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府之內。
此刻圍觀諸人顯得有些安靜,他們都愣愣地看着那對陌生的男女。
不少董家之人,其實都知道這是張通帶進來的,他們一度認爲這是張通的助理,包括董驍都是這樣想的。
可是現在看來,這跟他們的想法好像有些出入。
這一對男女固然是跟張通一起進來的,但現在卻跟章雲真打起了招呼,很明顯早就認識這個湖西省的道門協會副會長。
只不過聽着二人的對話,董驍和張通卻都感覺出一絲微妙。
總覺得這二人之間,有着一股難以言喻的火藥味。
事實上章雲真在看到羅彪的第一眼,就知道自己的某些計劃可能已經敗露,對方這是威脅羅彪帶着他們找上了門來。
可一來章雲真因爲自己的特殊身份,不可能親口承認他所做的那些齷齪之事。
再加上今日這場合有點不對,當着董府這麼多人的面,要是真將他那些事暴光出來,那他還要不要當這個道門協會的副會長了?
“呵呵,我跟這位小姐固然有緣,但你……我可不認識!”
章雲真終於斜瞥了秦陽一眼,從其口中說出來的話,所有人都聽出了一抹不待見。
這讓張通他們都是若有所思,心想章雲真對那一男一女的態度,好像有些不太一樣呢。
這些人可都是人精,微一思索就想通了其中關節,這讓張通皺了皺眉頭的同時,旁邊董驍的心情也有些不太好。
甚至董驍都有些埋怨地看了張通一眼,好像是在說大家都是世交老朋友了,在這種關鍵的時候,你怎麼還將這些不三不四的人帶進來呢?
在董驍的心中,自然是章雲真這個道門協會的副會長更重要。
更何況他們剛纔親眼看到那團黑色霧氣,也親眼看到章雲真木劍繞火,將那所謂的邪祟給刺傷逃遁,這讓他們對章雲真信心大增。
在親眼見過這些東西之後,現在無論章雲真說什麼,他們都會信,都會照做,而不會懷疑其他。
自親眼看到董府的邪祟之後,董驍這些董家之人,此刻只想儘快搬離這是非之地,生怕自己步了董老爺子的後塵。
誰知道那沒有被斬殺的邪祟什麼時候就會再冒出來奪人心魄,這可是連章雲真都殺不了的厲害邪祟啊。
突然之間冒出來這麼一對男女,好像是要跟章副會長掰扯什麼東西,你讓董驍他們的心情如何能夠好得起來?
“章副會長還真是貴人多忘事呢!”
秦陽冷笑一聲,聽得他說道:“我也沒有想到,堂堂湖西省道門協會的會長,搭訕不成,竟然會做出強搶民女這樣的齷齪事來!”
“啊?!”
此言一出,四周頓時一片譁然!
誰也沒有料到從那個年輕人的口中,竟然會說出這樣一些話來,畢竟章雲真在他們的心中,一直都是高高在上的存在。
雖說章雲真是道門協會的副會長,也是天道府的弟子,但他並不是出家之人,這一點董驍他們還是清楚的。
天道府的俗家弟子娶妻生子,也不是什麼難以理解之事。
可如果因爲自己心中的慾念而出手強搶,那就是大逆不道了。
“小子,休得胡說八道!”
一道怒喝聲從人羣之中響起,看來章雲真這次來董家,也並非孤家寡人,自然還帶了幾個屬下。
只是剛纔章雲真驅除邪祟的過程,這些屬下都沒有參與,但這個時候他們又豈會容許一個外人,隨意誣衊自家副會長?
直到此人暴喝聲響起,衆人才如夢初醒,董驍他們這些董家之人的眉頭,則是皺得更緊了。
章雲真是他們好不容易纔請來的大師級人物,如果真是那種強搶民女的卑鄙小人,豈不是顯得董家都成了一個天大的笑話?
以董驍他們對章雲真的瞭解,這位已經是身居高位,又怎麼可能做出那種天怒人怨之事呢?
那個女人固然是漂亮得不像話,但也達不到讓一個男人一看到就犯罪的程度,尤其是章雲真這種原本就有身份的人。
“你可知道這是什麼地方?章副會長又是何等身份,豈容你如此誣衊?”
