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子……”
聽完嬴抱月的話，篝火邊的所有人都不知該說些什麼。
慕容音靠回白虎身上，只能喃喃重複這個詞。
“他的確是瘋了，”嬴抱月蹲下身注視着熊熊燃燒的火焰，“從我和師父認識他的時候，他就足夠瘋狂了。”
但那個時候的秦國太子只是大膽和敢想敢做，並非目空一切。
“我和師父以前也被世人叫作瘋子和妖女，”嬴抱月摸着紅蓮劍的劍鞘，“但師父和他不是同樣的人。”
三十多年前，兩個同樣瘋狂的少年和少女相遇了，然後共同做出了一番大事業。
但在擁有權力和地位之後，師父和嬴帝走上了不同的道路。
“師父說過，她的力量和我天生的力量都是爲了守護而生，”嬴抱月道，“雖然我小的時候很多人想要殺我，但我並不恨天道。”
她生來遭受無數惡意，但是老天將林書白送到她身邊。
如果沒有遇到林書白，也許她也會變成一個瘋狂仇恨一切並利用天生的力量草菅人命的惡人。
但最終她沒有成爲嬴帝那樣的人。
“師父讓我重新回到這個世界，也許就是爲了讓我終結陛下的惡業。”
嬴抱月站起身，摸着胸前的紅玉，她的瞳仁中也有烈焰在熊熊燃燒。
“我已經想清楚了，我要不計一切代價殺了他。”
“不管陛下做這一切是爲了什麼，是否有他的正義和道理存在，我都要殺了他。”
嬴帝有他的道，她也有她的道。
嬴帝的所作所爲已經違背了她的道。
“他只是人，不是神，”嬴抱月輕聲道，“這片大陸上的人的命運應當要由我們自己來掌控。”
“可是抱月……”慕容音忽然看向她，“他已經變成神了。”
“師孃？”嬴抱月意外於慕容音會這麼說。
“不要誤會，我當然恨他，恨不得將他碎屍萬段，”慕容音原本動搖的目光恢復了沉靜，像是依然身處在雪山之巔俯視着整片大陸一樣。
“抱月，我是這片大陸的觀測者。”
這些年來她一直用風法觀測着這片大陸上局勢的走向，她早就察覺到了很多事情走向的異常。整片大陸上彷彿一直存在着一股神秘的力量，操縱着“氣”的走向。
現在她終於知道了這股力量來自於哪裡，作爲一直和這股力量打交道的人，她知道能做到這件事的人多可怕。
這片大陸上的確存在着神靈，可操縱這股“氣”的人比神靈還要可怕。
因爲連獸神都在他操縱的範圍。
“抱月，你還記得應龍嗎？”
嬴抱月一愣，點點頭。
“應龍神現在在西嶺雪山，花璃陪着祂在，”慕容音道，“祂現在就是個小孩子，至少需要百年才能恢復神靈的力量。”
應龍神的邪化和差點死亡一事和嬴帝脫不了干係。
連神靈都險些被他暗算至死。
“不光是應龍，還有白犬，還有您……”
慕容音的目光轉到李稷身上，“說來冒犯，但是神靈大人們，您們似乎都成爲了他的棋子。”
李稷和白虎神巋然不動，但周身的氣息都格外凝重。
如果神靈有臉色，兩位的臉色現在一定都格外難看。
嬴帝是第一個和八獸神定下契約的人。
一開始世人只以爲他是和神靈做了個交易，但沒有人想到，嬴帝居然敢在契約中暗算神靈。
嬴抱月想起之前在阿甘露殿顯露出來的那個陣法，那個陣法甚至能夠限制八獸神在阿房宮內的行動。如果嬴帝有那個意，他將某個八獸神騙到阿房宮地底，甚至能夠圍獵神靈。
嬴帝的確是個人，但他真的還能算是人嗎？
他纔是真正的人神，以人之身，凌駕於神靈之上。
這也許就是嬴帝不惜誅殺同道者也要達到的境界。
他的確做到了。
慕容音透過火光注視着嬴抱月的雙眼，輕聲開口，“抱月，你要弒神嗎？”
“啪”的一聲，一節枯枝在篝火中爆開，篝火邊的修行者們都嚇了一跳。
“抱月……”
姬嘉樹感到心驚膽戰，他能夠明白慕容音的意思。
嬴帝是比邪神比西戎人比雲中君都更可怕的存在。
嬴抱月眼中並無恐懼，“師孃，我不管他是什麼東西，我已經決定殺了他。”
“你這是要去送死，”慕容音注視着篝火，身上的氣息發生了變化，“你知道，我不會讓你去死的。”
“山鬼大人？”
慕容音身上的氣息不斷上升，不像是想要和平勸告嬴抱月的態度。
孟詩和姬嘉樹都感受到了對方氣機的變化，嚇得大氣不敢出。
嬴抱月並未退讓，“師孃，我不是爲了去死，而是爲了讓所有人都更好地活下去。”
“無論是獸神還是人神都不是他的對手，這世上還沒有他殺不了的人，”慕容音盯着篝火，握住了腰邊的細劍，“抱月，不要怪我阻止你，如果你師父還在世，也不會讓你和他動手的。”
九年前，林書白就做過這樣的事。
林書白阻止林抱月殺嬴昊，並非覺得嬴昊的命值錢，而是爲了阻止林抱月和嬴帝作對。
林書白不惜讓自己苦心培養的徒弟隱居山林，也要阻止林抱月和嬴帝發生正面衝突。
“師孃，你要怎麼阻止我？”
嬴抱月苦笑，“你現在不是我的對手。”
慕容音不說話，只是拔出腰邊細劍。
嬴抱月沒想到慕容音態度如此堅決，察覺到對方身上的殺氣，只能無奈握住腰邊的劍柄，“師孃……”
“吼！”
巨大的白虎從地上站了起來，目光不善。
李稷眉頭微皺，站到嬴抱月身後。
姬嘉樹和孟詩沒想到局面忽然變成現在這樣，都有些傻眼。
然而一個意想不到的人，忽然打破了眼前雙方的對峙。
“你說，誰還活着？”
姬嘉樹感受到那個氣息，愕然不已，回過頭，“爹？”
一個黑影站在樹叢中，正靜靜看着衆人。
“姬墨？”
嬴抱月看向那個手扶樹幹的男人，吃驚不已，“你怎麼會來？”
她還以爲姬墨處理完事情就會回南楚。
“我們有話還沒說完。”
姬墨淡淡開口，目光掃過篝火邊面色凝重一幅和嬴抱月開打模樣的慕容音，“你剛剛說，你要殺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