貞觀六年,七月十九日
鬼王軍一大早就全軍準備就緒,隊伍在城外分列整齊,靜靜的等待着。等到第一縷陽光照在登州的城牆上的時候,幾十架馬車慢慢在城門中行駛過來。
爲首的是無雙侯家的馬車!看上面的家徽他們就認得。
再往後,那是四海商會的馬車,馬車上應該是王富貴王掌櫃的車。
再向後看去,就是白玉樓的馬車了,三家的馬車一起行駛過來。鬼王軍爲首將領緊忙迎接過去,還沒等到他張嘴說話呢,就聽見馬車後面陣陣的吵雜聲音,等到他來到近前才發現,在馬車後面居然是密密麻麻的人羣,他們手中挎着一個個小籃子,裡面裝着一些魚乾,或者是大餅之類的食物。
鬼王軍一瞧就明白是怎麼回事了,畢竟這事他們也不是第一次經歷了,之前和侯爺去打突厥的時候就經歷過一次了。不過這種場面真的是看幾次都不覺得多啊!
“侯爺!在呆兩天吧!”
“侯爺!您什麼時候再來登州啊!”
“就是啊侯爺!我們一家人的性命都是侯爺您救的!小人來世定當給您當牛做馬啊!”
“侯爺!您別走了!”
一聲聲百姓的呼喚在馬車後面響起,事實上今天早晨,蘇白起了一個大早,本來早就應該來到這裡和鬼王軍匯合的。可是不知道登州百姓不知道在哪裡得知了蘇白馬上就要走的消息,等到陸大方早晨開門的時候,就看見無雙侯府前後左右都讓百姓圍住了,那叫一個密密麻麻!
嚇的陸大方還以爲這些人是來搶劫的呢,剛要叫人,就聽見一個百姓說道:“這位先生,無雙侯可是要在今日回京?”陸大方都有些嚇傻了,下意識的就跟着點了點頭,隨後百姓就炸了,開始哭着喊着讓蘇白留在登州,不要走了。
蘇白聽到聲響,來到院內的時候,就看見跪了一地的百姓!
說不感動是不可能的,當然,說留下也肯定是不可能的,就算蘇白同意了,李世民也是絕對不會同意的,他現在已經不敢把蘇白一個人放在外面了。
蘇白只能先把那幾個年齡大的攙扶起來,好說歹說才讓這些百姓讓出一條路,可隨後無論蘇白怎麼勸說,這些百姓也是不聽,堅持要送蘇白,這纔有了城門口的一幕。
這些百姓瞧見門外的鬼王軍以後,紛紛拿着手中的小籃子走向他們。鬼王軍的馬背上早就已經放滿了他們購買的土特產,馬腹兩邊的褡褳也裝滿了東西。而這些百姓就彷彿是什麼都沒看見一樣,找到所有能放東西的空隙,把手中的食物塞了進去。
這些鬼王軍瞪着眼睛,有些迷茫的看向蘇白。蘇白嘆口氣道:“都別看我了,收下吧,這是鄉親們的一點心意”
鬼王軍們聽後,這才放下心來,也開始幫着百姓往自己的馬上放東西。
一位最少能有六十多歲的老太太,拄着柺棍來到了蘇白的面前,大唐的人均壽命不高,像是能活到這種年齡的百姓已經是少見。老太太的眼睛已經有些渾濁了,顫顫巍巍的來到蘇白馬前,蘇白緊忙翻身下馬,攙扶住老太太。
老太太瞧見蘇白以後,手中柺棍一扔就要跪下磕頭,被蘇白死死拉住。
“侯爺!就讓老婆子給您磕個頭吧,沒有您,老婆子的兒子,孫子,都要死在那個什麼倭國了,是您救了他們,是您救了我們老陳家啊!”
“老婆婆您別這樣,您這不是折煞我了嘛”蘇白緊忙解釋,百姓卻是越圍越多,多到蘇白戰馬都寸步難行的距離!
蘇白嘆口氣,他對這種場面還真就沒有什麼好辦法解決,對於敵人蘇白有的是手段,可是對於這種感激自己的百姓,蘇白還真是不知道怎麼和他們相處。
現在他們圍住了自己的馬,自己什麼時候才能回長安呢?
