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個時辰。
蘇牧終於從那種生不如死的痛苦之中恢復了過來。
痛苦來的時候毫無徵兆，去的時候如同海水退潮一般，數息之間便已經消失無蹤。
蘇牧甚至有一種恍惚，他甚至無法確定那種痛苦到底是不是真的來過。
幾個呼吸之間，他就已經恢復了正常，再也感受不到任何的痛苦。
而之前的痛苦，好像也並未給他的身體造成任何傷害。
來不及細想，蘇牧已經從地上一躍而起。
“你果然沒死！”
蘇牧雙腳落地，平靜地看着站在他身前不遠處的那道人影。
剛剛處在極致的痛苦中的時候，蘇牧就已經注意到這人影的出現。
只不過當時他那種情況，別說抵擋了，就連開口說話都做到。
那絕對是他一生當中最危險的時候。
幸好，對方只是在旁邊看着，並沒有趁人之危地偷襲他。
看着對方的同時，蘇牧也想到了藥神。
他終於明白了，爲什麼藥神不敢輕易離開蒼穹宗。
修煉兜率煉丹訣的這種痛苦一旦爆發，他就會徹底喪失抵抗能力，長達一個時辰的時間內，只能任人宰割。
藥神是何等身份，他豈會任由自己落到這種境地？
所以，留在蒼穹宗不出來纔是最安全的方法。
蘇牧現在在想，他以後可能也得跟藥神一樣，龜縮到嶺南三州了。
否則的話，萬一要是被玄帝楊秀虎他們逮住機會，自己這條小命豈不是就要保不住了？
不過，或許這個問題也不是沒辦法解決。
比如說——
面前的這個人。
“李長庚，假死有意思嗎？”
蘇牧沉聲道，“做大玄太祖的時候你就假死了一次，之前又假裝死在了我的手裡，這樣很好玩嗎？”
站在他面前的，赫然正是大玄太祖李長庚！
與之前一道虛影相比，現在的李長庚看上去完全與真人無異。
他看着蘇牧，臉上帶着溫和的笑容。
“能從房間內走出來，你很不錯。”
大玄太祖李長庚淡淡地說道。
蘇牧眉頭微微一皺。
已經很久沒有人用這種居高臨下的語氣跟他這麼說話了。
上一次是什麼時候來的？
就算是大玄太祖又如何？
大玄太祖又沒給錢，有什麼資格在他面前擺出這麼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
所以，蘇牧毫不猶豫。
力從腳下起，他擡起手，直接一拳轟出。
爆鳴之聲響起。
拳未至，凌厲的勁風已經吹動了大玄太祖李長庚的頭髮。
大玄太祖李長庚表情平靜，眼看着拳頭已經到了眼前，他卻沒有絲毫躲避的意思。
“兜率煉丹訣的後患，你不想解決了嗎？”
電光火石之間。
大玄太祖李長庚淡淡地說道。
唰。
蘇牧的拳頭猛地停在距離大玄太祖李長庚的臉只有寸許距離的地方。
大玄太祖李長庚的頭髮高高揚起，然後又緩緩地落下。
自始至終，他臉上的表情都沒有絲毫變化。
這份泰山崩於前而不變色的鎮定，倒是確實有幾分大玄太祖的風範。
“或許，我們可以坐下來聊一聊。”
大玄太祖李長庚平靜地說道。
蘇牧盯着他，沉默不語。
要是按照蘇牧的性格，蘇牧現在就想錘死他。
但剛剛大玄太祖李長庚那一句話確實是戳到了他的痛處上。
兜率煉丹訣的後患他剛剛纔親身嘗試過，那種痛苦，蘇牧絕對不想再嘗試第二次。
所以蘇牧纔會在最後時刻決定停手。
現在既然大玄太祖李長庚要談，那不妨聽聽他到底想說什麼。
反正情況也不會比現在更糟糕。
真要是談不攏，那再動手不遲。
蘇牧暗自運轉力量。
兜率煉丹訣的後患爆發的時候，不管蘇牧的肉身修爲和真元修爲有多強，他也是發揮不出來的。
不過這並不意味着蘇牧就完全沒有抵抗的手段。
和藥神不同，蘇牧並不僅僅是修煉了肉身和真元。
他還修煉了香火成神武道。
他還有皇天后土金身！
皇天后土金身可以獨立存在，它並不受兜率煉丹訣後患的影響。
