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郎,這……這是怎麼回事?”
張旺雖然是軍伍出身,可是做關中麪食也有好多年了,卻從沒見過能將白麪弄成這樣子的。他即便知道是朱燦搞的鬼,但也是無論如何想不清其中的緣由。
當下,朱燦也不多說,而是順手抽出一把菜刀,首先將眼前的幾個麪糰當中切開來。只見他先是舉起其中兩個,對張旺道:
“老張叔,你看,這兩團面雖然昨夜一起悶着,不過其中一個被我放在牆角下,另一個放在柴火堆旁,溫度要麼太高,要麼太低,發出來的面都不可食。”
朱燦將兩團面放下,張旺上前聞了聞,頓時便聞到一股淡淡的酸味兒,且二者的手感或太硬、或太軟,的確不可食用。
朱燦順手將兩團面丟在地上,張旺的臉當下就紅了,原來他每日在做‘餺飥麪湯’的時候也常遇到這種狀況,現在看來他每日賣的東西在朱燦眼裡全都是‘不可食之物’。
其實此事也怪不得張旺,歷史上的朝代即便富裕,百姓們也只能追求一個溫飽,又哪裡管得了這麼多呢?尋常百姓家做麪食大多憑藉一些經驗,不過這些經驗畢竟不靠譜,朱燦可不想自己以後的日子裡每天都只能吃發酸的東西。
“老張叔,你記住,以後夜裡發酵麪粉的時候要注意溫度,不可太冷,也不可太熱,這樣發出的面才能用。夏天的話放在室溫下就行,冬天則要好好注意了。”
朱燦笑起來。
張旺聽得連連點頭,他很奇怪朱燦怎麼會懂得這些,不過現在看來朱燦不僅懂得,而且還是行家模樣!他不知道,穿越前的朱燦也算是走南闖北,見識豐富,這些東西早在他年幼住在鄉下的時候便知道得一清二楚了。
“除溫度以外,最重要的還有面和水的比例,正常情況下,通常是一碗麪,半碗水,二比一的比例。你看,如果發出來的面像這樣,那就算是不錯了。”
朱燦隨手挑出另一個麪糰,只見其刀切的切面上有許多氣孔,麪糰彈性有力,甚至還有一股淡淡的酒香。
張旺將麪糰捧在手裡聞了聞,頓時笑着連連點頭起來。
“還有呢,阿燦,那團面又是如何?”
張旺一手指向最後那團面,有些急切地問道。
最後那團面是色澤最爲潔白的一個,而且麪糰鬆軟,比之正常發出來的面還要精緻一些。
朱燦看了一眼,笑道:
“老張叔,你以後做生意只管按我之前說的做就是,保證面質鬆軟,做出來的‘餺飥麪湯’更好吃一些。至於這個嘛,呵呵,它可要金貴得多,是我在之前加入牛奶、雞蛋清一起發出來的,你若是用它來做買賣,那可就要虧大發了。哈哈哈哈……”
麪糰裡也有大學問,朱燦往麪糰里加入牛奶和雞蛋清可使其更加有營養,如果再加入鹽和白糖的話,還能加快發酵時間、使得麪糰更加鬆軟等等,不過這些事情卻是跟這些古人解釋不明白的。
可是張旺卻有些不依不饒,只聽他驚喜道:
“哦?果真?發麪的時候還可以加入牛奶和雞蛋清?二郎,你是從哪裡學到這種本事的!”
張旺正在驚喜的時候,一旁的朱燦卻淡淡微笑,點頭不語,好似有種奸計得逞的模樣。
他現在又想起鄭阿生的一些話來,這張旺雖然胸中有韜略,但是本身對於一些世俗中的精巧技藝卻十分癡迷,其中就包括吃食一道,不然他也不會在退出軍伍後去賣‘餺飥麪湯’了。
一句話,大凡胸中有丘壑之人,總是聰慧過甚,難免沉迷於一些奇巧*技;自己這位老張叔就是個吃貨,而且還是一定要身體力行、自己動手的那種!
張旺早已急不可耐起來,他見朱燦不說,便也不纏着追問,而是順手翻騰着那幾個麪糰,似乎想要從中發現什麼秘密似的。
朱燦看着越覺得好笑,這位曾經的軍中長史,如今看來真真和尋常的市井小民沒有什麼兩樣。
笑過之後,朱燦也沒有忘記正事,只見他忽然間神色一凜,在張旺耳邊低聲笑起來:
“嘿嘿,老張叔,這些吃食之道只是小技,算不得什麼,眼下大禍臨頭,你若能勸解我老爹加入‘秦王府’一邊陣營,侄兒便將這些手藝全都交給你,如何?”
哈哈,陰謀!全都是陰謀!
從一開始,朱燦請張旺來做麪食就不是無的放矢,如今他終於說出了自己的目的。這幾日來他早已想好了應對危局的對策,但是卻知道朱老三一定不會同意,朱老三不同意,鄭阿生等人也不會再違揹他的意思。想來,也只有張旺這位‘軍中長史’能夠在朱老三眼前說上一些話了。
嗒!
忽然間,張旺愣了愣神,將手中的麪糰跌在了食案上。他一聽朱燦的話,臉上的笑意頓時便變樣起來,似乎是沒料到朱燦會提出這樣的建議。
片刻後,只見他隨手從手中的麪糰中扯下一點,送入鍋中沸水,淡淡道:
“二郎,你憑什麼這麼說,難道你以爲這樣做就能夠救得了我們大家嗎?”
