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稷像是被點穴一般僵住了。
而就在他定住之時，不遠處對戰場內，一個清瘦的身影走了進去。
李稷望見那個身着青色祭服的身影，再次愣住。
對方是他已經預料到了但又最不想看到的人。
“東方國師？”
姬嘉樹也再次吃了一驚，本能地看向了李稷。
李稷面色冷峻，繃緊的身軀端坐在車中，宛如一尊石像了。
“喲，青龍神子，”白虎神瞥了一眼走進對戰結界中的東方儀，“你怎麼這個表情？。那不是你的神子麼？”
在名義上，東方儀還是李稷這副身體的義父。
李稷面無表情地注視着走到嬴抱月面前的東方儀，“他參加位階大典，並沒有通知我。”
“怕是你復甦的時候，也沒有通知人家吧？”
白虎神笑了一聲，“他境界恢復了沒有？你不幫他的話，他應該沒那個底氣當嬴抱月的對手吧？”
“他可連個劍都沒有。”
姬嘉樹一愣，這才發現走到嬴抱月面前的東方儀腰邊空無一物，真的沒有帶劍。
“東方大人。”
嬴抱月看着走到自己面前鬚髮皆白的老者，疑惑不解。
在慕容音向她挑戰後，她多少猜到了其他剩餘的神子此次都會向她挑戰。
但她沒想到東方儀會空着手走進來。
“您的劍……”
“老夫的劍在多年前已經贈予了最適合它的主人，”東方儀笑了笑，白鬍子在風中飛舞，“老夫能否與你一戰，還得看那位神靈大人同不同意。”
嬴抱月一怔，反應過來看向遠處馬車的方向。
“那把劍是……”
姬嘉樹也反應了過來，目光落在李稷腰邊的巨闕劍上。
“喂，人家在點你呢。”
白虎神揣着手，“你要如何？”
李稷面無表情，“他可以找別人借，周圍人有的是劍。”
就算原本的佩劍不在了，堂堂一國師又不可能連把劍都找不到。
“可這纔是真正能發揮出他實力的劍，”白虎神用下巴點了點巨闕，“是水法者專用的劍呢。”
“抱月也沒有水法者專用的劍，”李稷淡淡道，“她當初撿了一把舊劍就用了大半年。”
“你這麼說就沒意思了，”白虎神哼了一聲，“既然是爲她量身打造的試煉，對手如果不能發揮出全部實力，那這試煉就白費了。”
“別忘了，她這輩子可是個水法者。你家神子好心幫她練劍，你在這鬧什麼脾氣？”
李稷膝上的手攥得愈發的緊，手背上的青筋一根根暴起。
姬嘉樹不安起來，“昭華……”
白虎神冷哼了一聲，毫不客氣，“當年你爲了打敗邪神不惜付出一切代價，可以犧牲一切，包括你自己。”
“你怎麼轉生成人後變成這般模樣？你若是狠不下心來，就別當這天之四靈之首！”
“你現在這境界，這不倫不類的模樣，本也不配當衆神之首！”
咔嚓一聲，白虎神身下的木製座椅全部碎裂，馬車車壁瞬間破了個大窟窿。
姬嘉樹嚇了一跳，然而下一刻白衣少年的身體懸空在原來的位置，盤腿坐在風漩之上，看上去絲毫不受影響。
“即便我不是衆神之首，這救世主的位置也輪不到你。”
李稷看了白衣少年一眼，姬嘉樹第一次在他的臉上看到了睥睨般的神情。
“白犬是我命定的對手，不是你的。”
盤腿坐在半空中的白衣少年臉上並沒有怒意，只是深深望着李稷的雙眼。
“你還是老樣子。”
當年天之四靈都有着和邪神同歸於盡的能力，但青龍主動選擇了揹負起這一切，甚至不與祂們任何一個商量。
祂們這個老大哥，不管當人還是當神，都令神無語。
“所以你果然還是心疼她。”
青龍神願意捨棄自己去封印邪神，卻不忍讓嬴抱月揹負全修行界的希望去當修行者的救世主。
“我以前並不明白你爲什麼會看上那麼一個小女孩，”白衣少年嘆了口氣，“現在我倒是有點明白了。”
某種意義上，這也是一種物傷其類。
“救世主我來當就可以了，”李稷目光沉沉地望着嬴抱月的方向，“她現在這個實力已經足夠了。”
嬴抱月沒有必要掌握其他神子的能力。
她兩輩子加在一起都沒有活過二十歲。
爲什麼偏偏是她？
爲什麼要她承受那麼多？
“這只是你的自以爲是，”白虎神沉下目光，“你以爲阿音就不心疼她嗎？”
“策劃這一切的人不會放過她，你都被人給設計了，還以爲你能護她一輩子嗎？”
“她要是不想打，她自可以離開這個地方，你替她操什麼心做什麼主？”
李稷瞳孔劇烈收縮。
寒風從馬車的破洞裡吹進來，姬嘉樹聽着兩位神靈的對話，心情也沉重無比。
“昭華，”他忽然開口，“抱月在看着這裡。”
李稷一愣。
姬嘉樹端坐在馬車裡，“抱月在等着。”
對戰進行到現在，他也終於明白了父親舉辦這次位階大典的目的。
不，也許隱藏在深處的意義他還沒弄明白，但他選擇相信嬴抱月的選擇。
李稷像是忽然驚醒一般擡起頭。
他背對着窗外，下一刻一道亮光破窗而去。
咔嚓一聲，一柄利劍破空而來，插在東方儀的面前。
圍觀衆人發出一片驚叫。
“這是……巨闕？”
東方儀看着這把劍，瞪大雙眼，眼圈微微發紅。
他顫顫巍巍伸出手，半跪下身握住巨闕劍的劍柄。
下一刻他的身上發出淡淡的青光，難以想象的威壓從他的身上升騰起來。
嬴抱月退後三步，看着眼前握劍站起的老者。
此時東方儀的身上已不再是過去那般氣息，嬴抱月知道他消退的境界已經恢復了。
眼前的東方儀已經重歸了之前最強水法者的模樣。
“讓前秦王見笑了，”東方儀執劍指向嬴抱月，“老朽耽擱了不少年，不知道還能否有過去那般身手。”
退境本身對修行者而言也是一種磨練，嬴抱月看見對方的眼神就知道對方已不是上一次位階之戰時的東方儀。
眼前這個人可是給青龍神當了八年養父的男人。
“東方國師過謙了，”嬴抱月收紅蓮劍入鞘，這場對戰不適合用這把劍。
而就在她握上落日劍劍柄之時，耳邊忽然傳來一聲呼喚。
“師妹，等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