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因爲一個還沒出現的人你們就嚇破了膽?”
“那箭是不是她射的還不知道!”
周將軍沉默了一下,“只有她有那個本事。”
烏禪閭大怒,“就算她有本事,她一個人又能殺多少人?剛剛不過就死了二百多人而已!”
“別忘了,你們可是叛軍,如果不打下洛陽,你覺得耶律華會放過你們嗎?”
“一羣敢把外敵放進自己國家的人,居然會因爲害怕一個名字不敢出戰?”烏禪閭譏諷道,“要是被北魏王室抓住,你們只會死的更慘!”
周將軍並沒有如烏禪閭所想那般被激怒,“北魏王室並沒有那個女人可怕。”
“你說什麼?”烏禪閭有些傻眼,他沒想到這羣敢背叛王室的兵痞,居然更害怕嬴抱月。
“即便我現在強硬要求部下出徵,也沒用,”周將軍嘆了口氣,“願意聽我調遣的老兵,基本上都是在邊關守了十年以上的人。”
“那又如何?”烏禪閭皺眉。
“這些人都是曾經見過昭陽郡主的人,”周將軍擡起頭,木然的雙眼裡第一次涌動起復雜的情緒,“對於此人的畏懼,是根植在骨子裡的。”
沒有人會比永夜長城的守軍更畏懼那個名字。
“即便她人還沒到,但現在士氣已經散了,”周將軍搖頭,“即便強行出征,也只會損失慘重。”
“那個女人現在還沒到這裡!”烏禪閭聲嘶力竭道,“就算她到了這裡,她所帶的兵力和糧草未必能夠勝過我們!”
“既然箭能射到這裡,她離這裡已經不遠了,”周將軍木木道,“今夜她會連夜行軍,明日必然會到達。”
“所以今天就是我們最後一次進攻機會!”烏禪閭簡直要被氣死了,“殺進洛陽,俘虜北魏王和王后,她就算帶大軍來也晚了。”
“一天不夠攻下洛陽城,”周將軍看了一眼烏禪閭,“已經遲了。”
被嬴抱月帶兵逼近到如此位置他們還未打下洛陽城,他們就已經輸了。
“我瞭解那個女人,她既然會來,必然是已經做好了完全的準備。”
這場與時間的賽跑,是他們輸了。
“與其被嬴抱月所帶的大軍剿滅,不如趁這一天半的時間,收攏隊伍離開。”
“什麼?”烏禪閭懷疑自己的耳朵聽錯了,他帶人圍困洛陽十幾天,結果援軍還沒來,他就要跑?
“不是,事到臨頭了,還沒打起來,你就想跑?”
還沒打就撤退?
“這是唯一的萬全之策,”周將軍淡淡道,“如今即便強攻洛陽城也沒有任何好處,留在這裡直面嬴抱月的軍隊,只會損失慘重,甚至全軍覆沒。”
即便他戎馬半生,這輩子也不想和嬴抱月在戰場上碰上。
全軍覆沒?
原本暴怒的烏禪閭聽到這句話,喉頭動了動。
這支軍隊和他的性命已經高度綁定,如果這支叛軍全滅,那他只能提頭回禪院。
“那如果撤退,還能跑去哪?”烏禪閭深深吸氣,“總不能跑回永夜長城吧?”
趙光如今恐怕已經派軍壓境,他們可沒有回頭路。
雲中君也不會允許他們回頭。
“回頭路可是死路。”
“在下知道,”周將軍再次露出木然的神色,“既然洛陽城打不下來,不如繞過居庸關,直接攻打南面的紫荊關,直取南楚。”“打紫荊關?”
烏禪閭聽得呆住,他原本以爲這位叛將是個膽小如鼠的人,卻沒想到,此人不敢面對嬴抱月,卻敢直接南下。
紫荊關位於北魏、中唐和南楚的三國交界處,如果攻打下此地,可以直接到達南楚。
“你要去打南楚?”
烏禪閭皺眉,“南楚那邊可是有姬墨在。”
“南楚王不也是一個剛登基毛頭小子嗎?”周將軍面無表情,“既然打不下洛陽城,打下丹陽城,不也夠本了麼?”
如果能打下丹陽倒是的確能和雲中君交代,但烏禪閭也沒想到對方如此敢想。
“南楚的實力可是遠勝北魏。”
“那可未必,”周將軍淡淡道,“南方的兵將們可沒那麼多仗可打。”
從未有騎兵真正到達過南楚,南方平原上極少被戰火波及,士兵在戰鬥能力上遠不如北方。
“可不管怎麼說,南楚都有姬墨在……”
“比起在戰場上遇見昭陽郡主,末將更願意遇見南楚國師,”周將軍似乎完全沒被姬墨的名號嚇到。
烏禪閭仔細盯着對方許久,確認對方沒有說謊,是認真的。
“好吧,我要和神靈大人請示一下。”
……
……
就在李梅娘安全回到城內的兩個時辰後,孟詩收到了敵軍開始撤軍的消息。
“撤軍?現在?”
孟詩難以置信地登上城樓,發現對方居然真的開始撤軍了。
“抱月他們還沒來啊,對面怎麼就撤了?”
孟詩簡直難以相信自己的眼睛,嬴抱月難道真的僅憑几支羽箭,就讓對面好幾萬大軍撤退了?
“看來對面那支叛軍裡有明白人,”李梅娘穿着血跡斑斑的鎧甲同樣登上城樓,“他們察覺到抱月的大軍應該不遠了,就準備撤了。”
“可這就撤了?”孟詩還是難以相信,“他們撤到哪裡?回永夜長城?”
“恐怕沒那麼簡單,”李梅娘盯着地平線上離開的烏泱泱的軍隊,“那是一羣亡命之徒,不吃飽人血不會離開。”
“他們到底爲什麼要反叛?”孟詩咬緊牙關,“陛下這些天一直在查這些年來從邊關送來的文書,雖說邊關的待遇這些年算不上好,但也不至於反叛朝廷。”
“恐怕只是因爲,那些人本來就不是北魏人,”李梅娘淡淡道,“就和我一樣。”
她在邊關隱姓埋名這些年,雖然呆在北魏長城,但她始終不是魏人,也不會爲北魏效力。
當年大秦突然崩塌,有很多秦軍被留在了永夜長城,被迫成了北魏的守軍。但他們心裡,應該都有各自不同的家鄉和主人。
孟詩聽得愣住,“那這些人,接下來要去哪?”
“我不能斷言,但抱月應該知道。”
就在叛軍撤退一天之後,洛陽城外再次出現了烏泱泱的軍隊。
這一次隊伍的旗幟上,繪着騰蛇的紋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