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昨夜的烏雲越發顯得濃郁，瀰漫在整個天際蒼穹之上，整個南平城都是被這般的的氣息給壓迫的有些低沉，再加上昨夜的那般殺戮，如今這天地之間的氣氛，更是變的更加的壓抑，好像有座山壓在所有人的心頭。
沉重的，讓人喘不過氣來。
此時此刻，在這南平城破裂的城門口之處，遼東軍騎兵已經是將這一片空曠的地帶給徹底的包圍了起來，整齊的騎兵隊伍，步卒，還有那火槍弓弩手等等，更是嚴陣以待，將弓弩火槍對準了這中間地帶。
不斷的，有黑壓壓的人羣從城內涌出來，或者是穿着富貴，或者是衣衫襤褸，反正就是城內能夠看到的所有人，都是被遼東軍給拽了出來。
今天，袁天志要當着所有人的面，將督主的意願給傳達下去。
巨大的黑色遼東軍旗幟在寒風中獵獵，袁天志一身戎裝站在馬背上，那面龐上的神色冷冽異常，甚至還有幾分森然。
隨着所有的南平城百姓都是被拉出來，跪在了這天地之間，袁天志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來到了衆人的面前。
他勒緊了繮繩，視線在所有的人身上掃過，沉聲道，
“本將，遼東主帥，袁天志！”
“本將今日破南平城，乃我大魏朝督主之命，爲你南平城重建信仰，歸於大魏朝。”
“督主有令，南平城所有百姓，今日起，不得再供奉神鹿，待爾等回城之後，即刻將家中，城中所有有關供奉，盡數銷燬。”
“爾等，可有意見？”
低沉的聲音在天地之間盤旋呼嘯着，給人一種格外陰沉森冷的感覺。
而南平城的百姓們聽聞這話，這面龐上的神色都是變的十分驚恐，甚至是悲涼了起來，放棄鹿神，這對於身爲女真族的百姓來說，是大逆不道之舉。
不過，他們出城的時候，已經看到了那些被殘殺的官員，被血洗的守備軍府，還有那道路上散落的無數屍體。
這時候，雖然憤怒，悲涼，但卻沒有人敢出聲。
南平城安穩太久了，無論是這裡的官員，將士，還是百姓，都已經快要忘記戰爭的存在了，突如其來的殺戮，早已經在昨夜摧毀了他們的心智。
他們，不敢反抗。
“都沒有意見？”
“那很好，省得本將軍今日大開殺戒！”
袁天志這面龐上的神色變的有些不屑，還有濃濃的鄙夷，他勒着戰馬繮繩往前湊了幾步，又是沉聲喝道，
“爾等即刻便可以回城，本將軍給你們半日時間，屆時會派兵全城搜查，但凡發現一個有關鹿神的供奉，即刻誅殺九族！”
“都聽清楚了嗎？”
“殺！”
“殺！”
“殺！”
隨着袁天志這話音的落下，那環繞在四周的無數遼東軍騎兵，還有那無數的步卒等等，都是齊齊的大喊出聲，震耳欲聾的聲音，帶着無盡的煞氣，更是在整個天地間翻滾了起來，滾動如潮。
這低沉的煞氣，更是讓這些南平城的百姓們都嚇的瑟瑟發抖，那面龐上的神色也是更加的淒涼悲苦，人們都是開始磕起頭來。
“知道！”
“聽清楚了！”
低沉悲涼的聲音在這天地之間翻滾着，袁天志看着他們，那面龐上的神色更加的不屑，他揮了揮手，示意騎兵隊伍們讓這些傢伙們回城。
然後，自己則是在一衆將領的拱衛之下，從側面離開，回到了南平城的守備軍府。
“將軍，請。”
穿過了早已經在昨夜便被清理乾淨的庭院，袁天志回到了這大殿之中，揮了揮手，示意周圍的閒雜人等退下，只剩下了幾位軍中心腹將領。
“城內的情況，交給你們。”
“盯着城裡的人，一點兒都不能有疏忽，抽出一些人，隨本將再去一趟雲集鎮。”
袁天志臉龐上帶着濃濃的凌厲，低聲吩咐道，
“南平城的事情解決，我要當面去請示督主，看看接下來該如何。”
“是！”
幾名將領紛紛拱手。
不久後，貼身保護袁天志的騎兵隊伍已經準備好，袁天志也是將身上帶着鮮血的鎧甲換掉，然後在一衆人的守衛之下，離開了這南平城。