另外一人同樣怒聲開口。
事實上他們這些屬下,確實不知道自家領導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品,他們對章雲真的瞭解,也只停留在一個片面。
至於跟章雲真私底下合作的羅彪等人,這些人都不認識。
副會長被誣衊這種事情已經好多年沒有發生過了,對面這個年輕小子,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
“怎麼,章副會長不自己解釋一下,卻讓這些小弟出來狺狺狂吠嗎?”
秦陽臉上冷笑不減,連看都沒有看那些鼓譟的道門人員一眼,他依舊盯着章雲真,口中問出來的話意有所指。
又或許是秦陽猜到那些屬下並不知道章雲真所做的齷齪事,這維護自家領導也算是人之常情,沒必要跟這些不相干的人計較。
秦陽倒真想要看看,在自己拉着羅彪站在章雲真面前的時候,這道貌岸然的僞君子,還能如何替自己解釋?
此刻的章雲真臉色一片鐵青,盯着秦陽的眼睛裡如欲噴出火來。
他從來沒有想過,羅彪這一次辦事竟然如此不力,不僅事情沒有辦好,還把人帶到了這裡來,這不是影響自己的大事嗎?
不過身爲道門協會的副會長,章雲真還算是比較沉得住氣的,他知道自己現在不能失態,更不能承認自己做過的那些事。
要不然自己固然可能名聲不保,這一次針對董家的計劃,恐怕也要徹底流產了。
若是他強搶民女的事情坐實,董府這些人又豈會再相信一個行事如此卑鄙齷齪的無恥小人呢?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也不認識你,你到底是誰,爲何要如此誣衊我湖西省的道門協會?”
不得不說章雲真的反應還是相當之快的,他先是撇清了自己跟眼前這人的關係,還將整湖西省的道門協會都拉到了自己這一邊。
如此一來,不僅是那幾個道門協會的屬下會力挺自己,董家這些在湖西省紮根的商人,自然也會跟他同氣連枝。
畢竟就連張通都是江東省的過江龍,他帶進來的這一男一女,自然也不是湖西省本地人,章雲真是想要拉上所有人一致對外。
只要董驍他們先入爲主,覺得這年輕人就是故意前來搗亂的,那就一切都好辦了。
“我承認,在高鐵上的時候,我確實對這位小姐有好感,也確實上前說過一些話,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嘛!”
章雲真還主動透露了一些事實,這會讓人覺得他行事灑脫。
而且這種事也沒必要藏着掖着,那樣的大美女,誰見了心頭沒有一絲半點的幻想?
聽到這個事實之後,董驍等人都是微微點頭,心想這位章副會長,倒也算是一個光明磊落的男人。
“我知道你因爲我的搭話,心裡對我有怨氣,或許還有一絲身爲男人的自卑,但你也不能因此懷恨在心,給我扣這麼大一頂帽子吧?”
章雲真的口才是相當不錯的,這個時候盯着秦陽冷聲說道,口氣之中滿是一種居高臨下,彷彿完全沒有將對方放在眼裡。
他話裡話外,都將秦陽塑造成了一個因爲女伴被更優秀的男人搭訕,讓其產生了強烈的自卑。
後來下了火車之後,拿着名片找人打聽了一下章雲真的身份和行蹤之後,第一時間就找到了董家,意圖故意抹黑。
這就是章雲真說這些話的全部目的,如果不知道事實的真相,這番話無疑有着極高的可信度。
一個並不優秀的男人,找了一個既漂亮又有氣質,甚至讓任何男人都挪不開眼的大美女時,或許時刻都會有一種強烈的危機感吧?
章雲真無疑就是一個成功得不能再成功的優質男人,這樣的男人主動上前搭話,難保那個女人不會心動。
在這樣的情況下,這個年輕人或許就會自動腦補一些情節,那做出這些污人清白的事情,可就並不難理解了。
不過包括章雲真在內,所有人都忽略了一個細節,那就是強搶民女這種事,是需要當事人一方親口來證明的。
此刻那個漂亮的女人就站在這裡,若真是那年輕人誣衊,還得這個女人親口承認才行。
章雲真或許意識到了一些東西,他現在做的就是先發制人。
只要讓在場這些人有了一種先入爲主的觀念,那對方再說出那些真相,可就沒有太多人相信了。
“小兄弟,我看你也是第一次做這樣的事,這次我就不跟你計較了,我這裡還有很重要的事要做,你還是先離開董府吧!”
