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曉有一瞬間是想問一問酢香手姬僧旻曾經做過些什麼。
雖然唐軍有勢力，也有能力，但是這僧旻顯然當年手段很不一般，不然也不會到現在了這扶桑知情人依舊全部對這僧旻當年之事閉口無言。
當然他也不是完全不能撬開這些人的嘴，只是也需要一定的時間。
他現在對這僧旻真是好奇的時候，見到面前就有一知情人自然就想要追問。
但他還是沒有追問，實在是這酢香手姬狀態看起來不太好，聽到僧旻的消息後就十分的驚慌失措，情緒失控。
倒不是陳曉對酢香手姬憐香惜玉，是他也知道以酢香手姬現在的狀態是什麼都問不出來，他也就不浪費力氣了。
酢香手姬已經忘記了她自己來的目的了，她已經被從陳曉這裡聽來的消息佔據了全部的大腦。
陳曉也不跟她廢話，便讓她先自己回去了。酢香手姬連告退都沒說，失魂落魄的離開了。
陳曉皺眉看着酢香手姬的背影，心中對這僧旻的爲人有了一絲猜測。
酢香手姬的表情那麼的驚懼和害怕，他猜測是這僧旻的手段比較殘忍的緣故。
一開始陳曉沒有往這猜測，畢竟就算僧旻是個聰明人，他也還是一個僧人。
一般的僧人就算是動手做事也會留一線，但酢香手姬的表情就很讓人不多想。
當然，這也只是個猜測而已。
具體的還是要看酢香手姬的回答了。等她稍微緩一下，會說出來的。
當然陳曉也不可能只聽酢香手姬的片面之言，唐軍對僧旻的調查也不會結束。
“陳大人，您這幾天是發生什麼事了？”
薛萬徹的問話打斷了陳曉對僧旻的思考。
他悠悠的嘆了口氣，其實雖然從房間中出來了，也將自己簡單的勸住了，但其實依然沒有過了自己心裡那一關。
“本官……”陳曉一時也不知道怎麼說，猶豫了一下，才繼續說道：“我知道自己沒錯，我也知道不應該同情他們，扶桑人不是好相與的，要是不把他們徹底打服了，讓他們再也起不來，扶桑遲早要成爲大唐的後患。”
“以扶桑人的本性，一旦讓他們找着機會，就會像是豺狗一樣追着大唐，非得咬一塊肉下來。”
“我爲大唐絕了後患，我沒有做錯。”
“但是……”
陳曉一瞬間好像又看到了那天餓殍遍地的場面。
活下來的人也是滿身絕望，瘦弱異常，神情麻木，眼中連一點的光都沒有了。
其實他來到大唐因爲他死的人並不少，周邊那些國家被滅國，背後全有他的影子，甚至他也親自去參與過。
饑荒慘象他也不是沒見過。但扶桑的這次饑荒卻是他一手造成的。
他從來沒有像今天這麼懷疑過自己。
其實他有些氣自己，他明明知道扶桑後來做了什麼事兒，對同胞做了什麼事兒，但看到那種場面依然會覺得不忍心，依然會覺得是不是他太殘忍了。
他從來沒有忘過前世的家國仇恨，只是他有必要非得用這種比較殘忍的手段嗎？
薛萬徹在陳曉停頓思考的時候也沒有說話，這個聲名赫赫的老將軍，展現了出乎意料的體貼。
他只是這麼看着陳曉，神情溫和。
薛萬徹不是第一天認識陳曉了，一直以來，陳曉都有種超乎他年齡的成熟。好像一直都運籌帷幄，世間萬物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他一直以爲沒有什麼能夠難得住陳曉，但現在陳曉終於露出了困惑的神色，顯得年齡都小了一些。
陳曉猶豫了猶豫，薛萬徹將軍見過的慘烈畫面比他見過的多的多，甚至他聽說薛將軍還見過曾經有人吃人肉的場面。
也許薛萬徹將軍真的能夠幫助他。
他也是有些沒辦法了，前世他還可以去看看心理醫生，現在在大唐，能幫助他的也只有這些前輩們了。
他把自己關在房間中，萬事不管，一直在逃避，其實早就應該對蘇我家族動手了，但是他因爲猶豫，遲遲沒有出手。
結果就是幾天時間冒出來一個僧旻，居然讓他將蘇我家的勢力整合了。
雖然說他做的準備也並不是沒有用，但到底是將最好的時機錯過了。
而這一切都是因爲他這兩天情緒不好，讓人鑽了空子。
他就怕這種情緒一直影響他，會讓他有婦人之仁，他要是因爲一時心軟放過了扶桑，導致未來那個慘劇再次發生，他絕對會後悔終生的。
但現在的扶桑人並沒有做那樣的事，扶桑百姓好像也只是努力的活着，沒有侵略的心思。
那件事情的發生也在千年以後了，跟現在的扶桑百姓說起來並沒有太大的關係，他這麼做是對的嗎？
他做這一切真的沒有私心嗎？
他僅僅只是爲了絕後患嗎？還是因爲報復心？
當年的慘象他沒有親自看到，但他一直是記得的，他從沒有一天忘記過。
來到大唐，扶桑還只是一個小弱國而已，他從一開始就有着報仇的心思，這是他的私心。
“我就是覺得自己以一己之力將扶桑變成一片死地，像個劊子手，跟扶桑人沒有什麼區別。”
“薛將軍，你見過那個場面吧，地獄也不過是那個樣子吧。”
“而那一切都是因爲我造成的。”
薛萬徹當然知道陳曉想不通的是什麼，陳曉跟他們這羣心硬的人不一樣。
陳曉有着出乎他意料的心軟，他是極爲佩服陳曉這個人的。
現在陳曉有困惑，他能夠開解一下，自然也是願意的。
“這不是我第一次與你合作，上次對突厥的時候，你的手段就不差，但當時你並沒有這樣的想法，這是爲什麼呢？”
“滅了突厥的場面可不比扶桑場面輕鬆，但你沒有這樣的想法，是因爲你沒有親眼看到那個場面嗎？”
陳曉聽完也是一愣，沒想到薛萬徹將軍會這麼問他，他還以爲會是安慰。
陳曉認真思考着薛萬徹將軍的問題，他之前倒是也沒有認真想過造成這樣的不同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