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崇禎帝眼中，皇帝寢宮不算家，這座偌大的紫禁城也不算家，真正的家應該在乾寧宮，在有周皇后，有小皇子的地方。
所以，崇禎帝在皇帝寢宮，也住得並無歸宿感，那裡倒更像是他工作的地方。
“想家就回來，我和皇兒一直都在這裡等着你。”周皇后眼裡迎着淚水，撲在崇禎帝的懷中，輕聲的安慰着。
崇禎帝心中觸動不少。
周皇后伸出手，撫上了崇禎帝的臉龐，那張連早已不在線之前那樣清純潤滑，倒更像是盡力了風霜雨打，褶皺許多，就連那眼窩都伸向了進去。
“我聽聞皇上每天只休息兩三個時辰，如此一來，怎麼會不老呢？”招呼皇后心中爲丈夫心疼。
以往他當王爺的時候，無拘無束。
可現在當了皇帝了，卻反而更蒼老了幾十歲，才三十歲的中年，卻像已經年過半百了。
只不過，這些話周皇后不會說出來，她只會爲丈夫心疼。
崇禎帝笑了笑道：“沒事，老就老吧，誰沒有老的時候，我老不老無所謂，只要大明朝不勞就行了。”
周皇后笑着，掙脫開崇禎帝的懷抱，將崇禎帝往內院裡拉：“皇上，你先在這坐會，我去吩咐下面的人備齊酒菜。”
“好。”崇禎帝笑道。
周皇后看向一旁的宮女，吩咐道：“把皇上最喜歡吃的那幾個菜端上來，再加一碗……燕窩吧。”
燕窩，名貴品。
周皇后想給崇禎帝補補，但又怕崇禎帝生氣，說她浪費錢。
幾年前，王承恩看小皇子瘦的可憐，偷偷端了一碗燕窩給小皇子喝，被崇禎帝發現，愣是摔了小皇子的碗，痛打了王承恩二十大板，直接將王承恩給打得血肉模糊。
如此一來，周皇后還真有些不敢。
不過，今日她吩咐燕窩，崇禎帝竟然沒有什麼反應，仍舊坐在那裡，開心的和小皇子玩耍。
周皇后心中一喜，知道皇帝是不責怪了。
“百姓們吃得稍微好點，咱也吃的好點，我大明朝正在復甦，不缺這一碗燕窩。”崇禎帝一邊玩，一邊笑道。
此話一出，周皇后笑了，心中的大石頭莫名的鬆懈了下來，笑着道：“皇上聖明。”
只要皇上能想通，那就再好不過了。
“現在的大明朝不是以前了，一碗燕窩補補身子也是必要的，萬一朕累垮了，還怎麼和皇太極打仗。”崇禎帝哈哈大笑道。
能這麼想，那就再好不過了。
周皇后啞然失笑，忽然覺得崇禎帝也像是一個孩子，以前他爲了百姓，那可是死都不吃一碗燕窩，現在國家好點了，他也終於想通了。
這塊心病正在有效減緩，崇禎帝也沒有那麼倔脾氣了。
這頓飯，吃得皇帝一家很開心，就連乾寧宮的奴婢都被皇上賞賜了銀子，說是要他們好好照顧皇后，切勿慢待了。
奴婢們自然是滿心歡喜的答應下來了。
待吃過這頓飯後，崇禎帝這纔出了乾寧宮，老奴才早就在門外等着了。
剛纔，老奴才看見了皇帝一家湊在一起吃飯的場景了，老奴才眼裡冒着淚水，心中卻是無比欣慰。
他是個奴才，即便是把崇禎帝當成親人一樣看待，他也沒有那個資格，但他心裡卻無比開心。
總之，看見皇帝一家聚在一起，皇后高興，皇子幸福，老奴才就覺得值得了。
崇禎帝走出來，在乾寧宮的一側看見了老奴才，不由疑惑：“你既然來了，怎麼不進去？”
老奴才連忙抹乾眼淚：“老奴在外面候着就行，不打攪皇上。”
“哭什麼哭？你這老奴才倒真是奇怪。”崇禎帝見王承恩哭着，不由倍感奇怪，這老奴才今天抽什麼風？
倒是在這乾寧宮門口哭起來了，真好笑。
崇禎帝擺了擺手，道：“給我換一身便服，大伴你隨朕出去散散步。”