章雲真眼眸深處閃過一絲冷笑,臉上卻是不動聲色,甚至還客氣地稱呼了對方一聲小兄弟,看起來頗爲大度。
他就是要讓人看到自己的大度,對方都如此誣衊自己了,自己卻不生氣,這纔是道門協會副會長該有的的胸襟氣度。
而且章雲真還隱晦提了一嘴“重要的事”,而現在最重要的事,不就是幫董家驅逐邪祟嗎?
在場除了章雲真的人之外,大多都是董家之人,現在這小子在這裡胡攪蠻纏耽擱時間,影響的可都是董家啊。
“張通兄弟,你看這……”
董驍臉色有些難看地看向了旁邊的張通,就算他現在也很不待見那個年輕人,但終究是要給張通幾分面子的。
此人是張通帶進來的,如果能知難而退倒也罷了,但如果對方依舊要死纏爛打,那董驍話說在前頭,到時候就不是不給張通面子了。
這話讓張通的臉色也有些尷尬,說實話,直到現在,他對那一男一女的瞭解,依舊停留在表面。
只是因爲對方在慈安堂幫過自己,讓他救回了老母親的性命,他纔好人做到底,帶着這二人進入了董府。
可張通也沒有想到,在這種關鍵時刻,秦陽突然跳出來指責章雲真,而他又清楚地知道此刻的章雲真,對董府有多麼重要。
若是因爲這個年輕人的搗亂,讓章雲真憤怒不已,繼而甩手不幹,再也不管董家這一攤子事可怎麼辦?
這或許就是章雲真心底深處的目的,這裡是董府,讓董府出面將那個討厭的小子給趕出去,纔是天經地義。
“怎麼?你們都覺得我在說謊誣衊他?”
秦陽環視一圈,將所有人的臉色眼神盡數收入眼底,其口中的反問,蘊含着一絲嘲諷的冷笑。
他倒是知道這種事情南越王是不屑於多說什麼的,所以下一刻秦陽就擡起手來,朝着那邊的羅彪指了指。
“這個人叫羅彪,就是暗中幫章雲真做事的傢伙,要不讓他親口說說他今天都替章雲真做了什麼齷齪事吧?”
秦陽自然不是一個不講道理的人,哪怕他一巴掌就能將章雲真給拍死,這個時候也並不介意將真相大白於大庭廣衆之下。
聽到秦陽的聲音,再看到秦陽的動作,一直沒有說話的羅彪身形不由狠狠一顫,眼眸之中也閃過一絲掙扎。
嗖!
幾乎是一個瞬間,趁着秦陽和南越王不注意,羅彪直接一閃身,就奔到了章雲真的身後,總覺得自己後背已經滿是冷汗。
不過看着前邊章雲真的背影,羅彪心頭瞬間升騰起一抹信心,再也不是先前那種受制於人的處境了。
說實話,先前羅彪真是被那個年輕人收拾慘了,他知道以自己的實力,根本不可能是對方的對手。
不過現在嘛,以羅彪對章雲真的瞭解,這位可是真正的古武者,面對普通人的時候,就跟面對土雞瓦狗沒什麼兩樣。
只要有這位撐腰,那一男一女就不可能再對自己做什麼,也不可能再翻得起什麼浪花。
只是羅彪沒有注意到的是,在他突然起身直到已經躲在了章雲真的身後,那一男一女也沒有什麼動作,甚至臉色都沒有什麼變化。
按理說如果真是如此突如其來的變故,那二人再怎麼也該有所反應纔對。
可惜這個時候的羅彪,自以爲已經脫離了那二人的掌控,那他曾經答應對方的某些事情,自然也可以選擇性遺忘了。
或許在羅彪的心中,章雲真的積威要重得多。
那一男一婦女固然也很厲害,但在湖西省這一畝三分地上,又豈能是章副會長的對手?
“哦?”
見得羅彪已經精明地躲在了自己的身後,章雲真心頭大大鬆了口氣,臉上則是浮現出一抹玩味的神色。
他對自己的實力極其自信,就算那個男人有些本事,能將羅彪制服,但現在一切顯然都回到了他章雲真的掌控之下。
隔着這麼遠的距離,那小子就算是想要動手,也過不了他章雲真這一關,自然不可能再威脅羅彪做任何事情了。
只要羅彪這個所謂的證人口中,說不出對章雲真不利的話來,那他章雲真就是安全的。
再加上他乃是湖西省道門協會的副會長,身上天生就有一種讓人取信的光環。
何況這些董家之人還有求於他,更不可能相信那個年輕小子的一面之詞了。
“那就讓這個所謂的證人,來說說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吧?”
