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藍沁握着話筒，眼睛卻像是盯死在了華鵬義身上，手越來越抖，臉色越來越白，額頭都是冷汗。
音樂還在繼續，合聲唱完，主唱依舊沒有動作。
柏藍沁握着話筒，腦中驀地出現她媽媽自殺前的哭嚎。
“藍沁，答應媽媽，不要唱歌，不要踏入演藝圈。不要相信男人！”
她媽媽說完這一句，就把自己和小天鎖在房間裡，當着小天的面上吊自殺了。
“媽媽……”柏藍沁捏緊了話筒，卻得不到一絲力量。
她站在她媽媽成名的地方，耳朵裡聽不到她自己做的曲子，只回蕩着她媽媽的《隆昌小調》。那是她媽媽的榮耀，更是她媽媽這輩子最大的屈辱。
“柏楓，做的時候唱你的成名曲知道嗎？讓我們也享受一回天后的現場服務！”淫|蕩的笑聲，混着粗鄙的恥笑，華鵬義第一個壓在她媽媽身上。
“柏楓，你要不唱，我們連你女兒一起收拾！”華鵬義壓在她媽媽身上陰笑，其他人作勢要來抓躲在沙發背後的她。
“不要碰我女兒，我唱！”她媽媽哭着，求着，唱着破碎的隆昌小調。
七歲的柏藍沁躲在沙發背後嚇得直哭，看着那些人欺負她媽媽，看着她媽媽眼中的光越來越淡，看着她媽媽唱的嘴巴里全是血，看着她媽媽空洞的目光望着她，衝她搖頭，讓她不要出來。
《隆昌小調》對於柏藍沁來說，是這世間最錐心的痛，如果霍妤珂要打垮她，她成功了！
現在，當初欺負她媽媽最狠的人就坐在臺下，要聽她唱歌。
“對不起，我做不到！”
她從來沒有這樣無力過，她真的做不到！
柏藍沁只覺得有一個黑洞在吸着她的力量，她的手一鬆，話筒失去束縛，嘭地墜向地面。
貴賓席上，卜燁幾乎在同一時刻站了起來，對着藍牙耳機那邊喊了一聲：“傅陽！”
下一刻，隨着話筒落地發出的刺耳聲音，現場燈光啪地暗掉，所有音樂停止，一道人影從黑暗中躥上舞臺，抱住了瑟瑟發抖的柏藍沁。
“丫頭，不怕，我在。”卜燁緊緊抱着柏藍沁，“沒關係，我帶你走。”
“卜燁？”柏藍沁昏昏沉沉的，猛地抱住了他。死死地抱着他，眼淚
斷了線地掉出來。
“所有欺負你的人，我一個都不會放過！寶貝，沒事的，一個比賽而已，我們不唱了。”卜燁快心疼死了，他的柏藍沁那麼堅強，剛纔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事情，要不然她不會這樣！
“我們回家。”卜燁彎腰就要來抱柏藍沁。
“卜燁！”柏藍沁死死地抱着卜燁的腰，用力吸着氣，彷彿有他在，她就有了力氣。
“我不能就這樣走了。”她咬着牙，聲音還在顫抖。
“好。”卜燁沒說什麼，無條件支持，只要她想做的他都支持。
“我回去後燈光就會亮起，如果你哪裡不舒服，就暗示我，好嗎？”卜燁附在耳邊柔聲說道，“坐我旁邊的那個人，我會留意，不許再看他。”
“卜燁……”柏藍沁張張嘴，他果然發現了她的不對勁是因爲華鵬義。
“柏藍沁，相信你男人。”卜燁在柏藍沁額頭落下一吻，快速退了回去。
沒過幾秒，現場燈光一閃，體育館恢復了供電，直播繼續。
柏藍沁依舊站在舞臺中央，臉色蒼白，但情緒比剛纔好了許多。
她看着臺下的卜燁，看着他眼中溫柔的光，不知怎麼的，竟然真的有了勇氣。
她朝臺下鞠了一躬，沒再說別的，轉身朝着鋼琴走去，坐下對着樂隊說：“麻煩重新再來一遍。”
這些都是一起排練了很多遍的樂隊，大家都很喜歡柏藍沁這位音樂造詣極高的女孩子。誰也沒意見，很快重新開始演奏柏藍沁的決賽歌曲——《媽媽》。
指揮室裡，舒原緊緊地盯着直播視頻。
“總監，是有人切斷了電源，我們的人查不出是誰幹的。”助理走過來湊到舒原耳邊小聲說道。
“我知道了，你先去忙。”舒原淡淡地點了下頭，目光緊盯着監控畫面中卜燁的身影。
他沒錯過剛纔卜燁突然站起來對着耳機說話的場面。卜燁的人乾的，他的人當然查不到蛛絲馬跡。
舒原的目光重又落到彈奏鋼琴的柏藍沁面前，眼神柔和了許多：“丫頭，你真的長大了。”
以前那個聽到她媽媽的歌曲就嚇得又哭又鬧的小丫頭，再也不怯懦了。
後臺，爲柏藍沁擔心不已的餘詩琳直接哭了。
“她還是沒辦法唱歌，那個投資人是不是故意的，就是要折磨她！”
“詩林，你小聲點。”混入後臺來的左正把餘詩琳拉到了一邊，瞄了一眼坐在一邊滿眼笑意的霍妤珂，低聲問，“剛纔霍妤珂是不是做了什麼？要不然藍沁怎麼會失控成那樣子？”
“我不知道啊，我剛纔去比賽了。一定是姓霍的，我要去問清楚，藍沁到底哪裡得罪她了，她費盡心機非害她不可！”
“姑奶奶，你就不要惹麻煩了，還嫌不夠亂嗎？”左正把餘詩琳抱進了化妝間，鎖上了門。
臺上的柏藍沁，在音樂聲中已經慢慢平復下來。一開始，曲調還有些不穩，慢慢的，狀態越來越好。
樂隊依舊在按照原計劃合聲，隱約出現的歌詞，配合着那時而沉重時而悠揚的曲調，讓人聽得感慨萬分。
《媽媽》，即使全世界都不理解您，我依然相信您。感謝您生下了我，讓我可以看看這個世界。感謝您的勇敢，讓我相信生命很美好。
這是柏藍沁對她媽媽的懷念，是她對這個傷害過她媽媽的世界大聲的訴說。
她媽媽受過的委屈，她都會討回來！
柏藍沁閉着眼，將自己交給了音樂。在超脫心裡恐懼之上，整個人像是跟音樂完全融合了一樣。
導師席上，龍伯突然摘下老花眼鏡，拿着手帕擦了擦眼睛。
沒有誰比他更懂柏丫頭爲這首歌付出過怎樣的努力，那明明很害怕卻一句句堅持唱着的執着，那死咬着牙想要突破自己的堅韌，就是他這個成名已久的長者都佩服。
而現在，這個丫頭沒唱一句歌詞，卻讓這首歌活了！
“不公平啊！”一個作曲比賽弄成這個樣子，其他老師也很動容，一個個紅了眼眶。
柏藍沁緊咬着脣，閉着眼，好似沒了知覺。
脣破了，一滴血啪地低落在黑白鍵上，一滴，又是一滴，鏡頭拉近打在琴鍵上，殷虹的血浮現在大屏幕中，觸目驚心。
柏藍沁依舊閉着眼，忘記了一切。
一曲終了，她緩緩睜開眼，站起來，轉身面對着觀衆和導師，慢慢鞠了一躬。
起身時，她露出了今天第一個笑容，那樣灑脫，那樣淡然。
“抱歉，讓大家失望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