好在這個時候袁洪看出了蘇白的難處,站起身說道:“各位把百姓!你們對我家侯爺的感激,我家侯爺都知道!但是現在,我家侯爺是要回朝廷受封賞的!還請各位給我加侯爺讓一條路出來”
百姓一聽,左右對視一眼,還是讓出一條路出來。
他們感激蘇白,所以不想讓蘇白因爲他們而錯過朝廷的封賞。蘇白嘆口氣,這是多麼善良的百姓們,卻遭遇了那種悲慘的事情。想到這裡,蘇白眼中寒光一閃,趙郡李家!這都是因爲你們!咱們的賬,等我回了長安,咱們慢慢算!
......
長安內李承乾還沒有得到蘇白登陸的消息,二者之間的距離有些遠,信息傳遞方面還是有些困難,但是這也不耽誤李承乾開始準備。
首先要準備的就是讓白玉樓放出風聲,太子即將要搬到太子府去了!所有有能力的人,想要證明自己的人,都可以準備準備,去投奔當朝太子了!
託蘇白的福,李承乾在民間的聲望還是很高的!因爲貞觀土豆的原因,大唐百姓都知道,這是李承乾和蘇白一起發現的,並且一起傳播的,現在種了這幾年,就已經能看出土豆的產量!
唯一有些遺憾的是一個儲存不好,一壞就是一大片!
而也是因爲蘇白的原因,大家都知道李承乾這位太子是非常喜歡提拔寒門子弟,這無疑給寒門子弟吃了一個定心丸,只要你有能力!你就能出頭!
要說能讓這些能人異士猶豫的,也就是李承乾的腿了。因爲蘇白之前和他說的話,李承乾也並沒有向外公佈這個消息!李世民知道,但是也沒有向外透漏。
李泰應該也是知道,不過說出去對他有什麼好處嗎?一點好處也沒有,反而因爲李承乾的瘸腿,有不少大臣過來投奔他,他也樂得讓李承乾裝瘸。李泰特別想知道,等到朝臣有一半以上都投奔自己的時候,他還能不能繼續裝瘸!
李承乾其實自己也着急,特別是看見那些朝臣都轉向自己弟弟懷抱的時候更是如此!他現在身邊能用的人,也就只有一個蘇白!儘管魏徵,程咬金等等都算的上的他陣營的人,但是他能指揮的動嗎?人家只會在關鍵的時候幫他說上一句半句的話而已,與其說他們是自己的人,不如說他們只是偏向自己一些更爲合適。
不過這一切,在他對蘇白的信任面前全部不堪一擊!他對蘇白的信心甚至要比他對自己的信心都強烈!
李承乾的太子府離蘇白的府邸也不算遠,也在朱雀大街,現在已經修建完成了。因爲長孫皇后和李世民一直主張的節儉,太子府算不上多麼豪華,和蘇白的府邸規模差不多大,甚至看上去還要比蘇白的府邸寒酸一些。
此時的李承乾,正在府裡悠悠散步,一旁的太子府下人看見李承乾後紛紛下跪。身後的邱公公手裡提着一個小小木盤,上面放着筆墨,這是用來記錄李承乾意見的,
如果有哪個地方李承乾不滿意,邱公公就會記錄在案,趁着現在還有時間,也方便修改。
走着走着,李承乾就來到了主宅位置,這也是他未來要居住的地方,他看了看主宅左面的廂房道:“這裡以後就留給我賢弟!”
邱公公一怔,隨後湊到李承乾身邊道:“殿下,這畢竟是後宅,都是女眷,把這留給無雙侯未免有些不妥,咱們太子府規模大,在前院也有.....”
“就這裡!”
邱公公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李承乾給打斷了,李承乾的話音斬釘截鐵,充滿了不可置疑的霸氣!邱公公甚至都沒敢和李承乾對視。李承乾冷哼一聲道:“後宅怎麼了?避諱?呵呵呵!”
李承乾說完邁步就走進了主宅內,身後邱公公暗暗嘆口氣,這殿下如此信任無雙侯,也不知道是不是好事,如果無雙侯想要坑害太子殿下的話,那後果真是不堪設想。
隨後邱公公又想到自家子孫邱福,現在正是蘇白的首席弟子,想到這裡,他的老臉上不由帶出了笑容,想必,無雙侯是絕對不會做出那種事情的吧!