章雲真微微側身,將身後的羅彪給讓了出來,這一下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了這個長相有些兇惡的男人身上。
剛纔在看到羅彪的動作之時,他們倒是有些猜測此人跟章雲真有些關係,要不然他也不可能第一時間躲到章雲真的身後。
但這並不能說明從他口中說出來的話,就一定是章雲真授意,至少董家的這些人,還是更願意相信章雲真。
一個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毛頭小子,張口就是對章副會長的極大誣衊,這對任何一個正常人來說,都是不太正常的。
他們剛纔就有所懷疑,羅彪是不是有什麼把柄落在了那個年輕人的手中,又或者說是被威脅了。
不過現在看來,已經逃到章雲真身旁的羅彪,應該不可能再受什麼挾制,肯定是能實話實說了。
等下當衆拆穿那個年輕小子的陰謀,看這小子還能不能站在那裡侃侃而談?
“章副會長,我……我是被他威脅,所以……”
“好好說話!”
羅彪深吸了一口氣,然而正當他想要說出一些對章雲真有利的話語之時,耳中卻聽到這樣一道冷喝之聲。
這一道聲音對羅彪來說並沒有太過陌生,他知道是那個實力驚人的年輕人在說話,但這個時候的他,又怎麼可能會有顧忌?
原本羅彪是不想理會的,自己已經有章副會長撐腰了,隔着這麼遠的距離,難道你還能做點什麼不成?
更何況你要真的在這大庭廣衆之下動手了,豈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到時候都不用他羅彪再說什麼,所有人都會明白一個道理,那就是對方在胡說八道,而章副會長才是清白的。
呼……
可就在這個時候,就在羅彪臉現冷笑,要將所謂的“事實”全部說出來時,他忽然感覺到自己的體內,升騰起一股極致的痛苦。
“哎喲!”
突如其來的痛苦,讓羅彪忍不住痛呼了一聲。
緊接着他的那張臉就變得扭曲了起來,眼眸之中也滿是不解和恐懼之色。
就算羅彪再後知後覺,也終於意識到自己這一次是自作聰明瞭。
同時他也明白過來,剛纔在自己起身逃跑,都逃到了章雲真的身後,那個年輕人的臉色,爲什麼依舊保持得如此平靜?原來是早就胸有成竹,早就預料到這一切,也早就施展過手段,等着這一刻的發生了嗎?
也就是說剛剛對方所說的“好好說話”四個字,並不是惱羞成怒的危言聳聽,而是真的可以在一念之間,拿捏他羅彪。
“羅彪,你怎麼了,趕緊將事實說出來啊!”
旁邊的章雲真側過頭來看了一眼滿頭大汗的羅彪,他一時之間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赫然是再次開口催促了一句。
而就在這個時候,羅彪體內的痛苦忽然又消失不見了。
這倏來倏去的痛苦,讓羅彪一時之間有些茫然,拿不準剛纔是不是自己的錯覺。
看着章雲真催促的臉色,羅彪心頭再次生出一抹膽氣,心想萬一剛纔真的只是曇花一現的巧合呢。
“是他……是那個人故意想要陷害章副……哎喲!”
所以下一刻羅彪再次深吸了一口氣,想要歪曲事實的時候,那抹極致的痛苦再次涌現出來,讓他忍不住慘叫了一聲。
到了這個時候,羅彪總算是明白了一個道理,那就是自己在不知不覺之間,已經中了對方的道兒。
對方多半是在自己的身上下了某種劇毒,而且是可以隨時控制爆發的神奇劇毒。
只要他羅彪不說實話,劇毒就會倏然爆發。
這個時候的秦陽,手指微微動了動,沒有誰注意到他的動作,而早知道羅彪是個什麼貨色的他,又豈能不早作準備呢?
以秦陽現在的實力和手段,拿捏一個普通人簡直不費吹灰之力,隨隨便便就能做到。
可笑這羅彪自以爲回到了靠山身邊,認爲對方不能拿自己如何,就敢在那裡胡說八道,簡直就是異想天開。
“嗯?”
直到這個時候,章雲真才意識到事情有些不太對勁,他滿臉陰沉地打量起羅彪來,自然看到了後者臉上的痛苦之色。
“好小子,你竟敢下毒?”
