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弘平微笑道：“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臺，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許純良道：“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可你明明沒有，別人非得認爲你有，那又該怎麼辦呢？”
袁弘平道：“許主任的高度其實看得比我更高更遠，你都感到困惑的事情就不是我能夠解答的了。”
此時快艇已經來到了水下沉城水域的正上方，明月雖然夠亮，可月光無法照亮水底沉睡兩千多年的古城。
許純良忽然指着水下道：“你看！”
袁弘平雖然猜測許純良十有八九是在使詐，可仍舊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順着許純良所指的方向望去，只看到黑漆漆的水面，哪有什麼新奇的景象。
袁弘平道：“我什麼都看不到。”
許純良道：“我明明看到一支閃着藍光的隊伍從水底經過，有步兵、騎兵還有戰車，你仔細看。”
袁弘平苦笑道：“許主任，我沒有你那樣的目力，也缺乏想象力，我既看不到也想不出。”他的意思再明顯不過，你小子別忽悠我，我特麼又不是個傻子。
許純良道：“我忘了，袁先生沒有煉過武功，目力應該弱一些。”
袁弘平道：“武林高手之中近視眼的也有不少。”
許純良道：“可只要進入先天境界的高手就不存在近視老花之說。”
袁弘平道：“如果是真的，我得找個師父學一學，最近花眼格外嚴重呢。”
許純良近距離觀察袁弘平，他呼吸心跳的節奏都逃不過許純良的感知，不得不承認袁弘平的心態夠強大，心跳呼吸節奏始終如一，但是袁弘平絕對沒有進入先天境界。
許純良原本懷疑過袁弘平和神秘隱身的姜玉城有些關係，甚至猜測袁弘平有可能就是姜玉城本人。可根據莫長卿的經歷推斷，這個姜玉城應該也進入了先天境，應該說袁弘平是姜玉城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袁弘平道：“你對薛安寧的出身瞭解嗎？”
許純良道：“她爹是薛仁忠。”
袁弘平道：“南薛北謝，一時瑜亮，兩人年輕時都做過盜賣文物的勾當，也都因爲自身的行爲坐過牢，所以我們才覺得薛安寧能夠進入體制是一個奇蹟。”
許純良笑道：“薛仁忠不是已經金盆洗手了？說不定他痛改前非，將功贖罪也有可能。”
袁弘平道：“不錯，除非他對國家有特殊貢獻，女兒才能進入體制。”
許純良道：“那我就不清楚了。”
袁弘平道：“你自然不會知道，這件事很少有人知道，薛仁忠現在之所以平安無事，是因爲他當初出賣了一些人，這其中包括他的師兄弟和好朋友。”
許純良並不清楚這些事，他對薛仁忠的事情興趣不大，目前最想找到的人是姜玉城。
許純良道：“我記得薛仁忠的寶貝兒子薛安良前幾年死了，他該不是死於報復吧？”
袁弘平道：“也不是沒有可能，所以說，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爲，江湖中人最不能做的事情就是背叛同門。”
許純良微笑道：“袁先生和薛仁忠很熟？”
袁弘平道：“有些交情，不深。”
“袁先生是否知道薛仁忠當年究竟幹了什麼？”
袁弘平道：“你剛剛說他身中寒毒，請問是何種寒毒？”
許純良不緊不慢道：“根據我祖傳醫經判斷，他所中的應當是幽冥寒毒。”
袁弘平道：“回春堂祖傳醫術果然非同尋常。”說完這句話，他也不再繼續發問。
許純良也沉默了下去，兩人靜靜盯着湖面，湖面下沒有異常的動靜。
過了好一會兒，袁弘平率先打破沉默道：“傳說過去這水下沉城時常有鬼軍夜巡，他們駕着馬車，馬車上拉着一具寒玉棺，寒玉棺內躺着一個女子，這女子叫水夫人。”
許純良道：“水夫人？”
袁弘平點了點頭道：“水夫人，本姓蘇，她與張良同是韓國貴族，名淑子，在秦國滅亡韓國的流亡過程中，兩人相識相遇，感情甚篤，兩人都以復國爲己任，也是因爲共同的目標而結合。張良本想等到輔佐高祖成就大業之後就離開朝堂，和水夫人隱退過上平凡的日子，可當他功成身退之時，水夫人卻離奇死亡了。”
