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捂嘴笑道：“奴婢騙您的。”
長妤鬆了一口氣，這才笑起來，明月道：“娘娘笑起來不知多好看，以後娘娘笑口常開，這些蔘湯自然就用不到了。”末了她又加一句，“自從來了南真奴婢就很少見到娘娘笑了。”
心頭漫過濃濃的苦澀，長妤笑道：“是嗎？”
明月看着她神情又變得沉重起來，跟着嘆息，“娘娘，您一個人，就算再憂心，又能管得了幾件呢！不如趁着現在多養養身子，將來能順利產下龍胎。”
長妤嘆聲道：“現在還早。”
“不早了，都五個多月了，進了秋天就該生產了。”
長妤只是不理，明月見她十分勸不動，也就不說了，收拾了東西退下。
如此直至傍晚，襄陽王纔過來未央宮，長妤屏退了宮人，只留了他一人在殿內。
她靠在織金錦靠上，輕輕吹着茶，語聲有些諷刺，“王爺的家務事本宮不想管，但這是宮裡，人多口雜，還請王爺多收斂一些纔好。”
慕容昱在她旁的椅子上坐下，身子往後一仰，看上去很累的樣子，疲憊的閉着眸，“我聽說她過來鬧了？”
長妤冷笑，“好在我這裡好安排，不會走漏什以出去，若是她再到別的地方亂說，我就不敢保證了。”
慕容昱笑笑道：“她說的也是事實，算了，隨她去罷。”
長妤握着茶盞的手指一頓，震驚之情不言而喻，“難道你真的……”
這怎麼可能，他……
慕容昱微擡雙眸，看着她驚訝的表情，不禁笑出聲來。
她從未見過他這樣爽朗的笑過，長妤怔怔的看着他，突然發現自己有些不瞭解他，她所認識的慕容昱華，是從前那個迷戀兄嫂的七皇子，是覬覦王位的庶出王子，是那個女人犯下滔天的罪孽生下的私生子，名不當言不順卻有着龐大的野心。
而現在的他，氣度不凡，風神朗逸，不笑時天威莊嚴，許是多年沙場累積下來的精神，身上散發出與與生俱來的王者氣息，竟叫她看得有些呆了。
耳邊不知是誰在喚她。
長妤回過神來，看到他正在看着自己，臉一紅，別過臉去。
他戲謔的道：“想什麼呢那麼出神？”
“沒什麼。”長妤冷冷的道，“王爺如何我不管，眼下局勢這麼緊張，爲安全起見，還是不要讓她出來亂說的好。”
慕容昱道“知道了，我知道該怎麼處理。”
他看着她，目光落在她隆起的肚子上，“再有幾個月就要生了罷？這些日子要多加小心，我已在未央宮衛尉裡安插了人來保護你，你不必太擔心。”
他向來不大關心她的身子，長妤不知他爲何提起這個，冷冷的道：“宮裡的孩子向來短命，本宮饒是多加小心，能保得了它一時，卻保不了它一輩子，王爺不必擔憂，到時就算有什麼三長兩短，本宮也不會怨天尤人，一切都是命。”
她知道，若是他想要登上王位，她的孩子必是負擔。
就算他體恤這是親生骨血，會心有不忍僥倖留下她跟孩子，那也只是無休無止的糾纏罷了。
況且她早已做好了離開南越的準備，這個時候，還是別給他太多希望的好。
看着她臉色絕然的表情，慕容昱沉下臉，“必竟也是自己的親生骨肉，你怎麼能說出這樣的話？”
長妤冷笑，“那不然呢？這本來就是事實。”
慕容昱聽不下去，霍然站起身，“算了，我不跟你爭辯，總之你養好身子。”
長妤也不理他。
慕容昱走到她身邊，伸出手，原本想要拉拉她的手，看到她一臉厭惡之情，手指不由自主的收回來，臉上露出些許苦澀，嘆了口氣，轉身朝外走了。
長妤垂下眸，看着自己日漸隆起的肚子，心裡感慨萬千。
或許是有了孩子的緣故，她覺得自己對他似乎在不知不覺中生出了一些牽掛，總是漠明奇妙的會想起他。
儘管恨，卻不得不承認她真的忘不了他了。
可她亦明白這樣的感情就如同她對頊的感情一樣，是孽情，是不能存在的。
她不能跟他在一起。
夜漸漸深了，慕容昱乘着轎子往昌慶宮方向走。
他閉着眸，疲憊得靠在錦靠上休息，顛簸的轎子緩緩而行，突然猛烈的搖晃了一下，然後停了下來。