片刻之後,章雲真不由怒喝一聲,讓得在場所有人都是心頭一凜,古怪的目光第一時間就轉到了秦陽身上。
他們顯然也看出來羅彪的不對勁了,此人剛纔明明是想說點什麼的,但總是在關鍵的時刻發生意外。
現在看來,應該是有什麼不爲人知的原因了。
而下毒這種事,或許就是最合理的解釋。
如果那年輕人在羅彪身上種下劇毒,以此來要挾對方說出一些對自己有利的話來,又是什麼難以理解的事情?
章雲真之所以高喝出聲,就是想要讓所有人都見識到對方的“卑鄙”嘴臉,從而讓自己所說的話更有可信度。
因爲在身中劇毒的情況下,無論羅彪說出什麼樣的話來,都是不可信的。
就算是那些普通人,該有的辨別能力肯定還是有的。
“章副會長在說什麼,我怎麼聽不懂?”
秦陽滿臉的茫然,這個時候他自然不會承認下毒這種事情,而此刻他手指微動,無形之間已是收了神通。
有些東西來得快去得也快,在秦陽有所動作之後,羅彪感覺體內那種極致的痛苦瞬間消失不見,但他額頭上的汗水卻依舊在不斷滴落。
連續兩次感受到那種比死還強烈的痛苦之後,羅彪總算明白了一個道理,那就是之前的第一次,絕對不是自己的錯覺。
對方確實可以一個念頭,隨時隨地讓自己體內的劇毒發作,甚至是讓他想要死都做不到,簡直就是生不如死。
想通了這一關節之後,羅彪的心態已經發生了極大的變化,甚至有些幽怨地看了身側的章副會長一眼。
無論羅彪對章雲真有多忠心,他也不可能對自己的性命不管不顧,更何況這還是比死更可怕的生不如死。
他固然是可以硬着頭皮,一口氣說完所謂的“實話”,這對章雲真自然更爲有利,可是對他自己呢?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說那些話的後果,一旦連章雲真都無法解除自己體內的劇毒,是不是說他要在極致痛苦之後悽慘而死呢?
“哼,雕蟲小技,也敢班門弄斧?”
章雲真似乎早就猜到對方不肯承認,但他更知道這並不是重點,重要的是讓羅彪趕緊對自己恢復信心,不要被對方牽着鼻子走。
此時此刻,在這大庭廣衆之下,羅彪的證詞無疑是相當重要。
要是真的說出什麼對章雲真不利的話來,那他這個道門協會的副會長,就真要顏面掃地了。
噗噗噗……
所以在章雲真冷哼出聲之後,他已是擡起手來指尖連點,連續點中了羅彪身上的幾處大穴,然後還從兜裡掏出了一個小小的藥瓶。
“服下!”
章雲真沒有絲毫拖泥帶水,倒出一枚藥丸之後便讓羅彪塞到了嘴裡,緊接着一股暖洋洋的藥力,便在後者的體內升騰而起。
“這是天道府高人所煉製的驅毒丹藥,雖不完全對症,但絕對可保你身體無礙!”
章雲真的聲音之中,蘊含着一抹濃濃的自信,這樣的話也讓羅彪大大鬆了口氣。
他剛纔的心境雖然有所改變,但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他都不敢得罪這位高高在上的大人物。
如今既然沒有性命之憂,他又何必冒着這麼大的風險跟章副會長對着幹呢?
只是他們二人都沒有看到的是,那邊目睹了章雲真所有動作,還聽到他所說之言的那個年輕人,臉上依舊噙着一抹淡淡的冷笑,似乎沒有絲毫擔心。
“小子,真以爲玩弄這些陰謀手段,就能顛倒是非黑白了嗎?”
做完一切之後,章雲真的目光才重新轉回了秦陽的身上,現在他怒火升騰,自然不會再對對方有絲毫的客氣了。
他就是要將對方塑造成一個故意誣衊自己的卑鄙小人,而此人竟然敢得罪自己這個天道府的俗家弟子,簡直是活得不耐煩了。
原本章雲真只是想給對方一個教訓,若是這年輕人能知難而退,甚至乖乖從那個美女身邊離開,他自然不會趕盡殺絕。
可誰讓這小子自己不識擡舉,不僅沒有主動離開,還帶着羅彪找到了董家,這不是找死是什麼?
