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三再看到竇建德的時候，已經是當天的下午時分了。
半天時間，足足跑了幾十裡山路的鄧三現在早已經筋疲力盡。
要不是心中還有那麼一股子執念支撐着，怕是早就癱倒過去了。
“陛下，陛下！不能打啊！那唐_軍，他們會妖法！能引天雷！”
在看到竇建德的那一刻，鄧三立刻甩開攙扶他的兩人，撲通一聲就跪倒在泥濘的地上，嚎啕大哭！
他沒有念過書，也沒有跟王世充他們一樣，被蕭寒每天都強摁着，灌輸一些唐王是天命之子，受百神庇護垂憐的話。
今天在洛陽城前，那天崩地裂的場景在他看來，就是一種妖術！
還是清清楚楚發生在他眼皮底下的妖術！做不得半分假！
回想起那巨大火球光耀天空的模樣，還有萬斤吊橋在空中肆意飛舞的恐懼畫面，鄧三的心裡就只剩下深入骨髓的恐懼！
那絕對不是人能做到的！
同樣，那也絕對不是人能抵抗的！
能做到這一點的，不是神，就只能是妖！
而他們只是普普通通的人，怎麼可能打的過神魔？
“妖法？什麼妖法！”竇建德大怒，一步上前揪住幾乎癱在地上的鄧三，爆喝道：“你在說些什麼！”
鄧三被竇建德生生給從地上提了起來，脖子上的肉都被勒出一道道血痕。
不過，他卻跟沒有知覺一般，只顧得喃喃道：“他們不是人，他們是妖怪！今天早晨，那麼多人！
那麼多人剛一出城，就被他們的妖法轟殺的乾乾淨淨，就連洛陽城牆都差點被轟塌，咱們不能跟他們打，不能打……”
鄧三的聲音漸漸變小，但是竇建德臉上的表情卻是越來越猙獰！
他不知道這信使究竟看到了什麼，纔會變成現在這幅失了魂魄的模樣。
不過他卻知道，這些話萬一流傳出去，會對他的軍心有多麼大的影響！
眼神猛的一凝，竇建德豁然擡起手來，重重的在鄧三後腦處拍了一掌，等到鄧三暈死過去，這纔將他一把扔給自己的親衛。
“這人瘋了！你們把他帶下去關好，剛剛他說的都是些瘋言瘋語，誰都不要相信！”
竇建德手下衆人面面相覷，王世充的兵馬至今未參加戰鬥，誰都知道這裡面肯定出了大問題！
不過再一看竇建德此時猙獰的模樣，他們縱有萬分疑問，也只好拱手應下：“這……是！”
竇建德看着衆人點點頭，強自壓下心中的不安，擺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道：“繼續攻城！唐_軍此時的守城器械已經快用完，用不了多久，我們就能佔領虎牢關，到時候**將徹底潰敗！”
“喏！”所有人立刻應喏，而後轉身離去。
等到面前的衆將領全部離開，竇建德剛剛胸有成竹的樣子立刻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則是一種深深地擔憂！
不管鄧三說的有多大邪乎，也不管洛陽城究竟發生了什麼！
現在竇建德能確定的是，以王世充謹慎的性子，他很可能不會再出兵了！
那麼以自己現在的兵力，能拿下面前這座關城？
看着死死擋在前面的虎牢關，竇建德一時陷入了深深的憂慮當中。
只是他沒想到，更糟的情況還在後面！
到底是沒經歷過信息大爆發的時代，竇建德不知道，像是謠言這種東西，一旦沒有被當場扼殺，只要有一個口子，那它瞬間就會將這個口子撕大，繼而傳遍整個世界！
戰場的後方，幾個忙着趕製攻城器械的軍卒小聲的竊竊私語。
“喂，聽到了麼？那些唐人邪乎的厲害，一道天雷就把那什麼鄭王的大軍，全給劈成灰了！”
“呸！什麼叫把大軍劈了，你不知道，現在就連那洛陽城都被劈了！聽說城牆都垮了一半！”
“嘶，這裡邪乎，那你說，他們會不會請天雷劈我們？今天天這麼壞？”
“嘖嘖，這可不好說！不過，你看這天下着雨，咱們的弓箭都用不了了，人家的卻還能往外射，確實有些邪乎！”
慢慢的，這些四起的謠言就像是急性病毒一樣，迅速從後軍蔓延到了前軍，一時間，整個夏軍都變得人心惶惶！
不過，這也不能怪他們。
從河北千里奔波到了這裡，這還沒顧得上歇歇，糧草就被斷了，後路也緊跟着被抄了！
現在，爲了搶糧食，他們拖着疲憊的身子就去攻城。
偏偏這守城的也厲害，打了一天也沒看到點希望！
在這種情況下，誰都會心力交瘁，再加上這謠言四起，能安心纔是怪事！
攻勢，一點一點放緩了下來。
等到坐鎮大本營的竇建德發現這一點之時，謠言已經根本制止不住了！
看着到處都是一片人心惶惶，竇建德萬般無奈，只能暫且鳴金收兵，他知道，今天這虎牢關，怕是拿不下來了！
密集的金鑼聲催命一般在戰場響起，已經惶惶不安的夏軍立刻潮水一般往後退去，只給虎牢關留下密密麻麻一片屍體。
看着遠去的敵人，程咬金大鬆了一口氣，收起手上的鋼_弩，愛惜的用衣袖將上面的水擦乾淨：“哎，這東西好啊，威力足，不怕水！就是少了點！”
因爲打退了敵人，段志玄看起來也很高興，於是便在程咬金旁邊隨口道：“廢話！幾十貫錢才能買一架，能不好麼？”
程咬金一聽，頓時不樂意了：“哎？你這沒毛的禿子叫喚什麼？幾十貫怎麼了？人家蕭寒又沒賺咱錢，老子給你一百貫，你給老子造一架！”
段志玄脫髮是天生的，他也最恨別人叫他禿子，聞言怒氣衝衝的喝道：“嘿，死胖子，想打架？”
程咬金一撩衣袖：“打就打，誰怕誰？！”
就在城牆上的倆人劍拔弩張，針鋒相對之時。背後，冷不防一隻大腳就狠狠地踹了過來！
“幹什麼！那麼多受傷的兄弟還沒治，你們在這閒着了？！”
出腳的是屈突通，他這時一張臉黑的跟鍋底一樣，就差沒滴出墨水來了。
這是被倆活寶氣的！敵人剛退，你們就開始逗樂了？
被人險些踹了一大馬哈，不過等看到踹自己的是老將軍，程咬金縱有一肚子火，也不敢表露出來，只得焉巴巴的跑去幹活。
“呸，牛氣什麼？又不是你把敵人打退的！話說，他們怎麼就突然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