南平城到雲集鎮的距離，不是很近，但是，袁天志帶的是快馬，又是不顧休息的趕路，當天下午的時候，便已經來到了鎮子裡。
這鎮子依舊是一如既往的安穩，過往的採參客們不斷的忙碌着，和那些採購山參的人們極烈的商討着價格，袁天志爲了防止引起太大的動靜，將自己的護衛兵留在了遠處。
他則只是帶着幾位貼身的將領，進入了鎮子，一路低調行事，來到了蘇善所在的宅院門口。
“遼東守將袁天志，求見督主。”
袁天志翻身下馬，將自己的隨身印信交到了那名守在門口的黑衣人手中。
“袁將軍，請。”
黑衣人認得袁天志，檢查過印信，便是帶着後者進了宅院。
院子裡一片安穩，有着不少的黑衣人守護着，袁天志在衆人的帶領下，來到了蘇善所在的宅院前，屋門微微的敞開着，能夠看到蘇善正安穩的坐在裡面喝着茶水。
“末將見過督主！”
袁天志微微低頭，走進了那屋內，跪在了蘇善的腳下。
“起來吧！”
蘇善上下掃了袁天志一眼，微微的點了點頭，又是命小玉兒將茶水送到了袁天志的面前，待後者坐下，他這纔是擡起頭來，低聲問道，
“事情，有進展了？”
“回稟督主。”
袁天志拱了拱手，恭敬的道，
“南平城，已經在昨夜被遼東軍攻破，如今所有的守備軍，還有城內的官員已經殺光，整個南平城在遼東軍的控制之下。”
“來雲集鎮之前，末將已經向他們說過，毀掉所有關於鹿神的供奉祭祀。”
“以南平城現如今的情況，這個時候，應該已經做的差不多了。”
“末將此行過來，是想向督主請示，接下來的計劃！”
“你覺的，應當如何呢？”
蘇善聽聞了袁天志的回答，這面龐上露出了一絲笑意，淡淡的問道。
“末將以爲……”
袁天志沒想到蘇善會問自己這個問題，他皺了皺眉，這面龐上閃過了一絲凝重，思量了一瞬間，便是有了回答，沉聲道，
“以遼東軍如今的力量，以大燕女真如今的腐敗，若是遼東軍全力以赴，一個月以內，就能夠兵馬踏平了新燕城。”
“將整個大燕皇族盡數俘虜，將這大燕的土地，也盡數變爲我大魏朝的領土！”
“不過……”
袁天志的話音到此頓了一瞬，然後又是帶着一些試探性的意味看向了蘇善，低聲問道，
“恕末將愚鈍，末將並不明白督主滅其信仰的深意，所以，不知道是不是該真的以遼東軍大舉北上，還希望督主能夠給個主意。”
“嗯。”
蘇善聽完了袁天志的話，這冷峻的面龐上露出了一絲淡淡的笑意。
袁天志的回答他還算是滿意的，這傢伙，在揣摩心思方面，倒是比胡令玉強不少，若非如此，他這麼多年帶兵遼東，也不會那麼順利的吧？
心中的思緒盡數驅散，蘇善微微的笑了笑，繼續道，
“咱家滅其信仰，確實是有咱家的意圖。”
“年前發兵草原的時候，對草原上的勝利，也是摧枯拉朽的，但是，真正的將這整個草原給平復下來，將他們徹底的給控制住，卻是半年以後。”
“這原因，便是因爲，咱家將他們的草原上的信仰，長生天給解決掉了。”
“失去了信仰，整個草原上的人們，看到了咱家將他們的長生天給馴服在腳下，這纔是徹底的失去了信念。”
“然後永遠的失去了反抗的意識。”
“所以……”
蘇善這眉頭微微的皺了一下，然後這視線又是變的凝重了一些，甚至還有幾分冷冽，笑着說道，
“咱家再滅女真大燕的時候，也不想像草原上一樣，浪費那些時間。”
“咱家要先將他們的信仰，那位所謂的鹿神，徹底的給覆滅了以後，讓這整個大燕女真沒有了信仰，從內部徹底潰敗，再以遼東軍迎頭痛擊！”
“如此一來，遼東軍的損失會降到最低，而來日解決了大燕女真的皇族以後，咱們想要建立這遼東都護府，也會變得容易很多。”
“現在，你明白了嗎？”
蘇善的話音說完，然後緩緩的看向了袁天志。
“末將明白了！”
袁天志聽聞了蘇善的話，這面龐上的神色，也是變得更加冷冽了起來，這目光裡也是閃過了幾分凌厲。