......
李世民下了朝,來到了長孫皇后身邊,現在的李治已經能滿地跑了,看見李世民來了以後,邁開小短腿,伸出雙手,一邊跑一邊喊道:“父皇,父皇抱抱”
李世民只覺得一天的勞累全部消失了,哈哈大笑着一把抱起了李治,長滿鬍鬚的老臉在李治的小臉上一頓蹭,逗的李治咯咯咯直笑。長孫皇后見他們玩鬧的差不多了,這纔出聲道:“好了好了,你父皇已經勞累一天了,快下來,讓你父皇休息休息”
“嗯”
李治可愛的答應一聲,這纔在李世民的懷裡‘跳’了下來。李世民笑着揉了揉李治的小腦袋問道:“雉奴,這兩天先生都教你什麼了?”
李治萌萌噠的說道:“先生教我習字了”,李世民故意疑惑的哦了一聲,隨後裝模作樣的說道:“那麼父皇倒是要考考你了,去,上那邊把你這兩天學會的字都寫出來,父皇看看你寫的對不對”
李治一聽,挺起了小胸脯就向筆墨跑去,他對自己,可是非常有信心的。
長孫皇后瞧見李治跑遠後,輕輕走到李世民身邊,把李世民拉到一旁,爲他揉着太陽穴道:“陛下,又有什麼煩心事了嗎?”
李世民嘆口氣道:“還是皇后知朕”
長孫皇后笑道:“夫妻本爲一體,陛下有什麼煩心事不妨對我說說,就算臣妾不能爲陛下分憂,說出來陛下也能輕鬆些”
李世民嘆口氣,輕輕抓住長孫皇后的玉手道:“無雙侯,快要回來了”,能明顯的感覺到長孫皇后的動作有一個停頓,長孫皇后是一個異常聰明的女人!李世民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她就已經知道是什麼讓李世民這麼爲難了!
王丑牛這個名字已經快聽到她的耳朵都起繭子了,剛開始的時候,是李世民總在她耳邊唸叨,說自己發現了一個有意思的小不點,發明了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偏偏每一樣都有大用!
到後來,是承乾老在她的面前提起這個名字,那一天下午,李承乾興沖沖的跑進皇宮,對她說:“母后,我認識了一個非常,非常有趣的朋友!”
再然後,他差不多三句話就要提起這個王丑牛一次,於是這個名字就這樣被她默默的記在了心裡,一直等到李承乾的腿瘸了以後,變得沉默了,這個名字才漸漸消失在她的耳邊。
可是隨後!無雙侯的大名席捲了整個大唐!誰不知道大唐無雙侯生擒了突厥頡利可汗?她再一次聽到了王丑牛這個名字!也是在這一刻,她發現每一次提起王丑牛都面帶笑容的夫君,開始漸漸皺眉。
她心裡明白是怎麼回事,因爲李世民所經歷過的一切,她都在他身旁,一起經歷過。她也知道現在的李世民在擔心什麼,但是她也沒有好辦法去安慰李世民。
這你讓一個母親怎麼說?跟自己的夫君說:“你不要擔心!兒子是不會造咱們反的?”,她可沒有忘記自家夫君是怎麼當上皇帝的,也沒有忘記自己是怎麼成爲皇后的!
現在聽到李世民的這句話,她心裡知道,從這一刻開始,君臣父子,都很難再回到從前了,有些東西,一旦有了裂痕就很難修補,儘管你用盡了所有手段也是一樣!
長孫皇后心裡百轉千回,表面卻只是淡淡是嗯了一聲,手上再次恢復了動作,輕柔且緩慢的道:“那又怎麼樣?陛下!”李世民嘴角微微勾起笑容,渾身一輕,是啊,那又怎麼樣呢?自己可是陛下!大唐帝王!
貞觀六年,八月十五,中秋節
那一天,李承乾收到了消息,蘇白即將到達長安,走的是官路,李承乾帶着手下奔赴而去,長安十里外的官路旁,幾個月之前就修建出一座涼亭《無雙亭》,就是專門迎接蘇白用的!
路雖遠兮,終有歸期
蘇白,到長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