只不過，皇天后土金身的實力比他的肉身和真元要差了許多。
直到今日，它最多也不過勉強發揮出堪比返虛境初階的力量。
主要是嶺南三州地盤有限，蘇牧能夠蒐集的香火願力也比較少。
小小的嶺南三州，能支撐一個返虛境的香火成神武者就已經是極限。
蘇牧看着大玄太祖李長庚，他不知道兜率煉丹訣的後患多久會爆發一次，所以他心中只能按照最壞的情況來估計。
如果等會兒跟大玄太祖李長庚談不攏，恰好兜率煉丹訣的後患又爆發了。
那他就只能依靠皇天后土金身來拖延時間。
只要能拖延到兜率煉丹訣的後患過了爆發期，那以蘇牧現在的實力，就算打不過大玄太祖李長庚，起碼逃出去的機會也會多一些吧。
蘇牧未開戰就已經開始考慮逃命，這倒不是他漲敵人志氣滅自己威風。
而是因爲對方是大玄太祖。
一個千年以前的天下第一強者，誰知道他現在會強到什麼程度？
就算他突破到天玄境，蘇牧也覺得理所應當。
以蘇牧現在的實力，確實還不是天玄境的對手。
“你想談什麼？”
蘇牧緩緩地開口道。
大玄太祖李長庚臉上露出一抹微笑，他衣袖一揮。
一套桌椅板凳憑空出現。
桌子上還擺着一套精緻的茶具。
李長庚在桌子前坐了下來，對着蘇牧伸手做了個請的手勢。
蘇牧既然已經打定了主意，那也不願意在李長庚面前露怯。
他淡定地坐了下來。
李長庚也不說話，只是熟練地泡着茶。
伴隨着濃郁的茶香緩緩飄起，李長庚把一杯茶送到了蘇牧的面前。
“此乃悟道茶，乃是採集鴻蒙靈根結出的樹葉，也特殊手法煉製而成。
自從主人滅道，天下已經無人懂得如何煉製悟道茶。”
李長庚感慨地說道，“放眼天下，悟道茶也只剩下十餘片而已，便是天尊想喝到此茶，也未必有這個機緣。”
蘇牧低頭看着面前的茶杯，茶水清徹，熱氣緩緩升騰。
那升起的白氣之中，蘇牧竟然彷彿看到了無數景物。
伴隨着白氣涌入鼻端，蘇牧忽然有一種神清氣爽的感覺。
甚至，他感覺自己體內的修爲都隱隱有了提升的跡象，心中不由地有些駭然。
僅僅是聞了聞香氣就有如此效果，那喝下這杯茶水又會如何？
眼見李長庚做了個請的手勢。
蘇牧不願意示弱，也是拒絕不了這悟道茶的誘惑。
把心一橫，蘇牧端起茶杯，一飲而盡。
茶水入腹，忽然一股暖流在他腹部爆炸開來。
一瞬間，那股暖洋洋的感覺涌遍全身。
與此同時，他彷彿進入了某種特殊的狀態，大腦變得異常活躍。
以往難以想通的事情，這一刻竟然全都想通了。
之前他只是窺見了“煉”之境界的一角，現在他竟然直接把這一角撕開，徹底看清了它的面貌。
蘇牧沒有注意到，系統面板上的天工煉器法和兜率煉丹訣的字樣竟然緩緩地消失不見。
取而代之的，是乾坤造化法！
乾坤造化，天命爲兵，這是屬於“煉”之境界的法訣。
蘇牧緩緩地閉上了眼睛，盡情地在天地萬物之中遨遊。
時間不知道過去了多久，蘇牧再次睜開眼睛。
他臉上閃過一抹複雜的神色。
悟道茶。
果然不愧悟道二字。
只是喝了一杯茶，他竟然就將兜率煉丹訣和天工煉器法融合爲一，踏出了關鍵的一步。
雖然距離大李師伯的境界還有一段遙不可及的距離，但至少他已經走到了那座山的山腳下。
只要往上攀登，那麼早晚有一日，他也會達到大李師伯的境界。
如果沒有這悟道茶的幫助，就算有系統面板的幫助，蘇牧也不敢說自己能夠抵達山腳之下。
得了大玄太祖李長庚這麼大的好處，蘇牧都有些不好意思對他動手了。
一時間，蘇牧也有些搞不懂大玄太祖李長庚葫蘆裡面到底賣的什麼藥。
假死來戲弄他，又把他困在天命級的房間之內。
如果不是蘇牧強行把兜率煉丹訣提升到圓滿境界，他現在恐怕還在房間裡面困着呢。
爲了闖出來，他甚至還得忍受兜率煉丹訣那讓人生不如死的痛苦。
現在大玄太祖李長庚又給他喝了悟道茶，助他突破了關鍵一步。
這到底是什麼意思？
“我果然沒有看錯，你就是我等的那個人。”
