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4章 崔氏的‘一步三算’
唐蘇凡眼神一眯，透着精光。
“老李你想想，崔家爲什麼走私的不是國力偏小的新羅，高句麗等，而是吐蕃？”
李世民也是眼神一凝，隨之反應道：“吐蕃內亂？”
“沒錯，吐蕃前兩年內亂不止，上任贊譜更是因爲族部內亂所害，十多歲的松贊干布繼任贊譜，這時候，不就是吐蕃內部戰亂的最好時機嗎？”
李世民皺眉細言。
“你小子的意思是，崔氏在溝通外敵，資敵以政？亦或者，從吐蕃戰亂中牟取錢財？”
自古以來，軍火販子最是賺錢。
雖然這崔氏賣的不是軍火，但這個年頭的鐵器，意義上不就是等同於後世的軍火嘛？
唐蘇凡的面色上，露出了少有的冷麪沉思。
“這可能也只算其一，賺取暴利亦帶是順手，不過老李，你想想，吐蕃目前最大的叛亂部落是哪一個？”
“羊同！”
李世民毫不猶豫的回答出來，對於這些，李世民自然是瞭如指掌。
哪怕李世民自己尚且幾年內國力危艱，但李世民也隨時盯着他國動向，這亦然是一個馬上皇帝的優良習慣。
畢竟誰都說不準，大唐與下一個開戰的外敵是誰？
唐蘇凡的語氣中，多微帶上了更多的篤定。
“沒錯，就是羊同，老李伱想想，如今羊同首領壯年正盛，吐蕃贊譜不過一個十歲多的小孩兒，你想想，如果你是崔氏，你會選誰？”
李世民又是毫不猶豫的說道：“那自然是羊同！”
雖然吐蕃哪個新任贊譜有着不屬同齡人的能力，但畢竟是個還未總角之年的少年。
說白了，就是還太嫩了——
“那問題就自然是在這羊同上，吐蕃，作爲除去目前突厥異邦中，自然條件更好，更有高原峻嶺作爲天險的國邦，有着比突厥更好的“發家條件”～”
“怕的就是，這崔氏除了資敵買政，順手賺取暴利的同時，最後的目的，是大唐！”
“是大唐？”
唐蘇凡最後斬釘截鐵的話，讓得李世民的眸子瞬間一縮。
雖然這小子平日裡不忌口德，吊兒郎當，說的話總是讓人摸不着頭腦，做事更是隨性瀟灑。
但這小子的眼光，李世民自然從某些角度上來說，都自認爲不如他。
這亦是時代的差別，亦或者是對這個世界不同的認知。
“何解？”
李世民當即迫不及待的問道。
此事必然是要弄清楚的，這崔氏到底藏着多大的狼子野心，無異於大唐深埋的一顆炸彈。
坐在雪地土坎上的唐蘇凡，遠眺着自己那兩個傻徒弟鑽洞釣魚的身影，面色飄然的說道。
“老李，你剛剛就說過了，大唐立國至今，大唐皇室的影響力一步步擴張，能到現在就與幾大世家勉強分庭抗禮，說到底，當今的皇帝，那定然是個雄主～”
“至少從漢武之後，少有皇帝能夠做到今天李二這一步了。”
雖然跟這小子的頻道不是說大唐皇帝到底如何……
但突如其來唐蘇凡的這聲誇讚，讓李世民眼神自得之意不忍，自然很是受用。
多新鮮？
這狗嘴裡吐不出象牙的臭小子，終是真心的誇了朕一句，這可比魏徵那田舍郎說一句好話更讓人心慰不知多少。
不覺間，李世民的腰桿都挺直了幾分。
唐蘇凡坐在土坎上，可看不到李世民那顧盼自雄的模樣。
隨之悠揚般的自顧自說道。
“你想，宗族倫理自商周而起，自漢武時期發現到巔峰，世家最爲鼎盛之時，在西魏時便可以八個世家完全掌握一個國家的政治！”
“自天下大亂，天下重分，世家掌控着天下的文翰，聲望，自然也是希望國家政治的動向，掌握在自己手中。”
“畢竟，是個世家都不希望頭上能隨時斬下一把忌憚他的‘刀’～”
“而李唐皇室，有着世家扶持的背景才得以立業，但皇權獨尊，暗裡的爭鬥自太上皇那一代就開始了。”
李世民聞聲點頭。
是極，父皇得以立業之後，世家便成爲了亂世之後最大的阻礙。
無論是政治，民生，哪怕是軍事，世家大族永遠是卡在中間的第一大麻煩。