“嗯,我自有計劃,定能夠保全大家。”
朱燦斬釘截鐵道。
“哦?這是爲什麼?”
這次,張旺不得不詫異,他聽朱燦的語氣,竟像是胸有成竹一般。
一時間,張旺腦海中不由得出現許多疑問,似乎是被朱燦的決絕所打動,不過他畢竟是個老滑頭,臉上一笑,便將話題重新引開了:
“呵呵,二郎,你不是說今天要教老張叔一門手藝嗎?這門手藝應該不止是教我如何發麪吧?”
“什麼?老張叔,你……你難道就不想知道侄兒爲什麼如此肯定嗎?”
朱燦大急起來,他本以爲張旺會有所心動,可是現在看來好像完全不是那樣。
當下,只見張旺順手從鍋裡撈出一些面片放入嘴中,似乎入口十分滿意,便開始自顧自笑起來:
“呵呵,二郎你說得不錯,這面經你發過之後不但沒有酸味,而且竟然十分勁道,相比起來,以前叔叔我做的麪食可當真是難以下嚥!虧得我還在這坊間做了許多年生意,現在看來可真是害人不淺啊,哈哈哈哈……”
一邊大笑着,張旺一邊也不理會朱燦,而是擺擺手道:
“二郎,今日我們叔侄二人只做美食,不談那煩心之事,你快快將你的本事顯露一二,叔叔我已經等不及了。”
這下,朱燦有口也難開,只好微微嘆息一聲,心想:好你個張旺,果然像老鄭說的那樣是個老滑頭!我朱燦今日
治不了你,日後也總有讓你乖乖中計的時候!
心中一通發泄着,朱燦也不多說,這就將那團發酵好的白麪放在面案上,一時間刀棍齊鳴,不多一會兒就將整團面擀成一片片的包子皮。這些事他從前做得多了,無論放在古代現代都是一個樣,並沒有什麼難的。
一旁的張旺卻有些心癢難耐,這就問道:
“二郎,看樣子,莫非你也要做那胡餅?或者是蒸餅?”
朱燦翻了翻白眼,沒好氣道:
“什麼胡餅、蒸餅,不就是油餅和饅頭嗎?那些都是糙食兒,我纔沒興趣做呢!”
“哦……也好……”
張旺被嗆得說不出話來,只是隨口笑笑。
就在這時,只聽朱家院門外響起一陣清脆的大喊聲,緊接着便見一道風一般的身影闖入朱家院子裡:
“二郎哥哥!五兒來了!你可在家嗎!”
清晨的鄭五兒明顯是刻意穿戴了一番,只見其頭上的髮簪,臉上的妝容都十分精緻,從內而外散發出一股大唐女性的風姿。
這幾日,鄭五兒忙着照顧鄭阿生,每天只有很少時候能和朱燦見面,今日難得有假期,自然要好好在未婚夫面前展示一番。
朱燦也有些時候沒見鄭五兒了,除去和師傅雪娘子的持續矛盾之外,他倒是也挺想念這個可愛的未婚妻妹妹,這就笑道:
“咦?是五兒來了,你爹爹最近的傷勢可有好些了嗎?”
“嗯,好了好了。二郎哥哥,我每天都按照你的吩咐給爹爹侍奉那‘大補血湯’,最近爹爹的氣色已經十分好了。咦?張叔叔也在啊?”
鄭五兒很快發現了張旺這個‘不速之客’,心想若有你在,我如何與二郎哥哥說話呢,不得已,只好耐着xing子向對方問了個好。
同樣的,張旺也把鄭五兒看做是‘不速之客’,只見他隨手和鄭五兒打了個招呼,這就催着朱燦道:
“快!快!二郎,你究竟是要做什麼,若有需要幫忙的,叔叔我這就去給你辦去。”
張旺的眼神一直就沒離開過朱燦的雙手,他只見朱燦的一雙手在面案上熟練地飛轉,便更加覺得朱燦將要做出的美食定然非比尋常,一時間也更加心癢難耐起來。
不過就這一空當功夫,鄭五兒早已纏在朱燦身邊,她在朱家大院裡仔細看了看,沒有發現雪娘子的身影,頓時便更加喜悅,纏着朱燦道:
“咦?二郎哥哥,原來你也會做蒸餅嗎?你爲什麼要做這個,你若是想吃好的蒸餅、胡餅,那我們便一起去輔興坊去買些來,比宜陽坊的要好許多呢!”
輔興坊是長安城中著名的美食坊,據說其中有最爲正宗的胡餅,吃起來十分可口。
近日,朱燦也對那輔興坊有所耳聞,頗想要去一趟,不過一旁的張旺卻冷不丁道:
“哼,輔興坊又怎樣?那裡的胡餅固然不錯,不過若論‘餺飥麪湯’,那也不見得比我手下功夫要好!”
但凡有人沉迷於某種技藝之中,總會變得斤斤計較起來。
顯然,朱燦和鄭五兒都對張旺的脾xing有所瞭解,二人相視一笑,鄭五兒笑着吐了吐舌頭,也不理張旺,只是嘰嘰喳喳在朱燦耳邊亂叫着。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