王承恩連忙道：“好嘞。”
話罷，王承恩連忙去寢宮幫皇上拿便服去了，而崇禎帝就在龍攆上等着他。
待換完便服後，崇禎帝這才起駕，前往紫禁城外。
老奴才則在一旁跟隨，笑着問道：“皇上，您今日想去哪裡？”
崇禎帝笑道：“今日沒什麼大事，就想着與民同樂，想看看百姓們過得怎麼樣了。”
王承恩笑道：“好嘞。”
龍攆加快速度，擡着崇禎帝到了宮門口，崇禎帝便不讓他們擡了，而是下來和老奴才一起，朝着東大街走去。
京城的東大街，也是十分繁華的。
所以，崇禎帝也想去繁華熱鬧處看看，湊湊熱鬧。
“哎，買菜咯，買菜咯，新鮮的大白菜，大蘿蔔，不甜不要強。”
“剛出爐的天津包子，快來買，天津包子，一口出汁兒，味美鮮嫩咯。”
“豆腐腦，豆腐花，甜的鹹的都有嘞，南來的北往的，都過來買上一碗嚐嚐啊。”
“烤鴨，烤鴨，快來吃烤鴨，二十文一隻，三十文兩隻。”
東大街的兩側，擺滿了許多的風味小吃。
在北方，你可能吃不到南方的東西，在南方，你可能吃不到北方的東西。
但是在這裡，你什麼都可以吃到，因爲這裡是大明的京城，是整個天下最繁華的地方！
“給我來一份豆腐花。”王承恩拿着一個大文，遞給那賣豆腐花的老闆，一臉堆起來的笑意。
那老闆接過錢，笑着道：“好嘞。”
很快，一碗新鮮的豆腐花就遞到了王承恩的手裡。
王承恩連忙捧着這碗豆腐花，跑到了崇禎帝的面前 ，笑着道：“皇上，快嚐嚐，咱京城的豆腐花，可好吃了。”
豆腐花，這玩意兒崇禎帝不是沒吃過。
笑着道：“豆腐花，是甜是鹹？”
“鹹的。”王承恩嘿嘿一笑，滿臉討好。
“那朕嚐嚐。”崇禎帝接過豆腐花，大口大口的便往嘴裡吞。
雖狼吞虎嚥，但卻也有皇家風度。
王承恩看着他吃完，嘿嘿一笑，將碗還給了那老闆之後，又立刻買了幾塊糕點。
“這是東大街王二婆家的糕點，以前皇上可喜歡吃了，那會兒您還是王爺，奴才就經常在這裡給您買糕點，您還記不記得？”王承恩期待的看向崇禎帝。
崇禎帝想了想，搖頭道：“不記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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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承恩神色間有些黯淡下來：“皇上日理萬機，不記得也是正常的。”
十一年來，太多太多的事情了。
這十一年，險些沒把皇帝給累垮，還能記得這些纔是奇怪了。
崇禎帝拿起一塊糕點，塞進了嘴裡，咀嚼了一陣：“這味道……朕想起來了，是朕十二歲生辰那一年，你買給朕的。”
“此後，你見朕喜歡吃，便年年給朕買，風吹雨打，寒冬臘月你都沒有間歇過，只不過進了宮之後，朕便再也沒心情吃這些了，國家沒有好，朕吃什麼都是沒味道的。”崇禎帝說到這，頓時充滿了感慨。
是啊。
自己身邊還有這個忠心耿耿的老奴才。
是他年年給自己送這些糕點的，如今一吃才記起這味來。
見皇帝想起來了，王承恩臉上的笑容更甚，堆疊起來，倒滿是老舊的褶皺 ：“皇上，現在吃着，還覺得好吃嗎？”
崇禎帝看向了王承恩，笑着道：“老東西，怎麼吃都不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