大玄太祖李長庚臉上露出笑容，欣喜地道，“能從天命級房間內走出來，說明你的煉丹術和鑄兵法都已經達到了巔峰，可以窺見一絲‘煉’之境界。
把陰陽鼎交給你，我也可以放心了。”
“你什麼意思？”
蘇牧皺眉道。
“我沒有騙你。”
大玄太祖李長庚嘆了口氣，緩緩地道，“我確實是命不久矣。
如果你再不來，我最多也只能堅持十年，就會身死道消。
到時候，這陰陽鼎會落到什麼人手上我也無能無力了。”
蘇牧眉頭緊鎖，看着大玄太祖李長庚，不知道他說的到底是真是假。
大玄太祖是有前科的，假死這種事他都能做得出來，還是兩次。
蘇牧怎麼敢相信他呢？
“有悟道茶相助，你應該已經踏出最後一步了吧。”
大玄太祖李長庚重新笑了笑，說道，“領悟了乾坤造化法，你應該能夠看得出來，天命神兵，皆出自陰陽鼎。
七十二件天命神兵，陰陽鼎便是核心。”
大玄太祖李長庚看着蘇牧，一臉長輩看着欣賞的後輩的樣子。
看在悟道茶的份上，蘇牧決定原諒他的目光。
“那又如何？”
蘇牧沉聲道，“就算陰陽鼎是七十二件天命神兵的核心，跟我又有什麼關係？
你不是陰陽鼎的器靈嗎？陰陽鼎未曾損毀，你又怎麼會身死道消？”
“我確實陰陽鼎誕生出來的器靈，如果我不曾脫離陰陽鼎，那確實如你所說，陰陽鼎不毀，我便能與天地同壽。
但我沒聽主人的話，沒受得了大千世界的誘惑。”
大玄太祖李長庚嘆了口氣，說道，“我捨棄了陰陽鼎，借體而生，體會了一世做人的感覺。
那一世，便是你所說的大玄太祖。
可我終究不是人，強行借體而生，爲天道所忌，只能享受三百六十年壽元。
壽元耗盡之後，我也無法再重新成爲陰陽鼎的器靈，最終會徹底消散。”
大玄太祖李長庚一臉真誠，幾乎毫無隱瞞地回答了蘇牧的問題。
蘇牧心中微微一動。
“你說你的主人提醒過你？”
蘇牧忍不住問道。
大玄太祖李長庚口中的主人應該指的就是大李師伯。
大李師伯不是已經死了上萬年了嗎？
“是啊，主人他窺見天機，見到了我的下場，可惜我沒有聽他的。”
大玄太祖李長庚嘆了口氣，繼續說道，“好在，主人說有一日會有一個人來取走他留下的陰陽鼎，那個人會領悟乾坤造化法，我等了這麼多年，終於讓我等到了。”
蘇牧心中劇震。
大李師伯預測到了他的存在？
這怎麼可能呢？
真的有人能夠預測未來？
如果有這種本事，大李師伯又怎麼會死呢？
“你不用如此震驚。”
大玄太祖李長庚灑然一笑，說道，“主人他並不知道你是誰。
他只是預見到有一個人會領悟乾坤造化法，至於這個人到底是誰，他其實也是預見不到的。
他只是窺見一絲天道運行的規律，所以知道未來會有人領悟乾坤造化法而已。”
蘇牧心裡鬆了口氣。
如果真的有人能夠預測到他的存在，那未免也太可怕了。
“好了，我的時間不多了，沒有辦法繼續給你講故事了。”
大玄太祖李長庚忽然說道。
蘇牧有些無語，那你之前還一副悠閒的模樣，還有功夫給我泡茶？
你直接把悟道茶給我，讓我自己回頭慢慢泡不行嗎？
磨蹭了這麼久，你現在突然開始着急了。
關於大李師伯的事情你可還沒說清楚呢。
“我死之後，乾坤鼎便是你的了。”
大玄太祖李長庚正色說道，“乾坤鼎內所有的東西都是留給你地，它與其他七十一件天命神兵不同，它裡面並無通往太虛聖境的道路，所以它是安全的。”
說話之間，大玄太祖李長庚的臉色忽然開始發白。
他的身體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變得虛幻起來。 蘇牧張了張嘴，原本心中還有無數問題，但是他也不敢開口問。
大玄太祖李長庚這樣子如同風中之燭，眼瞅着就要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