他其實並不明白這所謂的信仰有什麼關係，但是，既然蘇善這麼說了，他也是明白了。
他也能夠幫着蘇善完成後者想要做的事情。
“那接下來，就先不要動北蘆城，先將這南平城給徹底的抹平了，解決掉了，最好能夠逼出他們的信仰鹿神。”
“咱家將他解決，再對北蘆城動手。”
蘇善的話音到此爲止，然後又是停頓了一會兒，這又是繼續說道，
“若是那位鹿神實在是膽小怯懦，不敢露面的話，就再繼續對北蘆城動手，到時候，你就變本加厲。”
“咱家不信了，他們的鹿神，真的能縮頭烏龜一輩子！”
“你大可放心，咱家會一直在這雲集鎮呆着，他們的鹿神就在這長白山內藏着，一旦有任何的動靜，咱家都能夠發現。”
“你放手去做，他威脅不到你！”
“末將明白！”
袁天志聽了蘇善這最後一句允諾，這面龐上的神色變的更加的凝重了起來，還有幾分感激，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拱手道，
“請督主放心，半月！”
“只需要半月時間，末將就能將這南平城給順利的服服帖帖！”
“若是到時候那所謂的鹿神再不出面，遼東軍就對北蘆城動手，從北蘆城，一路向北，直到新燕城，遲早能夠將他鹿神給逼迫出來。”
“很好，去吧！”
蘇善對袁天志帶兵打仗的能力還是十分的信任的，自己的意圖已經是跟他講清楚了，那接下來的事情也就簡單了，這袁天志應該會做的很徹底。
“末將告退！”
袁天志也是領會了蘇善的意圖，心中的疑惑解開了，沒有什麼過多的請示，微微的拱了拱手，便是恭敬無比的退出了這前廳。
袁天志的身影逐漸遠去，不久後，宅院門口傳來了馬蹄之聲，這位遼東守將在一衆將士的陪同之下，緩緩的離開了這雲集鎮。
前廳裡的氣氛重新變的安靜，小玉兒又是小心翼翼的給蘇善添上了一杯茶水，然後那嬌媚的臉蛋兒上帶着些許的笑意，道，
“督主，還有一件事，您應該聽到會高興的！”
“什麼事？”
蘇善抿了一口茶水，這面龐上露出了一絲好奇。
“是關於那九色部落的事情！”
小玉兒微微的笑了笑，這嬌媚的臉蛋兒上露出了一絲得意，繼續道，
“九色部落那位首領的兒子，拓跋虎，在遼東軍進攻南平城之前，去了一趟新燕城，想要給燕皇報信兒，讓他們做好準備，應對遼東軍。”
“您猜怎麼着？”
蘇善沒有說話，小玉兒也不敢繼續吊着他的胃口，拱了拱身，繼續道，
“這大燕女真，當真是從內到外都已經腐爛不堪了啊，拓跋虎竟然被虎狼衛硬生生的攔在了皇城門口，然後，將這忠勇之人，給徹底的解決了！”
“而虎狼衛，還有大燕皇城裡的大內高手，也是因此損失了不少。”
“而且，更有趣兒的是，這虎狼衛還有大內高手竟然聯合說，拓跋虎是刺客，要刺殺燕皇，燕皇爲此還給虎狼衛和大內一大筆的賞賜。”
“現在，我得到消息，九色部落裡的那些傢伙，已經憤怒的不行了呢！”
“呵……”
蘇善聽聞了小玉兒的這般話，那面龐上的笑意也是變的格外的得意了起來，甚至是有些覺得可笑，他抿了一口茶水，輕聲哼道，
“這樣的大燕女真，真是不足爲懼，甚至比那草原上的王庭還格外的不如，真是提不起咱家絲毫的興趣了啊！”
“若不是爲了找到鹿神，找到恢復身體的辦法，咱家現在，就想直接帶着遼東軍，把這大燕女真給推平了啊……”
“督主還得再耐心等等啊！”
小玉兒微微的笑了笑，這嬌媚臉蛋兒上也是露出了一絲笑意，還有對大燕女真的不屑以及鄙夷。
“對了，你安排一下，九色部落出了這麼大的事情，咱家得去看看，慰問慰問，順便再探探那鹿神的蹤跡，看看它最近有沒有露面的跡象啊……”
沉默了片刻，蘇善又是吩咐道。
“是，奴婢去安排！”
小玉兒躬身拱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