往虛僞了說，世家影響天下百姓民生，往實在了說，就是影響皇權，影響了天下一統！
兩者的水火不容，在一個想要安穩的皇權下，早已註定……
“但誰知半路殺出個李二，李二自是一代馬上皇帝，開疆拓土，任人唯賢，心胸自比以往皇帝豁達，世家怎可能見識不到？”
這話，唐蘇凡倒是完全沒有摻雜任何李二如今是他老丈人的情緒，實則從後世的角度就事論事。
若是唐蘇凡看到身後李世民那快歪成咧嘴的嘴臉。
肯定忍不住又是幾句懟回去，讓這廝認清一下現實。
“所以，這世家與皇室，最好的鬥爭狀態，乃是平衡，皇室與世家的平衡！”
“自今年起，發生了太多，大唐舉國之力攻打突厥，亦有大勝的可能性，而災年已經過了四五年，天理輪迴，日後終究會是有好年頭～”
“而大唐內部，只要不在皇室再發生意外的可能下，只會越發強盛！”
意外……
咳咳……
李世民那咧嘴的嘴臉猛的一僵，連忙眼觀鼻鼻觀心的裝作沒聽到。
那嘴臉變幻的如同川劇變臉一般。
意外，說白了不就是隻要皇室以後不會有大的內亂，就類似於某人的殺兄宰弟且爲樂，那大唐的強盛之姿赫然可見。
但如今皇室李二正值壯年剛起，太子還不過十歲開頭，至少十年內，想有都不太可能。
隨即唐蘇凡來了個總結。
“所以，世家皇室之間的平衡，亦然是外面國與國之間的平衡！”
最後一句話，李二猛的轉醒。
剛剛那點兒小心思都迅速收去。
“你小子的意思是說……世家大族不希望我大唐天下一統！”
唐蘇凡忍不住一個白眼，隨即就戲謔的說了一句。
“廢話，若是李二開局就無敵，世家還會如此囂張？”
李世民也習慣了唐蘇凡這別具一格的說話方式。
其中意味，已然也是理解到了。
那眼神忍不住暗自沉黯，帶着冷意，這世家眼光，倒是放的長久。
隨之就聽到唐蘇凡那指點江山的聲音繼續傳來。
“而後面，你想，若是大唐收復漠北，那大唐下一個最大之敵，會是誰？”
“那自然是吐蕃！”
吐蕃，作爲如今與大唐國土相差不了多少的國家。
自然國力頗豐，若不是大唐生在中原，未必吐蕃強大。
更何況吐蕃雖然天高地遠，但有天險爲據，若是吐蕃生害，目光自然是大唐。
“所以，他世家亦要保證，中原不會危若累卵，亦然要那李二不盛，天下不統，這樣才能保證他世家的平衡！”
“而眼下，突厥尚且兩說，吐蕃若是將來成爲大唐十年，乃至二十年三十年的大敵，那他世家，與皇室的平衡，豈不是多十年二十年三十年……？”
“所以，崔氏向羊同走私，亦然有可能是一步三算～”
一步三算！
好一個一步三算！
李世民聽完了唐蘇凡的話，如聞黃鐘大呂，心神久久不能平靜。
同時李世民極其慶幸唐蘇凡如今是自己的女婿，能從一個小小的走私，看出世家潛藏至深的陰謀！
這是何等的眼光與不世之才？！
這小子，總能在適當的時候，給你一個難以兜住的“驚喜”！
爲了保持自己低調的人設，唐蘇凡還是很謙虛的說道。
“當然啊老李，這些都是我的個人猜想，無憑無據的，你可別去亂說哈～”
能在前世作爲一個白身創業，還能創立一個企業的唐蘇凡來說。
吊兒郎當只是他的生活態度，正兒八經的審時度勢，纔是他掩藏起來的本事。
這些，雖然歷史上毫無記載可言。
但並不影響唐蘇凡在短時間想到這些……
畢竟前世隨便哪一個人投資一個股票，還要忍不住分析它的前景，背景，以及發展動向。
作爲如此龐大的世家，人才鬥出，唐蘇凡不相信世家沒有人會想不到這些。
況且，如今的大唐，好像因爲他這個不屬於這裡的人的到來，已經跑偏了。
沒看到攻打突厥直生生的提快了大半年嗎？
“就你這小子這無聊的臆想，俗人何及啊……”
李世民如同平復心神的無奈苦笑了一句，那眼神裡的深思卻從未停下。
“雖然只是你小子的臆想，但崔氏此爲，顯然與你的話相應成章！”
這崔氏，倒是朕也小瞧了他們。
