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憐的唐儉,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已經被拋棄了。
他還一心暢想着,如何如何能不戰而屈人之兵,如何如何能用自己的三寸不爛之舌爲大唐謀取最大的利益。
談判嘛,不就是互相試探來試探去,然後在自己的底線上橫跳嗎?
頡利對唐儉的到來,展現出了最大的誠意和熱情。不僅領着唐儉參觀了一下缺胳膊斷腿的傷兵,還力邀唐儉參觀一下他的後宮。
而且還很大方地表示,他頡利是個豪爽的漢子,不介意和唐儉當一次“連襟”。
唐儉面露難色:“這個倒是可以有,只是現在不太方便啊!要不,等我回去的時候再說?”
“好說好說!中原女子多嬌媚,不如我塞外的女子有勁,哈哈哈哈!”頡利笑得很開心,一副你懂的的表情。
只送妹紙,頡利似乎覺得不足以表達他對“天使”的謝意,“本可汗另有小小的薄禮送上,請唐大人回去慢慢看吧!”
不止唐儉,使團的其他成員也都有一份禮物,按職位高低分別換算成不同的禮品。
“這頡利還真是個有心人啊!”安修仁拿着屬於自己的那一份,笑得後槽牙都露出來了。
“是啊是啊,頡利可汗真是個好人啊!”使團的其他成員也這麼說。
“是啊,頡利真是個好人啊!”唐儉也這麼說。
真是好一派其樂融融、一團和氣的大好局面啊!
接下來幾天的場面,更加河蟹。
也不講什麼良辰吉日了,只要是見了面,那就是觥籌交錯、鶯歌燕舞,使團從上到下每一個都過得快樂似神仙。
喝酒喝到吐,睡美女睡到腿抽筋。
有位成員甚至說出了“此間樂,不思蜀”的笑話來。
這裡面,就數唐儉拿的好處最多,美女的質量也最高,所以唐儉的口氣也最大。
“李靖算個屁!我是秉承了陛下的旨意來的,他敢不聽?可汗只管放心,不日李靖就得退兵!”
“還沒退?待我修書一封,責罵於他!還反了他了!”
“怎麼樣,李靖老實了吧?不敢再進犯了吧?只要我老唐一句話,就不會有一兵一卒敢侵犯突厥!”
這些話,唐儉清醒的時候,是絕對不會說的,但誰叫這醇酒太醉人,美女更醉人呢?
“唐大人實乃我突厥、小王的再生父母啊!請滿飲此杯,聊表小王的謝意!”
“喝!”
“大家都喝!”
“喝!喝了還有禮物可拿!”
“對對對,喝了還有禮物可拿!小王這就派人送禮物,只盼着各位大人能給小王謀個好職位啊!”
頡利想要個好職位?
也對!
將來大家都是一家人,要同殿爲臣了嘛,也算是自己人了,想在朝堂混個好職位也很正常嘛!
那就別客氣了,該用多少金錢、多少美女砸我,都盡情地來吧!
要不然,別怪我給你下絆子喲!
整個鐵山,如同那忽然平靜下來的邊界一樣,都洋溢在一片祥和之中,祥和得讓人不敢相信。
…… ……
春雨貴如油。
說的是春雨對莊稼的重要性,但也說明了春雨的難得和不持久。
草原上被滋潤得剛想冒泡的青草,一場倒春寒過來,全蔫了。一如驛館裡的使團成員們,不再像歡脫的野馬,倒像是秋天的雞仔,被凍得瑟瑟發抖,摟着自己的小被幾取暖。
這乍暖還寒的鬼天氣,讓人實在是難以忍受啊!
只有唐儉,依舊怡然自得。
“唐大人爲何如此抗寒?”
“無他,唯暖爐耳。”
只可惜,世間無捧哏,也沒有人湊趣啊!
唐儉得意地一笑,吩咐僕人道:“你去置辦幾件隨身穿的衣服,就是突厥平民穿的那種。說不定,咱們倆很快就要亡命天涯了。”
“頡利敢對大人無禮?”僕人問道。
“有禮,當然有禮了。無禮的,是另有其人啊!”
唐儉就着火爐,煨了一壺黃酒,倒了一大杯捧在手裡:“突厥酒烈,終究不是養生之道,還是咱大唐的酒,讓人心裡暖和啊!”
“老爺,外頭又結冰了!”僕人出去提水回來,不由得抱怨不已,“外面的冰好厚啊!我看和前一段時間的都差不多了。”
“差不多了?嗯,是該差不多來了。”
僕人很不理解,什麼就差不多了,還來了?
誰要來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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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天氣愈發寒冷,任你加幾件衣服,都擋不住那混雜着溼氣的寒冷,似乎想一下子就把人給凍死。
別說什麼突厥人抗凍,他們也不願意這麼抗凍啊!
如果有條件像唐人一樣,喝着小酒、穿着皮裘、住在堅固溫暖的房子裡,誰特麼願意硬扛?
到了傍晚,起風了,溼氣寒氣使得燭火都不再是溫暖的橘黃色,而是變得慘白慘白的,沒有一點熱量。
入夜,風停了,抗凍的不抗凍的,都沉沉睡去了。
突然,淒厲的一道慘叫聲響起,劃破了這空曠的夜晚。
“敵襲!敵襲!”
篳篥、號角一次次吹地吹響,或示警,或引導指揮軍隊作戰。
但伸手不見五指、張嘴不見牙齒的夜晚,敵人如鬼魅一般出沒,時不時地一支冷箭,就把負責指揮的將領給射死了,誰還敢亂出頭指揮?
更過分的是,敵人不僅殺人,還放火,那濃煙滾滾的場面,怎麼看怎麼像是唐人乾的。
不是說,大唐是禮儀之邦最重承諾的嗎,怎麼這麼快就背信棄義,撕毀了和約了呢?
不是說,可汗的詐降之計已經初見成效,很快就可以重新積蓄力量,召集大軍與唐人一決死戰了嗎?
這特麼到底誰上了誰的當?
關於這一點,頡利有自己的判斷:“唐儉那個狗賊,居然敢跟耶耶我玩陰的!一定是他看穿了趙德言的計策,來了個將計就計,耶耶必不能饒他!
“來人啊,速速派出一隊人馬,趕赴驛館把那些唐人趕盡殺絕!”
手下唯一的虎師將領說道:“可汗,來不及了啊!我剛纔看了看,唐軍至少也有一萬之衆,全部都是騎兵,咱們要是不趕緊走,只怕就要真的來不及了啊!”
話音未落,外面已經傳來了唐軍的喊殺聲,還有不少聲音在叫囂:“生擒頡利!生擒頡利!”
那標準的中原口音,實在是讓人又恨又怕。
“可汗,快走啊!”那將領再次催促。
走肯定是要走的,但本可汗的可敦(皇后)義成公主怎麼辦?王子疊羅施又怎麼辦?
“分出一隊人馬,去保護可敦與王子,告訴他們,咱們在磧口會合!”頡利迅速做出了安排,逃命去了。
是夜,整個鐵山,都沉浸在血與火的磨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