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個最爲奇怪的存在是賈氏,曲唱完畢許久,她還處於一種比較奇妙的如癡如醉的狀態下。這個樓上,興許距離這詞最近的人就是她了。曾經經歷過的熱鬧和節日喜慶,而今卻物是人非的感覺,雖然還沒有陷入孤身流落的地步,但幾乎等於在守活寡的賈曉紅聽後心情異樣:地位尊貴又榮光照人,北京的繁華又與自己何干,盧俊義都不欣賞自己,自己還能去欣賞其他?
她的心情又實在無處明說,也正經歷家庭的變化,懷着世事難料的心理,所以徹底的融入了這詞的語境當中。
“香車寶馬”則更是盧賈氏的一種表面光鮮,北京富貴人家之間往來頻繁,但多數時候只有謝絕了別人的好意。真個是有苦只能自己吞,勉強維持着盧夫人的名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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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盧賈氏複雜的神色作爲對比,樑家小姐日有所思的模樣,神色有些詭異,死盯着高方平的後腦勺。
和一千年以後不同,千年以後雖然也有文青,但是數量較少。而大宋很多,恰好這個場合裡幾乎全是喜歡無病呻吟的文青,於是全都被震住了的模樣。
汗。
高方平在心裡推演過很多模樣的現場氣氛,卻沒想到會是這樣。他們的的確確是被震撼的表現,這個一點不假。
看來是高估了古代文青們的智商和病入膏肓的程度,不是這樣的心態和風氣的話,女真蠻子南下時候就不會那麼容易了。
看來詩詞歌賦作爲穿越的裝逼必備利器,是有些道理的。可惜這偏偏是高方平的短板。能記住李清照的這詞不容易啊,其實都忘了,是在夢中的時候多次和李清照互動,於夢中慢慢想起來的。
“……”
恰好來到了翠雲樓的燕青,雖沒聽聞小安唱的怎麼樣,但是看過詞,又見了大傢伙半張着嘴巴的表情後,也算理解了這是怎麼回事了。
燕青調整心情,神色複雜的模樣朝依舊沉醉於詞中的賈氏看了一眼,又低頭看了紙張上的詞一眼,皺了一下眉頭。
與此同時,燕青覺得高方平的字寫的很不科學,記憶中,燕青認爲四歲時候寫的也比高方平的好,不多的幾個字還讓這個紈絝給寫錯了四字。
“可這不合時宜,說元宵節的詞爲何於此時出來……”樑家小姐在後面伸個指頭通通高方平的背脊。
靠。
高方平不喜歡隨便吟得一手好溼,就是怕類似的被打臉了,總不能你作爲作者不懂,相反別人聽一遍就懂了,然後你老人家一問三不知吧。
“要你管,我就喜歡這麼用!”高方平一犯渾,施展大紈絝術矇混過去。
對於這樣的流氓式回答,誰也拿他沒有辦法。
“可我還是不信是你寫的,根本不可能,除非你現場再來一!”樑小姐又伸手捅捅高方平的背脊。
“別鬧,男女授受不親,在騷擾,我去告你爹去。”高方平頭也不回的道。
“姓高的!”
“什麼?”
“乃的詞寫的實在太好了!”
“美女客氣啦。”
“我不是客氣,我在想着找什麼辦法拆穿你個不學無術的紈絝!”
高方平和樑小姐的低聲吵架中,燕青過來在高方平的桌子坐下,他又回頭看了淚光閃閃的賈氏一眼,苦笑道:“大人能不能別做這麼絕?”
“總有奸臣想害本小民是吧?”高方平道。
燕青儘管很聰明,也思索了片刻才知道他什麼意思,扭開頭道:“我不理你了。”
作爲男人,燕青同學實在擁有偶像級別的吸引力,有燕小乙在這裡,後面那個恬不知恥的樑小姐也毫無淑女風範的跑過來坐了。
沒辦法,縱使一千年後民智開啓、女人們見過的世面多了,其中也有不少依靠對方顏值來決定屁股方向的人,所以也不能怪樑家小姐是軟腳蝦。
僅僅書上說高方平還有些不信,但現在明白了,燕青對於女人的吸引力是殿堂級的,就像樑紅英於武力值,高方平於奸臣值,李清照於文采值一樣的從側面漏出來。
賈氏總算從那詞裡回神了,又朝這邊看了過來。
這下高方平樂呵了,對賈氏的印象不知怎麼的就好了些。因爲她看的不是燕青,僅僅此點就足夠高方平把她列爲一個有性格的美女,不是屁股決定腦袋的人總會招人好感的。
賈曉紅目下在思考,對方沒邀請的情況下要不要過去說句話。片刻她有了決定,起身走過來,在近處很有禮貌的輕輕一福:“民女盧賈氏,見過東京的大人。大人的文采堪稱夢幻,情不自禁之下過來嘮擾,望大人勿怪。”
“請坐。”高方平嘿嘿笑道。
座位不夠了,於是林沖和關勝很識趣的起身候着。
對於賈氏此等毫無人妻規矩的舉動,燕青大爲着急,情急下對高方平道:“小的還是無法理解,觀大人言行舉止斷無可能會寫詞,請大人解惑?”