爲了符合一家這便宜老丈人還不準備攤牌的戲碼，唐蘇凡還是很“貼心”的補上一句。
“還有啊老李，你別有啥動靜就去跟那李二面前嘚瑟邀功，這無憑無據，小心李二說你心思不正，哪天覺得你這個狗腿子心眼子太多把你給砍了，那咱們可就真的完蛋溜～”
李世民嘴角一抽，還需要朕去跟“李二”瞎逼逼嗎？
朕在這兒聽了個一清二楚，明白的不能再明白了好吧？
不過李二發覺好像這小子還沒發現他的身份，也是跟着點了點頭，一副“聽話模樣”～
“放心，陛下仁慈，豈是你這般說辭而言？”
不過，爲了找補面子，李世民還是回了一句。
“欸，老李啊，伴君如伴虎啊～我這不擔心哪天你混不好，誰來罩我啊？”
唐蘇凡如同尋個“嘴賤”的說了個趣。
卻在李世民的耳中，別有深意，甚至忍不住的一蹙眉。
伴君如伴虎？
這小子就真的對皇室官場如此諱莫如深？
但，朕與觀音婢的身份遲早有袒露的一跳，到時候這小子又會如何自處？
一時間，李世民心思非非。
要是唐蘇凡知道自己這句以前是個宮鬥劇都能聽到的臺詞讓老李這廝想法直飛，恐怕忍不住嘴角一抽。
這時候，遠處，李君羨瞧着這翁婿二人。
敬佩的看了唐蘇凡一眼。
能與陛下如此侃侃而談，甚至有此盛眷的，這天下又有幾人。
他可以篤定，只要日後陛下袒露身份，這唐公子亦然會是這朝堂之上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存在。
這陛下是老丈人，皇后是義姐，夫人是公主，徒弟是太子，開局不就無敵了？
何人能比？
再加上唐公子這神鬼莫測的才能與手段，恐怖如斯啊～
更何況唐公子那些本事手段，學到一二都足矣燒高香啊，他可惦記着呢。
日後定要對唐公子更爲尊着點兒～
嘖嘖，旁邊這劉驍可是唐公子面前的紅人。
交着點兒，應該總沒錯。
隨後，在一邊侯着李君羨覺得無聊，直接露出一個“平易近人”的笑容，開口對着身旁的劉驍說道。
“劉兄啊，這宮外的生活如何啊？”
那笑容，如同一個臉癱許久的人突然對你露出了一個“諱莫如深”的笑容。
看的劉驍猛的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不過劉驍還是很識趣的連忙拱手回道。
“不敢當不敢當，李將軍客氣了～”
雖說千牛衛與百騎司屬於兩個體制。
但李君羨在軍中都掛着的都是左衛府中郎將的官職，更是皇宮暗衛百騎士的大統領，陛下身邊的近臣。
他一個下四品的千牛衛，怎麼敢如此冒犯？
“唉，大家都是軍中弟兄，在外沒有什麼官職，不必如此生分！”
嘶～
這廝是不是哪兒不正常啊～
劉驍忍不住心中警惕。
……
隨後，這翁婿二人也是隨性。
李世民興許是站累了，也是直接一屁股坐在了這堆滿了雪的土坎邊緣處。
一時間，不知情的人哪兒能知道坐在地上的乃是翁婿的身份。
不知道的還以爲如同兩個閒聊的好友，享受着今日這難得的清閒。
不過也是，今兒個李世民爲了躲清閒，連長孫無忌與房玄齡這些老肱骨都未曾待在身邊，魏徵那噴子就更不敢帶了。
唉，這難得耳根子的清淨啊～
正事兒也算聊完了，隨之就聽到唐蘇凡那吊兒郎當的聲音傳來。
“對了老李，這明日乃上元夜，百姓團圓，家國平安，你說說大過節的，這李二幹嘛要整個夜巡呢？”
唐蘇凡有意無意的嘴裡一提，臉上揣着一個迷之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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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