或許在章雲真的心中,對方能如此拿捏羅彪,就是在出其不意之下施展了劇毒,讓羅彪不得不聽命行事。
可現在羅彪體內的劇毒馬上就能得到化解,剛纔章雲真有一句話沒有說錯,那枚丹藥確實是來自天道府,也確實藥效驚人。
就這樣一枚解毒丹藥,已經可以驅逐世間大部分的劇毒,尤其是普通人眼中所謂的劇毒,更是不在話下。
就一個年輕小子施展的劇毒,又能有多厲害了,章雲真都有些心疼自己的解毒丹,覺得這是殺雞用牛刀了呢。
不過在這樣的情況下,章雲真就是要快刀斬亂麻,爲此損失一顆珍貴的解毒丹,也並非不能接受之事。
現在羅彪已經沒有了後顧之憂,自然會按照章雲真心中所想去說話,讓這些旁觀之人,知道誰纔是那個胡說八道的卑鄙小人。
“羅彪,你不用怕,將你知道的事情全部說出來,本會長自會爲你主持公道!”
章雲真將目光轉回,這話也是在向羅彪表明一種態度,讓其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看着章雲真胸有成竹的模樣,秦陽心頭不由暗暗好笑,心想這個只有衝境初期的傢伙,還真是有些高看自己啊。
以秦陽如今實力施展出來的手段,又豈是區區一顆解毒丹能化解得了的?
可笑這個時候的羅彪,已經被章雲真言語影響,再加上體內的痛苦並沒有發作,讓他一時之間誤以爲劇毒已解,再無後顧之憂了。
“是,章副會長!”
見得羅彪朝着章雲真恭敬行了一禮,然後再次深吸了一口氣,說道:“是那個小子他……哎喲!”
然而羅彪剛剛纔說出幾個字,便感覺到一股熟悉的劇痛從體內升騰而起,讓得他忍不住又痛呼了一聲。
這一道聲音不僅讓羅彪懵了,就連旁邊的章雲真也有些懵了。
要知道他剛纔拿出來的解毒丹,可是天道府煉丹高手親手煉製的丹藥,是他這個衝境初期的古武者,都覺得極其珍貴的寶藥。
可他沒有想到的是,能解百毒的解毒丹,對於羅彪所中劇毒竟然完全沒有效果,現在劇毒再一次爆發了。
這明顯是讓章雲真始料未及,也讓他心底深處終於生出一絲隱隱的不安,總覺得有什麼東西搞錯了。
“不知道你們有沒有聽過一句老話,叫做舉頭三尺有神明,誰要是昧着良心胡說八道,老天爺都不會饒過他!”
秦陽的聲音隨之響起,這話與其是說給旁觀衆人聽的,倒不如是說給羅彪聽的。
他這些話的可信度其實並不高,在場都是受過高等教育的現代人,又豈會相信這些神神叨叨的東西?
可秦陽說這些,只是爲了表明一種態度而已。
他是在說你羅彪要是再不說實話,後果可就不是你所能預料的了。
“停……停,我說實話……我說實話!”
感覺那股痛苦已經越來越強烈,滿頭大汗的羅彪再也不敢強頂,其口中說出來的話讓得章雲真臉色一片陰沉。
“羅彪!”
衆人耳中都聽到章雲真沉喝了一聲,似乎是在警告羅彪什麼,但這個時候的羅彪,哪裡還有心思去管這些東西?
他只知道自己承受不起那樣的痛苦,他甚至不知道一旦自己逆天而行,這樣的痛苦又會持續多久?
這已經是羅彪第三次承受這樣的痛苦了,俗話說事不過三,他不知道自己要是再敢胡說八道,還會不會有第四次機會?
連續承受了三次極致痛苦的羅彪,真的不敢再去賭那個虛無縹緲的機會。
萬一賭輸了,可能就是萬劫不復的下場。
“是章雲真……是他看上那位漂亮的小姐,在高鐵上搭訕不成,便惱羞成怒讓我暗中將人給綁了,然後他再來英雄救美,好博得美人的好感,主動對他投懷送抱!”
既然已經打定了主意,羅彪便不再拖泥帶水,當他口中這番話說出來之後,整個羅府瞬間一片譁然。
“這……這……”
所有人都將異樣的目光轉到了章雲真的臉上。
他們都想要看看,這個看起來溫文儒雅的道門協會副會長,到底是不是羅彪所說的那樣的人?
