錯過，我們就沒有戰鬥的資格了。”
“你明白嗎？”
辜雀點了點頭。
他嘆了口氣，道祖說得，其實都對。
可是，他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