樑家小姐雖然始終在和高方平作對,此時卻也說了句公道話:“此君就這德行,玩世不恭,整日胡言亂語。李清照從不輕易推崇別人,卻有評價:世間才人無數,又有誰能讀懂他的孤豔高雅。還談及能看懂高方平者,唯其她也。”
賈曉紅很是興奮,作爲李清照的級粉絲,李清照卻這樣評價一個人,由此再次引得賈氏大感興趣的打量高方平。
似乎但凡有主角在的場合,配角智商總能被順利降低。燕青也跳不出這個怪圈,對樑家小姐道:“請教,如何得知易安的言辭?”
樑家小姐得意的道:“李清照乃是我的好友,兒時在東京時候我們關係非常要好,這些年也常有書信往來。她還提及高方平有感而時,出過一句不完整的《滿江紅。怒衝冠》,‘壯志飢餐胡虜肉,談笑渴飲匈奴血’。雖因殺伐氣息過重而遮掩文秀,但勝在大氣磅礴之雄心壯志美感。”
習慣於紙醉金迷的繁華盛世之中,所以“壯志飢餐胡虜肉”這樣的雄句,很難引起周圍這些個傢伙的共鳴。看錶情,他們聽後也就一般般。
少量兩個猥瑣大叔捻着鬍鬚評價還行,卻估計也是因爲此乃李清照推崇的詞句原故。
大宋的文士女人們就這德行,很多年後漢兒已經丟了北面的半壁江山,但他們依舊如此。
所以嶽爺爺無法理解這些人的念想,心有感慨之際有了《滿江紅。岳陽樓感》。估計嶽爺爺死之前的最大怨念不是自己被殺,而是無法想通這些人和這些事,蠻子殘害漢兒糟蹋河山,京畿周邊整天遊歷着蠻子鐵騎在燒殺搶掠,但上至皇家下至百姓,他們依舊沉醉於紙醉金迷而無法被喚醒鬥志。
燕青作爲一個擁有反賊潛質、又留戀勾欄瓦舍的浪子,顯然也對“壯志飢餐胡虜肉”非常不感冒,對樑小姐說道:“小生有一事無法理解,大人的名句‘壯志飢餐胡虜肉’,明顯和剛剛的詞有着風格上的極大反差,需知風格不是一日形成,也非一日可變。請爲燕青解惑?”
“有理,燕小哥此言實爲有理。”不遠處兩個猥瑣大叔捻着鬍鬚頻頻點頭。
“額……”樑家小姐恨死燕青了,情急之下瞎掰道:“易安說高兄乃是矛盾的人,矛盾和反差正是他的特點。”
“大人才華橫溢,不論何種風格都已接近了極致。不同的詞,有潤物細膩的悲情刻骨,亦有軍國山河的豪情天縱,盧賈氏佩服。”
算好還有賈曉紅這個腦殘粉在給高方平撐着門面,高方平真的很感激她呢。
不胡亂吟得一手好溼,怕的就是這種局面。因爲永遠也無法讓所有人都喜歡你。
挑別人的小毛病進行攻擊,此乃文人最喜歡乾的事,譬如燕青這個文武全才的偶像派就乾的不亦樂乎。所以對着他們唱嶽爺爺的詞,你得找對人,否則被鄙視都是輕的。李清照當時欣賞這樣的句子,只因爲她是文青的同時也是有愛國主義情節的才女。
取悅大多數人這件事,顯然李清照乾的比岳飛好很多。一個是人老珠黃身家落魄時身邊依舊“香車寶馬”環繞。一個是壯志未酬就被人捉去砍了的民族英雄。論及文采,高方平真不信嶽爺爺輸給李清照,然而並沒有什麼卵用,他整天都在說別人不愛聽的東西,於是被捉去殺了。
所以即便要吟詩,顯然盜用李清照的要安全許多。即便這樣還是找對人最安全。這就叫士爲知己者死女爲悅己者容。顯然高方平這次做對了,盧賈氏懷有這樣的心思,就會被絕世才女李清照的詞打動。
高方平的出現,會猶如暴風雨中的那盞不滅的明燈出現在賈曉紅的心中,李固被冷落之下他還做得住嗎?
從某個程度來說,高方平真有點喜歡盧賈氏的性格,她算是這個時代女性中的異類奇葩。大宋守活寡的女人很多,其她女人選擇沉默,但盧賈氏選擇了反抗。在高方平看來,她或許是個比蔣雯還有用的人才。
“時辰已經不早,主母在外拋頭露面終究不妥,讓小乙送您回去。”燕青胸無大志,卻是個很忠心的人,兩大逆鱗都在賈曉紅的身上。他又爲盧俊義的名節擔心,也非常暗戀賈曉紅,此點高方平還是看得出來的,
盧賈氏皺了一下眉頭,卻也不惹燕青,以這裡的女主人身份微微一福,對高方平道:“請大人在北京期間多來翠雲樓坐坐。”
然後便在燕青的看護下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