慕容昱睜開眸，略有不悅的道：“外面什麼事？怎麼停下了？”
內侍的聲音隔簾傳來，“回王爺，外面碰到未央宮的轎子。”
慕容昱擰了擰眉，此時天已擦黑，怎麼還有人去未央宮。不禁撩起簾子，看到迎面確實有一一頂華貴的軟轎，隨侍宮人手中提着的燈籠上標註着未央宮的字樣，他吩咐道：“讓未央宮的轎了先過。”
“是。”
轎伕將轎子擡到一側，讓路先行。
恃轎而行的那個宮女朝他福身行禮以示謝意，慕容昱覺得那女子有些面熟，卻一時想不起來是在哪見過。
對方的轎子走後，他的轎子重新上路，慕容昱放下簾子努力回想卻無結果。
回到昌慶宮，蕭詩媛在門口迎接，卻不見冷清秋的影子。
慕容昱四下看了看，臉色表情更加陰鶩。
袁月瑤跟在他身後進了殿，屏退宮人，親自替他脫去風氅與簪官，“王爺今日的事辦得還順利嗎？”
“恩。”慕容昱應了一聲，到椅上坐下，撐着額，顯然不願意多說。
袁月瑤跟過去道：“王爺是打未央宮回來罷？”
慕容昱看看她，又恩了一聲。
袁月瑤笑着道：“王后那裡大概沒說什麼好聽的話罷？要不然王爺怎麼這麼煩悶的樣子。”
慕容昱直起身子道：“行了。”
他看着她，目光略有不耐的道：“別得了便宜還賣乖，別以爲我不知道，
清秋那樣的性子怎麼會做出這種事，一定是你說了什麼讓她受了刺激。”
袁月瑤被戳穿，卻並不覺得慚愧，面色如常，朝他仰起頭道：“臣妾在王爺眼裡反正已是無藥可救之人，可是臣妾跟在王爺身邊這麼多年，就是再不懂事，也能猜到王爺兩分心思，這事，若不是王爺首肯，她怎能進得了未央宮大門？”
她目光挑釁的看着他，慕容昱無心爭辯，只是不語。
袁月瑤垂下眸，收了方纔氣焰，在他身邊的位置坐下，語聲緩和了許多，“宮裡如今隱約有些傳聞，但是並不會影響王爺的形象，那些人也不敢亂說。”
慕容昱不關心這個，轉言問道：“父皇那邊情況如何？今日你去請安，他氣色如何？飲食如何”
袁月瑤道：“陛下氣色還好，早上吃了一碗粥，兩塊糕餅，並沒服湯藥，看來那甄容果然有些本事，若真是這樣，王爺不妨留他在宮裡長住下來，將來或可用得上。”
慕容昱諷刺而笑，“那樣的人云遊慣了，宮裡拘束，怎能留得住他？”兀自沉默了一會，又道：“今日有人過來回說，近日朝中有人在替你父親說情，皇上頗爲動容，說不定撤了他的罪也未可知。”
袁月瑤臉上劃過一道驚喜，“當真？”隨即又失落的垂下眸，“算了，長妤在這邊知道我們的情況，那邊肯定也知道了，我不知什麼原因皇上沒有發作，但總有一天會東窗事發的。”
她擡頭看着他，“慕容昱，我一直不懂，你爲什麼那麼篤定了長妤會答應跟你合作？”
慕容昱撐着額頭，淡淡一笑道：“她在這裡無所依，我們也勢單力薄，她最是一個懂得互相利用的人，在這種是候，沒有理由不跟我們合作。”
“可是你又爲何斷了自己的後路，萬一長妤肚子裡的孩子有個閃失，你打算如何？”
說到這裡，慕容昱不禁又想起剛纔回來時碰到的那頂轎子，他總覺得那個宮女有點奇怪，卻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
見他不語，袁月瑤急的又問：“若是個女孩呢？”
慕容昱回過神來，堅定的道：“是男孩。”
袁月瑤驚訝的看着他，“你……”
慕容昱道：“魏大人的醫術是信得過的。”
袁月瑤有些明白了，同時又有些害怕，在自己身邊這麼多年的男人，到今天她才發現他有多可怕，謀略長遠，是她的智慧遠不能及的。
“長妤也不是傻子，萬一她知道你是想利用她的話。”
“她也無可耐何。”他無所謂的道，起身朝外走去。
袁月瑤在後面追上來，“你去哪？我話還沒說完？”
他轉過身，朝他露出一個痞痞的笑，“洗澡，要不要一起來？”
袁月瑤臉一紅，猝然停下來，扭頭就走，“洗死你好了。”
氣哼哼的回房去了。
慕容昱輕笑，擡手招來一旁的宮人，“側王妃在哪？”
（本章完）