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風塵日色昏，紅旗半卷出轅門。前軍夜戰洮河北，已報生擒吐谷渾！”
鄂拉山與青海南山之間，一道極爲廣闊的山谷當中，蕭寒正舒坦的偎依在一輛鋪着厚厚皮草的牛車上，慵懶的哼唱着王昌齡的這首從軍行。
此時，已經距離他們離開伏俟城快有七天了。
在這七天時間裡，下到地上的積雪，大多已經被太陽融化。
不過腳下的大地，卻並不顯得如何泥濘，反而鬆軟得當，牛車走在上面，如同自帶減震，極爲的舒服。
也正因爲如此，蕭寒纔會如此悠哉悠哉，還能想起吟誦起應景的詩詞來。
只是有點可惜，如果此時在蕭寒旁邊的，是如房玄齡，孔穎達這般飽讀詩書之輩。
估計他們一定能被蕭寒這“隨口”吟誦的詩詞驚的目瞪口呆，說不定連鬍子都要揪掉幾把！
但問題是，此刻蕭寒的身邊，卻只有昏昏欲睡的小東，以及咧着大嘴傻樂的愣子。
哦，還有一個，那就是前頭正無聊的甩着鞭子，嘴裡不知嘀嘀咕咕啥的李神通。
從馬伕升級成牛夫的李神通不想回長安！一點也不想！
他這次費勁心機，跟着跑來土谷渾，是想着來打仗的，是來建功立業，向世人證明，他李神通並不是一個只會依靠哥哥的紈絝廢物！
但結果呢？
從開始，到現在！
他就一直待在軍中，不是伺候人，就是伺候牲口！
以至於仗都打完了，他愣是連戰場上敵人的正臉都沒見過！
這要是回長安，別人問起來：小李啊，這次出去，都幹嘛了？
難不成李神通要告訴這些人：嗨，別提了！俺這次出去，啥事沒幹，光趕路和餵馬了？
這樣說的話，他這張臉，還要不要了？
再者，就算李神通真這麼說了，估計也沒人信啊！
從發給長安的捷報來看。
蕭寒這支大軍可以說是一路勢如破竹，從陽關長驅而入，刺穿敵人腹地，最後直搗黃龍，一舉滅掉了盤踞此地數百年之久的土谷渾！
在這期間，不用說，只要想想，那也一定是經歷過無數艱苦卓越的戰鬥，遭遇過數不清的生死危機！
可問題是，只有李神通他們這些人才知道！
這一路，哪裡有什麼危險？
他們這支大軍從進入土谷渾後，就像是一顆巨大的石碾子，不管是誰遇到他們，都被碾的毫無還手之力！
算起來，這一路上，最危險的時候，也不過是在伏俟城外，被阿巴斯臨死反撲的那一下！
不過就算那次沒有急中生智，使出火牛陣，憑藉阿巴斯僅剩的那點人手，也絕對撲騰不起多大的浪花！
李神通實在是想不通，什麼時候，打仗變得這麼簡單了？只要隔着遠遠的，轟它幾炮，就完事了？
難道有了火器，以後的普通士卒連上陣殺敵的機會，都沒了？！
不對！有問題！這裡面絕對有問題！
因爲作爲此次敵人的土谷渾，他們也有火器啊！
但他們的火器怎麼就能這麼拉跨？甚至連出場的機會都沒有，就被蕭寒一通狂轟濫炸，炸成了廢物。
“蕭大哥？”
想到這，李神通突然扭回頭，看向深陷在各種狐狸，羚羊，猞猁皮毛當中，幾乎都看不到人影的蕭寒。
“嗯哼？幹嘛？有話說，有屁放！”
蕭寒躺在鬆軟的皮毛堆裡，連擡眼看一下李神通都欠奉，只軟綿綿的丟出這麼幾個字來。
“俺……”李神通聽到蕭寒這有氣無力，活像是縱慾過度的聲音，恨得牙根都癢癢！連衝上去暴打他一頓的念頭都有了。
不過最後，他還是忍住了這個極其過癮的想法，老老實實的開口問道：
“俺有個問題想問問你，就是火器既然這麼厲害，那土谷渾怎麼就傻乎乎的不會用？”
“他們不會用？誰說的？”
蕭寒聽到李神通的話，總算是打了個哈欠，開口說道：“他們在城裡建造的那個火器工坊，你不是也看到了？裡面還有那麼多原料，這擺明就是準備用來對付咱的！”
“可，可他們的火器太…太簡陋了！”李神通眉頭緊皺，拿着鞭子的手在空中接連比劃了好幾下，這纔想出一個差不多的形容詞。
沒錯，就是簡陋！
哪怕之前從未接觸過火器的李神通都能看出來。
與蕭寒這邊千奇百怪，偏偏又威力巨大的火炮，手雷，地雷，沒良心炮相比。
土谷渾那種把藥粉胡亂塞在麻袋裡，然後點着捻，再往敵陣裡扔的法子，簡直寒酸的猶如雲泥之差！
也怪不得從始至終，都沒見他們的火器發揮啥作用。
連靠近敵人都靠近不了，這樣的火器，能有個什麼用？估計還沒一把硬弓強！
起碼硬弓射出的箭，還能嚇敵人一跳，那玩意抱在手裡，除了把自己人炸了，再沒任何作用。
“簡陋麼？”
蕭寒聽着李神通的話，不由得笑了起來。
其實，有這樣疑問的，絕對不止李神通一人！
就連老程，段志玄他們，也在私底下問過自己這個問題。
但他們都沒想到，這個問題的謎底，就在謎面上。
當初在伏俟城內時，蕭寒帶着帕加，在整座城內一陣翻找，總算找到了位於角落一隅的土谷渾火器作坊。
不過那時候，整座工坊裡面，早就已經人去屋空，就連一些稍微值錢的器具，都被人搬了走，只剩下一堆沒有人要的硫磺，硝石，木炭等原料。
而蕭寒和狗子等人在仔細查看過這些東西后，也就徹底放下心來。
因爲根據這些東西，他們就能看得出，這土谷渾偷到的，只是最基礎的火器配方。
甚至於，他們對着偷來的配方，照葫蘆畫瓢，都能畫錯了！
蕭寒的火器工坊，從一開始起，就嚴格按照蕭寒的要求，採用最好的原料！
不管是硫磺，硝石，都是來回過濾提純！就連木炭，也是要用最好的柳枝炭！
可眼前這個簡陋的工坊裡。
硫磺，是淺棕色的生硫磺！
硝石，是充滿雜質的芒硝。
木炭……如果說摻着牛糞的木炭，也能叫木炭的話，那蕭寒還是很佩服他們的，這樣子搗鼓出來的東西，竟然也能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