許純良並未聽過這個故事，淡然道：“傳說嗎？”
袁弘平道：“又有誰能說出兩千多年前的真相？一說水夫人是病死，一說水夫人是被呂雉派人溺死。不過能夠確定的是，她死於張良被封留侯之前，而且很可能就死在這巍山湖。”許純良道：“如此說來張子房最初是想退休後和水夫人過上雙宿雙棲的小日子的，只是因爲水夫人死了，所以才選擇了修仙？”
袁弘平道：“這個說法符合邏輯。”
許純良道：“你是說張子房飛昇之後，就把水下沉城留給了水夫人？”
袁弘平點了點頭道：“可以這麼說，原本陰陽兩界相安無事，也沒什麼鬼將巡湖的說法，可後來聽說有那麼一羣盜墓賊潛入水下沉城，找到水夫人的棺槨，大肆破壞，盜走不少稀世珍寶，在這一過程中破壞了水下沉城的封印，水夫人和那些將士的亡靈也因此而甦醒。”
許純良聽他越說越說玄乎，心中暗忖，袁弘平是有意將我的注意力引向薛仁忠吧，按照他的說法，當初薛仁忠那些人曾經進入過水下沉城。
薛仁忠曾說他當時被困在幽冥寒玉棺中，所以才中了幽冥寒毒，可是他既然已經進入過水下沉城，爲何又要支持他女兒薛安寧過來考古？這與理不通啊？難道說薛仁忠當年並沒有達成目的？
袁弘平道：“我總覺得，陰陽兩界還是互不打擾爲好，若是破壞了邊界，人間必然陷入一場大亂。”
許純良道：“袁先生的故事對我很有啓發，回頭我跟成於五說說，爭取把水夫人的故事編進電視劇裡。”
袁弘平道：“我也是聽來的，並無史料支持，至於水夫人率領鬼軍鬼將巡湖，我反正從未見過，剛剛聽你說下面有動靜，我瞪大了雙眼也沒看到什麼。”
許純良道：“就算張良真有這樣一個老婆，水夫人死了，他應當讓她入土爲安，怎麼會葬在水底？”
袁弘平道：“許主任忘記了，當初張良的封地雖然不大可都是陸地，後來斗轉星移，滄海桑田，湖面不斷擴大，方纔將此地淹沒。”
許純良道：“張良乃帝王之師，運籌帷幄決勝千里的大才，他既然能夠做到功成身退就不會在老婆的墓裡留下太多的財寶。”
袁弘平道：“未必是金銀財寶，說不定是張良在《金碧潛通》的基礎上創作而成的《通天寶典》。”
許純良道：“世上真有可以修煉成仙的典籍嗎？”
袁弘平道：“那就超出我的認知之外了。”
兩人在水面上呆了將近一個小時方纔返回遊艇，這期間濟州方面也沒有人過來驅趕。
回到遊艇之上，王金武和孟連清仍然在那裡喝酒，樑上君去休息了，導演成於五已經喝多，坐在一旁打盹。
看到兩人回來，孟連清道：“兩位有何收穫？”
許純良道：“看到幾隻水鬼。”
成於五聽到水鬼頓時來了精神：“哪裡？在哪裡？”起身來到欄杆邊緣向湖面望去。
孟連清道：“水底沒鬼，心裡纔有。”
許純良點了點頭道：“孟總這句話說的不錯。”
王金武打了個哈欠道：“無論怎樣，今天不算白來，這頓酒喝得痛快，純良，你得補上幾杯。”
許純良哈哈大笑：“行，今晚咱們一醉方休。”他剛剛坐下，卻聽到成於五發出一聲驚恐的大叫：“啊！水鬼，水鬼！”
幾人以爲成於五喝多了胡言亂語，可順着他手指的方向朝着水下沉城的水域望去，卻見遠方的湖面上，一道白色身影凌波而立，夜風吹起，衣袂飄飄。
王金武打了個激靈，也顧不上喝酒，起身去找自己的望遠鏡，拿起望遠鏡向湖面望去，卻見那白色身影仍然立在那裡，背朝遊艇的方向。長髮及腰，隨着夜風宛如絲緞般拂動。
他們幾人之中不乏眼力強勁之人，許純良看得真切，那白色身影腳下踩着一根浮木，縱然如此，這人的武功也非常駭人。
孟連清瞪大眼睛望着水上的身影，大吼一聲：“什麼人在此裝神弄鬼？”
那白衣人緩緩轉過頭來，月光映照出她一張慘白至極的面孔，忽然她發出一聲淒厲的長嘯，聽不出她是哭是笑。
“我死得好慘……我死得好慘……”
樑上君也被吸引到了船頭，他抓住護欄，彷彿生怕被夜風吹落下水，喃喃道：“她到底是人是鬼……”
許純良道：“那還不簡單，開過去看看就知道了。”
成於五顫聲道：“別……深更半夜，一個單身女人出現在這裡，不是鬼是什麼？我們還是趕緊回頭，千萬不要招惹她。”
王金武道：“分明是她招惹咱們，咱們人這麼多，還都是男人，難道還怕一個假鬼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