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章 日月當空,第十五劍

少林,後山。

青山幽幽,林木漸深,折射地面形成疏密的影子,還有悠遠淡雅的禪香,繞過鼻尖,令人心靈也安靜許多。

古老大樹下,放着一方石桌,陳俊稍稍落座,一擡頭,便能看見遠處的藏經閣的一角,鐘聲餘音遙遙傳來。

“常居幽林山谷,看來你的心並不靜。”陳俊說。

“有施主前來,山門蒙受大難,心境怎能平靜?”

“即便沒有我,少林又豈能平靜,身正不怕影子斜,若少林持正,江湖可那有那麼多紛亂雜波?”

掃地僧長嘆一聲:“不知施主從何而來?”

“天上來,你信嗎?”陳俊笑了一聲,反問道。

掃地僧凝眉細細思索,半響恍然搖頭。

陳俊見怪不怪,無論是神秘莫測的掃地僧,還是逍遙派李秋水,天山童姥,武功縱是超凡絕世,但終究爲眼界所限。

“那你是何人?逍遙子,慕容龍城,段思平?”

“貧僧早已忘記身份,而今不過是少林藏經閣一掃地僧而已。”掃地僧淡淡笑道,“卻不知施主是否對我少林抱有敵意,欲行滅佛之舉?”

“滅佛?”

陳俊搖頭:“我又不是大宋皇帝,滅什麼佛?據我而知,朝堂廟攻所在,佛道二教征伐可比江湖更要駭人。”

掃地僧說:“施主之言,對在這兩派無意?”

“要有何意?”他反問道。

“多謝施主解惑,貧僧也放心了。”掃地僧合十感謝,奉上熱茶,或是見到如自己等同境界的高手,談論起了禪宗經典經文釋義。

陳俊則談宗教神學,唯物辯證方法。

掃地僧談佛門武功,金剛不壞羅漢護體妙術,佛國菩薩如來妙義,往生輪迴之法。

陳俊講自身所學,人體血肉細胞,自然法則更迭,物競天擇,適者生存。

一旁王語嫣靜靜而立,全神貫注傾聽,赫然冷汗頻出,或臉色蒼白,或縹緲出塵。

雙方論道良久,不知不覺間,熱茶變冷,東方漸晚,八月十五日,出現日月當空奇景。

說是奇景,是因爲太陽與月亮,混元交泰,金色的光芒與銀色光芒糾纏成線,並且橫空之間竟有淡淡紫曜氣息緩緩上空。

“啊唉~”

掃地僧長長嘆息一聲,正色看向陳俊:“看來施主,非道非佛非儒,不列百家,離經叛道,亙古未有,當真是一尊邪魔!”

“令我毛骨悚然,但細思之下卻大有收穫,若想施主創下經典,或許能自開一家,聞名千古!”

“哈~呵~”

陳俊笑聲並無嘲諷的意味,就是單純的想笑。

笑完,一望石桌上冰涼的茶水,緩緩說道:“茶水既涼,時間已過這麼多,不好再打擾了!”

話落。

陳俊駢指如劍,劍指點出。

日月當空之際,奪命十五劍出。

他手裡並沒有劍,可這透體生寒的一劍天下無人能夠忽視。

他的手指素白,中指與食指纖長而穩健,這一劍看似很慢,但好似又極其快。

普通的白瓷杯內,潔淨山泉水盪漾漣漪,衝擊杯壁。

這一劍沒有任何殺氣,彷彿不含污垢,纖塵不染,來自天上,但就在這一劍刺出的那一剎,山林驚起飛鳥掠起,天地驟然安靜了下去。

高空雲霄淡淡的白雲在這一瞬間悄無聲息撕裂破散,顯現出了陽光。

並不是那種溫暖之烈的陽光,而是流金鑠石的光,從早上晨曦的朦朧微光,到暖陽,到正午不可逼視的輝煌大日,到黯淡,到夕陽殘紅如血,更替輪轉,充滿生命力的至美自然。

他的第十五劍,不同於燕十三第十五劍絕滅生機的絕對不詳。

他的劍是絕美的,猶如數學家對於π的至美追求,對於黃金分割比例的嚴苛追求,他的劍融入了理性的思辨,科學與自然的演變,充滿流動的生命力。

這一劍刺出,所有的變化才真的已到了窮盡,本已到了盡頭的波光,現在就像是已完全枯竭。陳俊的力也已將竭了,但腦中想着,以後要多多學習知識,吸取養分才能創新。

可是就在這時候,虛空忽然又起了奇異的震動。茶杯裡面的茶水本是盪漾在動的,震動一起,忽然不動了!劍鋒雖然在震動,本來在動的,卻忽然全都靜止。所有周遭事物陷入短暫靜止,連王語嫣撫摸發間玉簪的動作也保持不動,但卻有一人是動的。

驚豔如龍的劍光掃到了掃地僧的眼睛。

驀然,他擡起了手,雙手合十,周身涌出彷彿實質一般的厚厚氣牆,堅不可摧。

但很可惜,這是屬於掃地僧不能理解的一劍。

以他的知識,哪怕先前陳俊說了許多,也超出了他的認知程度,不能理解,不能理解那也只有死了。

啵!

氣牆猶如一張白紙在這一劍下刺破,脆弱無力。

一滴血,緩緩滲透而出。

那一劍如飛仙,璀璨至美。

許久後,山林幽幽傳來一道聲音:“看來你和我論道敗了,你並不能理解我的知識!”

“走吧!”

嘆息聲起,陳俊稍一起身,整個空間彷彿鏡子般咔咔支離破碎。

王語嫣恍若從夢中驚起,拿開剛剛撫摸玉簪的手,流露幾分迷惘,再看向掃地僧,聳然一驚。

**

大雄寶殿內,無數人憑頭眺望,都好奇這一戰結果會是如何。

到底是隱隱稱雄天下的逍遙派掌門獲勝,還是一出手就擊退他的神秘莫測的掃地老僧獲勝。

他們心中無不知道,這一戰既關乎少林局面,江湖格局,同樣關乎兩人性命。

若老僧能留下陳俊,爲了少林拼死也要將其轟殺,而即便不死,重傷之下,寶殿衆僧如狼似虎,未必沒有反撲之機。

踏踏,踏踏....

死寂的寶殿,佛陀金身下有明王瞪目注視,清脆的腳步聲,宛若鐘鼓叩擊衆人心靈,也提醒着人們最終時刻的到來。

咕咕...

許多人不自覺吞嚥口水,目光死死盯着。

會是掃地僧大師嗎?

衆多僧人翹首期望,可看着那俊雅面孔,登時面如死灰,如遭五雷轟頂連連退步。

前面,梅蘭竹菊劍侍見到陳俊緩緩走來,沒有任何傷勢,興高采烈,快跑過來時嘴角毫不掩飾的甜美笑容。

她們對他說着鼓吹的話。

陳俊搖頭好笑,大手撫摸着梅蘭竹菊的頭頂,笑道:“你們什麼時候也學會丁春秋那套吹捧把戲了?”

衆女俏臉一紅,明豔動人。

來至殿外,看着上方牌匾,陳俊淡淡道:“摘了吧!”

衆人呼吸一窒,舉目遙遙望去。

白衣執劍,風華絕代,這個江湖恐怕不會忘記這道身影。

逍遙山上楓葉更紅,夕陽更豔麗。

人漸漸遠去。

**

天龍,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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