覬覦別人美色固然齷齪,但也是人之常情,只要沒有做出什麼實質性傷害對方的事情,那法律都不能指責什麼。
可是現在,若是羅彪所說爲真,那章雲真就是在踐踏大夏的律法,是違揹人倫的人神共憤之舉。
“你……你們這麼看着我幹嘛?”
饒是以章雲真的心性,被這麼多異樣的目光盯着,這個時候也終於有些失態,他的臉上浮現出一抹極致的憤怒。
“這是誣衊!”
章雲真大喝一聲,總算定了定心神,見得他擡起手來指向羅彪,厲聲喝道:“難道你們看不出來,這羅彪已然身中劇毒,是爲了保命才這般胡說八道的嗎?”
此刻的章雲真似乎抓住了一個絕佳的理由,下一刻便將兇狠的目光轉到了秦陽的身上,怒道:“是他,一切都是他搞的鬼!”
“章某乃堂堂湖西省道門協會的副會長,還是天道府的俗家弟子,想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又何必做這些違法亂紀之事?”
緊接着章雲真又從自己的身份出發,當他這一番話說出來之後,不少董家之人都是深以爲然地點了點頭。
一則剛纔羅彪前言不搭後語,臉現痛苦之色的一幕,衆人都看得清清楚楚,說他中了劇毒並非是空穴來風。
再者章雲真所說也不假,他是何等身份,想要女人的話,只需要一個動作,甚至只需要一個眼神,就有無數想要攀附權貴的女人主動送上門來。
即便那個女人漂亮得不像話,又有一種特殊的氣質,但也應該不會讓章雲真這樣身份的大人物鋌而走險吧?
這種事一旦曝光,不僅章雲真道門協會副會長的身份不保,甚至還可能被天道府除名,這收益和風險根本就不對等嘛。
只可惜董驍他們都是以普通人的思維去猜測,普通人做出這樣的事,確實有很大機率會受到法律的制裁,甚至身敗名裂。
可章雲真不僅身份高貴,更是衝境初期的古武者,又豈會將兩個普通男女放在眼裡?
在他看來,讓羅彪帶着那些人出手,就已經可以保證萬無一失。
就算有什麼失誤,自己也能完美收尾,不可能讓事情曝光出去。
以章雲真的實力和身份,做這樣的事不可能有任何意外,當然這是針對真正的普通人來說。
他從來沒有想過,自己這一次竟然會踢到兩塊超級鐵板之上。
他想要針對的這一男一女,在整個古武界都是大名鼎鼎的人物,是連天道府府主張道丘,如今都不敢輕易挑釁的恐怖存在。
章雲真只是天道府的一個外圍俗家弟子而已,就算是有些修煉天賦,也進不了天道府核心圈子,所以他完全不認識眼前的一男一女。
真要讓他知道了秦陽和南越王的身份,再知道在清玄宗繼位大典上這二人做出來的事情,恐怕他連膽子都會被直接嚇破。
這或許就是所謂的不知者無畏吧?
至少到目前爲止,章雲真依舊認爲自己纔是高高在上的那一方。
就這麼兩個普通男女,哪怕再能打,手段再多,在自己手中又能翻起什麼浪花呢?
不過是靠着一門劇毒拿捏住了羅彪而已,但這卻更說明了一個問題。
那就是羅彪此刻所說的話,都是在劇毒肆虐之下不得已而爲之,根本沒有太多的可信度。
章雲真相信自己在湖西省的名頭,一定能讓這些董家之人先入爲主更相信自己。
這個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冒出來的毛頭小子,固然是有一些手段,但也僅此而已了,過江龍是永遠壓不住地頭蛇的。
“我覺得章副會長說得有道理!”
董驍第一個開口出聲,卻讓旁邊的張通微微皺了皺眉頭。
如果說在場還有誰不是湖西省本地人的話,那可能就是張通和他那個助理了。
而張通對這一男一女雖然沒有太多的瞭解,但僅憑在慈安堂總店的一面之緣,就讓張通相信這對男女絕對不是隨便污人清白的卑鄙之人。
若這二人真是什麼卑鄙無恥的小人,當初在慈安堂之內,又何必主動開口,幫助他張通揭破慈安堂用假山參騙人的真相呢?
此刻那羅彪的狀態固然有些異樣,卻並不能因此就說他是被人挾持而說謊。
反正在張通的心中,下意識就更加相信那對年輕的男女。
畢竟身爲江東人,他對那什麼道門協會的副會長,其實也並不怎麼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